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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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伊夏愣愣地抬頭,對上再熟悉不過的視線。 這里不是幻境,他可以肯定。對方也不是任何一個詛咒捏造出來的用來迷惑他的工具。 就是松田陣平。 那個在他身邊三年,每一次在生死的瞬間都能看見的影子,不是他臆造出的幻覺。 居然不是……幻覺。 少年面色倏地慘白。 他心里只有恐懼。 無數次,他無數次在對方面前同死神擦肩而過,無數次看見對方在驚訝、憤怒后歸于壓抑的平靜的臉。 居然是…真的松田陣平。 黑卷發的男人站在少年面前。 他猛然察覺不對,也蹲跪下身,伸手去觸對方的臉頰:“……伊夏?” 發絲遮擋了少年臉上恍惚的神情,不知道過了多久,沙啞到極點的聲音傳來。 “……我詛咒了…你?” 讓你死去后依舊不得解脫,自私地束縛住你本就所剩無幾的自由,不得不每一天、每一刻都因為他的行為而痛苦。 沒待得到回答。 男人青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在洞窟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腰側的武器以極快速度抽出。 少年動作不帶一絲拖沓、猶豫。五指飛速翻轉,子彈上膛。 松田伊夏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xue,扣下扳機。 “砰——??!” 一切如同按下暫停鍵。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先一步動作。 松田陣平伸手扣住少年的手腕,朝著自己的方向用力扳下,槍口向內偏移,避開致命的太陽xue,射出的子彈在側臉擦出一道猩紅血痕。 松田伊夏卻在頃刻間做出回應。 一擊不成,尚被對方攥緊的手腕掙脫不開,五指利落松開,手槍落入另一只手中。 對準自己下頜。 又一槍。 比槍響更快一步的是骨頭隔著皮rou相撞的聲響。男人以極快的速度利落地打偏他的手臂。 手槍在脫手那刻射出一發子彈,撞在側方的石面上,迸出一串刺目火星。 松田伊夏抬手去撿摔落在地的手槍,剛伸出又被人快速按住手腕,禁錮在掌心。 被拉拽著轉身,他迎上一雙盛滿怒意的眼睛:“松田伊夏?!” 松田陣平想把他腦子撬開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咬著牙,吼完名字卻又一時說不出半點其他重話,只一只手抓住少年雙手手腕,伸直手臂將那柄手槍掃落到對方絕對夠不到的地方。 然后有力的、幾乎拼盡全力地將對方扯入自己懷里。 兩顆劇烈跳動的心臟隔著薄薄的皮rou貼在一起。 呼吸撒在脖頸。 錯聲間,松田陣平聽見比風還輕的氣音。 男人立刻側頭去看,卻只看見松田伊夏囁嚅著的嘴唇。 他吐出的話尚未傳到耳邊,就被風吹散了。 “……什么?” “……”那只方才緊緊握著手槍的、蒼白的手,顫抖著抬起來,攥住他的衣領。 力道極大,西裝領口立刻浮起難以去除的褶皺,顫抖由手臂蔓延至少年全身。 “……恨我?!?/br> ……什么? “……恨我??!” 后背一重!不知道對方哪里來的力氣,幾乎在頃刻間就拽緊領口,將他整個人按倒在地上。 石面冷的驚人,后腦處的石塊更是凹凸不平。但是松田陣平全然不顧。 他只睜大眼睛,迎著松田伊夏此刻看來的目光。 蘊著劇烈的、濃郁的、偏執的情緒,這場整整灼燒了十八年的烈火在投射而來那刻就灼熱到快燙穿他的心臟。 “為什么不恨我???!”聲音從喉嚨嘶吼出來,沙啞到歇斯底里,“我把你的人生都毀了,為什么不恨我?????!為什么?!” 一滴淚水自上方滾落。 滴在松田陣平的眼睛里,然后順著眼角安靜地淌落下去。 “……為什么?!狈讲诺馁|問抽光他所有力氣和勇氣,握住男人衣領的手緊了又松。 松田伊夏閉上眼睛,不再看對方不可置信的表情。 據說人六歲以前的記憶都會模糊,而松田陣平比他大11歲。 從記事起對方就換上了高中校服,變成了一道只有一年里最冷和最熱兩個季節才會出現的影子。 日本高校少有寄宿制,他寄住在學校附近,省去每天幾十分鐘從家到學校的路程,就能在法律規定的22點前再多打夠一小時零工。 松田伊夏最早的記憶是潮濕的房間,有股經久不散的霉味和煙味。 松田陣平偶爾回來,寄回來的錢放在牛皮信封里,壓在床褥底下。 壓抑的霉味,惡心的酒氣。他討厭酒精,討厭客廳沙發上那道高大的、醉醺醺的身影。也不敢在父親在家的早晨背著書包穿過客廳。 膽怯變成記錄本上一次次遲到,老師忍無可忍,終于給他填寫的監護人打了電話。 于是松田陣平輟了零時工,在冬天騎車十幾分鐘回來,皮膚凍得像冰。 松田伊夏記得自己當時站在臺階上仰頭看他,說不出話,囁嚅半天才拼命保證:我再也不遲到了,也不逃學了。 當時尚是高中生的人靠在墻邊看他,小孩看不懂他的眼神,只聽見許久后他嘆出一口氣,從自行車車筐里提出一小盒蛋糕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