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桃被人從旁邊推醒，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在一間教室之中，正如她剛穿越的場景。

    同學們正在埋頭填答題卡，筆尖觸到木質桌面發出讓人心慌的急促聲響。

    她低頭看了一眼試卷，試卷抬頭明晃晃印著“高考英語”，桌角的準考信息也寫著：北橋高中，夏小桃。

    她怎么突然要高考了呢，高考完就自由了嗎？這本小說完結了嗎？

    剛準備靜下心來開始繼續答題，一陣刺耳的鈴聲驟起，老師開始下講臺收卷。

    “等……等等！  我沒寫完……！”她慌了，想要把卷子攥住，卻還是被無情地抽走。

    高考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隨著人群茫然地走出校門口，看著互相擁抱著慶祝的學生與家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到哪里去。

    對了，前世她也是這樣，看著別人慶祝，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車禍。

    靠近校門的十字路口擠滿了人，她卻不知道該去哪里，該回家嗎？系統會有什么指示嗎？

    她聽見尖銳刺耳的鳴笛聲，一個回神自己居然站在了馬路的正中央，看著越來越近的汽車，一動也動不了。

    “誒！那邊的小姑娘！小心——”

    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劇痛，場景扭曲似的變換，眩暈的感覺涌入大腦。

    再次睜開眼睛，她坐在一間裝飾得非常溫馨的房間里，穿著白色碎花的禮服，有人在身后幫忙別著頭紗。

    “瑤瑤，你緊張嗎？”

    瑤瑤？方瑤？

    她看向化妝鏡，發現自己變成了方瑤的模樣，被人拉著手帶到了一處婚宴廳，臺下的人她都不認識，可能是方瑤的親友們。

    夏小桃有點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穿越到方瑤的身體里，也不知道為什么方瑤就要結婚了。直到旁邊的人將她帶到了牧師的身前。

    出于好奇，她想看看新郎是誰，于是隔著白色蕾絲頭紗偷偷向上看。

    新郎只側臉對著她，一直在看下面的親友觀眾，不知道在尋找什么。

    “你愿意與方瑤女士結為夫妻，無論貧窮、疾病、困難、痛苦，富有、健康、快樂、幸福，你都愿意對她不離不棄，一生一世愛護她嗎？”

    新郎依舊側著頭，直到臺下有人發出不耐的疑問聲，才緩慢轉頭，正對著她。

    那雙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她，瞳孔幾乎要像貓一樣豎起來。和之前那么多次對視一樣，好像要透過這具方瑤的身體把她的靈魂都看穿來。夏小桃捧著花的手心開始冒汗，腦子也像被打了一棒子一樣，后知后覺開始嗡嗡響，眼前一陣陣發黑。

    是聞嶼。

    聞嶼表情很平靜，他又沉默了一會，緩慢地說出幾個字：

    “對不起，我不愿意?！?/br>
    廳內一片嘩然，親朋來賓們變得暴躁易怒，開始指著聞嶼罵罵咧咧。甚至有不解氣的人開始往上砸著伴手禮，試圖沖上臺要給他一巴掌。

    牧師又趕緊詢問了一遍。

    “新郎，你愿意嗎？”

    “我不愿意?！?/br>
    夏小桃張了張嘴，但是她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有點喘不過氣。她聽見下面的人很憤怒地說這些什么：

    “早就說了他不行，讓他下線！作者非要強推，最后給方瑤這樣一個結局，浪費我們感情！”

    “中間就應該讓他死了！死了才最安靜！”

    “我們方瑤不需要這種男主角！”

    夏小桃站在臺上幾乎要暈眩了，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什么罪人，每一句罵聞嶼的話又同等程度地攻擊到了她。

    也許都是她的問題，她沒完成好任務，沒好好引導聞嶼，才會變成這樣。

    臺下的觀眾在他們沉默對視的時候沖了上來，他們扯住聞嶼的西裝，不停推搡。夏小桃見狀想去制止，卻被旁邊的一個人攬住，不由分說地帶她離開了現場。

    聞嶼……聞嶼他……！

    -

    “啊……！”

    她感覺像急速墜落一樣，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動了一下，然后顫動著眼睫醒來。

    是熟悉的臥室，此時天還沒完全亮，透過合上的窗簾投射進一絲微弱的光。

    夏小桃感覺自己的腰上有一雙手臂正在收緊，她想輕輕挪開起身，不想把身后的人攪醒。

    “……怎么了……”

    突然后頸一熱，她不僅沒有成功起床，還被睡得迷迷糊糊的聞嶼直接一把攬過去，親昵地碰著她的脖子。

    “聞、聞嶼，你先放開我?！笨赡苁亲鰤籼^真實，她現在只想和聞嶼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但轉身看到他略帶笑意的眼神時又突然想起了昨晚兩個人失控的行為，一拉一扯間變得滿臉通紅。

    “現在還很早，再睡一會嗎，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聞嶼湊上來親她，試圖安撫一下。

    她哪還敢睡，萬一睡著了還是那樣讓人毛骨悚然的噩夢怎么辦？

    夏小桃甚至覺得這是“系統”特地給她安排的，帶有警示意味的夢，讓她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做超出預計的行為。

    “……不睡了?！彼榫w低落地回道。

    聞嶼也沒有繼續糾纏，松開雙手的桎梏讓她起身洗漱，自己也跟著收拾好床鋪被褥跟了上去，兩個人擠在浴室一起刷牙。

    刷牙時胳膊不經意間的碰觸，顯得有些親密，讓人心里有些滿足。

    他們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夏小桃有些慶幸，她當然不會主動提起，比起解釋或找借口，逃避反而是最穩妥的做法。她低著頭，無法與聞嶼直勾勾的眼神對視，匆忙低頭漱口后準備離開。

    浴室站兩個人還是顯得過于擁擠了。

    “唔！”

    剛要走到門口就被從背后環腰摟住，她感覺到聞嶼在輕輕掰她的下巴，沒有反抗。于是兩個人側著頭，在一個好像不太普通的早晨交換了彼此的呼吸，唇齒間都是牙膏的薄荷香味。

    “早安吻?！彼p手捧著夏小桃的兩頰，湊近了說，“你說了在學校要保密，那家里可以多親一下嗎？”

    “不、不知道?！?/br>
    她低聲回復，轉身便開始收拾上學的物品。

    “夏小桃，你還記得我昨晚最后說了什么嗎？”

    “我記得，記得的……”

    “哦，那就好，我以為你要賴賬?！?/br>
    聞嶼也跟著走到客廳，開始收拾昨晚的沙發。

    夏小桃暫時不想和他呆在同一空間，她需要一個人冷靜思考一下之后的任務，以及和聞嶼之間的關系。

    “我去換個衣服，等會也別等我?！闭f著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門的一瞬間就落了鎖。

    -

    她打開自己的日程本，上面記錄了系統從穿越開始給她發送的任務和執行情況：

    傅一舟與方瑤的R18劇情掩護，順利進行中。

    起哄聞嶼和方瑤的前男女朋友關系，順利進行中。

    傅一舟的學校開放日替演，劇情未到。

    為方朔帶路，創造與方瑤的獨處機會，劇情未到。

    任務下發的并不頻繁，所以完成任務并不是什么難事。

    她皺著眉翻到從最后一頁開始往前翻，上面記錄的是投票最后一名的信息。

    聞嶼，因讀者強烈要求，在第二個月連載中以家庭原因強制下線，離開主線劇情一月有余，目前已正?；貧w。

    夏渝，因新角色上線無法及時參與當前月投票，暫處最后一名，無具體信息。

    夏小桃旋開筆蓋，在聞嶼的名字旁邊用藍色的小字備注著：

    “目前與方瑤除朋友關系外無其他交集，在劇情中占比低，讀者間存在感弱。若非作者強制抬上桌，后續基本不會有感情向發展?！?/br>
    她回憶起系統在新角色上線后補發的說明短信，也備注在了旁邊：

    “新角色前一個月存在專屬福利劇情以提升存在感?！?/br>
    “投票已呈現兩極分化的狀況。即投票越高，更新占比越多，出場越多，下次投票就會更高?！?/br>
    她寫到這里，又想起了剛剛做的那個噩夢，自己沒有擺脫高考后遭遇車禍的命運，而聞嶼和方瑤因為作者的強制更新而結婚。

    不說聞嶼是否愿意，但作者怎么可能讓方瑤和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在一起呢，這本身就和這本小說初衷不符，也不符合當初系統給她的說明。如果作者真的那么不在意讀者的意見，那聞嶼當初就不會輕易下線了。

    所以可能夢就真的只是夢而已。

    夏小桃想到這里，突然一陣內疚，她知道自己在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超出系統規定的行為合理化。

    如果昨天不停電就好了，不沖動就好了……

    “咚咚?！彼P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像隱秘的暗號，一陣低沉的聲音傳來，“我先出門了，教室見?！?/br>
    他們都不是數據，他們是真實存在著的人。

    創作這部小說的人可以因為投票決定劇情，但是夏小桃看到的并不僅僅是劇情。

    如果說更新與投票是決定這個世界線走向的框架，那么主角們真真切切存在的感情才是填充框架的血與骨rou。

    她不能，也沒有資格去否定，或改變他們超出劇情之外的部分。

    “按照現有劇情任務按部就班完成?！?/br>
    “不要因為沒有到來的事情焦慮?！?/br>
    “主角們不是冰冷的數據，而你也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