直到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柔軟的床上時，夏小桃的心還砰砰直跳，非常劇烈。

    她覺得嘴唇癢癢的，懷里還有抱住聞嶼的那種錯覺，聞嶼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頭清香，此時夏小桃覺得自己被這種味道環繞住了。

    夏小桃無法控制地在動搖，在愧疚，在心動。

    她離開這個地方的初衷是為了救聞嶼，但聞嶼現在這個精神狀況看上去又是因為她的離開而導致的。

    “我做錯了嗎……”

    她喃喃道。

    不，她沒有做錯，如果當初她不那樣決定，聞嶼現在能不能活著都是兩說。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聞嶼是真的很想她，還是只是單純的一種年少未完成的執念？

    他這五年來好像根本沒有在感情上尋找第二種可能。

    其實夏小桃這幾年也沒有再談過戀愛，但這并不是因為她排斥進入一段新關系或者對聞嶼念念不忘，而是她對于陌生人懷著明確意圖的接近感覺到疲憊和不耐。

    要打工，要學習，還要參與學?；顒?，于是她吝嗇于將寶貴的時間分給其他人，討厭別人自顧自把情緒和期待寄托給她的行為。

    想到這里夏小桃的腦子突然冒出聞嶼最后的那個表情。

    很期待自己做些什么，說些什么，一副很脆弱但又極力忍耐的樣子。

    夏小桃翻了個身，開始復盤起今天的言行。

    她覺得自己今天表現得很差勁，很不淡定，還隱隱有一些恃寵而驕撒潑耍賴的感覺。

    其實夏小桃平時不這樣，她在別人看來是冷靜的，理性而又溫和的。

    但就因為這樣差勁的表現，讓她像是從今晚開始才終于有了點自己重回故地的實感，仿佛和聞嶼重逢后連情緒都變得鮮活起來。

    今晚發生的事就好像在她的心里點了一把火，燥得她遲遲睡不著。

    夏小桃迷迷糊糊之間甚至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他們兩個還在車內，聞嶼喘著氣退開的時候用那種很可憐的眼神望著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望著她。

    她讀懂了，于是又回應似的湊了上去，主動伸出舌頭邀請他，安撫性質地摸摸他腦袋，在換氣的間隙小聲說，“辛苦啦?！?/br>
    兩個人像取暖的小動物一樣抱在一起，她聽見聞嶼斷斷續續的抱怨和哽咽，然后又被自己手機來短信的提示音打斷。

    聞嶼還在試探地問今晚要不要和他回家。

    夏小桃取出手機查看短信，齊刷刷的全是“系統”發來的，清一色的標題：檢測到作者更新，任務下發。

    “……！”

    她猛地睜開眼，覺得自己跟熬了個通宵一樣疲憊。

    手機鬧鐘一直在響，夏小桃拿過手機，又不放心地點開短信界面。

    沒有系統，沒有新短信。

    對了，系統早就斷鏈了，剛剛只是夢而已。

    -

    “夏老師，怎么臉色這么差？”

    “沒事，剛搬家有點認床呢，我睡不著?！?/br>
    按道理來說她們出外勤是沒有打卡這一說的，但是為了配合各個公司的工作時間，通常都會按照對方公司的上下班時間來出勤。

    夏小桃腦袋很重，眼睛也困得有些張不開，剛拿出電腦就被梁愿叫著去茶水間泡咖啡。

    “小桃姐，我昨天看了他們的資料?！?/br>
    梁愿的動作很快，把位置讓出來給夏小桃，邊小口嘬著咖啡邊閑聊道，“原來那種看起來很高端的大公司產品，生產研發的時候都這么質樸，還有很多設計風險?！?/br>
    夏小桃回頭看了眼門口，微微皺著眉小聲囑咐，“我們在別人公司，謹言慎行?！?/br>
    “我們的工作只是在他們設計的基礎上審核安全性和功能性，不要對委托公司本身有太多抱怨?！?/br>
    “你私下和我說說倒沒事，不要隨便和甲方公司說這種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br>
    梁愿知道夏小桃只是善意的提醒，但還是紅了臉，認真答應了。

    “夏老師，梁老師，早上好?！?/br>
    茶水間的玻璃門被推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早晨的問好鉆了進來。

    夏小桃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背后一陣發癢，從尾椎直沖腦后，一口咖啡嗆在嗓子眼，咳得她難受得厲害。

    梁愿可能是剛剛在背后說別人公司產品“壞話”，此時看到聞嶼平靜又坦蕩的眼神心虛的不行，像蚊子一樣小聲說了句聞經理早，拿著自己的杯子就趕快離開了茶水間。

    “小梁等等我……咳咳咳咳……”

    夏小桃也準備收拾好就離開茶水間，轉身的時候看到聞嶼跟個門神一樣堵在門口，把門把手擋在身后。

    一副夏小桃不和他聊就絕對不放人出去的架勢。

    “聞經理，你……”

    夏小桃硬著頭皮說，“……咖啡機我用好了，你用吧，我先走了?！?/br>
    “昨天不是說有誤會，要好好聊嗎？”

    聞嶼拿出手機隨意看了眼時間，“離上班還有半小時，現在可以聊?！?/br>
    夏小桃昨天那完全就是拖延時間的說辭。

    他們能聊什么呢？總不可能讓她和聞嶼相認，然后在這個茶水間痛哭流涕抱在一起再續前緣吧。

    她當初可以放棄對聞嶼的一切幻想與感情，只希望大家都可以健康地活下去。

    現在這樣的想法也沒有變。

    這個單方面的決定很自私，但結果一定是好的，聞嶼現在還能站在她面前就已經是一種佐證。

    她盡量慢地開口，“昨天說的誤會，其實就是你把我當成前女友這件事……”

    “是現女友，沒有分手，從來沒提過分手?！?/br>
    聞嶼冷靜地打斷，又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你繼續，只是這個是一定要馬上反駁的?！?/br>
    夏小桃不太明顯地吞咽口水，繼續她的歪理，“你那個手機號為什么打到我手機上，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回國之后才買的電話卡，可能……可能買到別人沒完全注銷的卡了，是烏龍吧？”

    “哦，烏龍?！?/br>
    聞嶼雙手抱臂，倚靠在一旁的墻壁上。

    他今天穿了一套很有學生氣的衣服，還帶上了那對夏小桃送他的耳釘。

    “你的手串，手機號，名字，長相，都是巧合烏龍嗎？”

    聞嶼輕輕說，“你就這么想擺脫我，你討厭我?！?/br>
    不是反問，是肯定的語氣。

    夏小桃拿不準他是故意還是真的被傷到，她又開始有點愧疚了，抑或是謊話說的多了就會這樣心虛，她還是繼續嘴硬反擊，“嗯，就是巧合，但是我不討厭你，我們是同事，接下來這幾個月我們還要繼續合作，怎么可能會討厭你呢?！?/br>
    “……我討厭你?！?/br>
    聞嶼抬頭突然這樣說道。

    夏小桃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本來還想耐心地再編幾個理由，他直直一句話打過來，倒是叫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了。

    “哦、哦……那……不要影響到工作就好，沒事的……”

    她呆愣愣地回了句，牛頭不對馬嘴補充表示自己工作很專業。

    聞嶼突然說討厭，讓兩個人的氣氛又降至冰點，夏小桃覺得這茶水間在大夏天的竟然泛著絲絲冷氣，想來可能是空調開得太猛了。

    “我先走了，聞經理你忙著?！?/br>
    她出于禮貌又打了個招呼，準備繞過他強行打開門。

    “我說我討厭你……”

    門把手在靠近墻的那邊，夏小桃伸長胳膊繞過聞嶼想要開門，卻直接被聞嶼抱住。

    她打了個激靈，咖啡都要撒出來，連忙舉得高了點。

    “我真的討厭你，夏小桃……”

    聞嶼邊說邊往她頸窩埋。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手上拿著東西也沒辦法反抗掙扎，聞嶼抱住的力氣沒有很大，也沒有讓她覺得過于束縛，只能繼續順著他的情緒說，顯得又乖又呆。

    “好的……我、我知道了……”

    夏小桃覺得自己被裹住了，從脖子到腰都開始變得熱騰騰的，像昨晚一樣開始緊張、心動、慌亂。

    怎么有人邊說討厭還一直不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