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意識去摸口袋的煙盒，又堪堪停住動作。即使是幽靈，呼出的煙對方根本聞不到，他也留下了不在弟弟面前抽煙的習慣。

    他正下神色，問：“你今天說的是什么意思?！?/br>
    “什么？”松田伊夏一臉不解。

    “今天說的……填補?！甭曇粲行﹩?。

    松田伊夏一怔。

    幾秒后，他忽得反應過來，神色自然：“都是騙他的，不多說一點讓他失去理智露出破綻，怎么可能詐出真實身份?！?/br>
    浴缸足夠寬敞，于是他側身，將雙臂交疊著壓在邊沿上俯身，像是趴在課桌上一樣，抬頭看向對方。

    兩人由此不再是平視，他好像又找回了曾經比松田陣平矮大半個頭時總得仰頭才能看見對方下巴的視角。

    于是他接著道：“這么快就查出了他的身份，我厲害吧？”

    帶著點小小的得意，說話時虎牙露出一個完全不顯銳利的尖。

    松田陣平想揉他柔軟的卷發：“猜不出來才奇怪，那家伙表現得太明顯了?！?/br>
    他看著那雙略微睜圓的異色眼睛，將架在額上的墨鏡摘下，朝著對方腦袋的位置一敲。

    “不過——”男人話尾一頓，笑容恣意而瀟灑，“干得不錯，不愧是我弟弟?！?/br>
    一句話把降谷零那家伙的身份詐了出來。對方后面離開房間的表情他恨不得拍照留念，天天嘲笑。

    讓你這家伙喪失理智，對我弟動手！被騙得連馬甲都沒護住了吧！

    想到這里，他氣剛順一點，目光落在少年紅腫的下唇上，臉色又是一沉。

    松田伊夏沒有察覺，他驟然被男人打了直球，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卡在嘴里半點都轉不出來，張了好幾次嘴又閉上。

    最后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對方。

    “但是過程簡直是胡鬧?！彼商镪嚻綌Q眉，“哪有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詐人法?！?/br>
    為了詐對方居然被啃了這么久！

    少年摸了摸嘴唇：“只是親了一下?！?/br>
    “都親了還不夠？”松田陣平驟然提高聲音，手里的墨鏡傳來咔嚓一聲，硬是被男人捏斷了眼鏡腿，“現在能親你以后能做什么想都不用想！和這種危險的人保持距離?！?/br>
    松田伊夏眼睛轉了轉：“那我換一個不危險的？”

    松田陣平一噎：“…不行?！?/br>
    “別人也不行?！彼裉鞖饩蜎]順過，“你還沒到年紀?！?/br>
    少年反倒笑起來：“我都成年了?！?/br>
    “剛成年，還是小孩?！焙诰戆l的男人擰著眉，“容易上別人當，特別是這種看起來就會得寸進尺開頭保證得好結果說一套做一套沒有半點分寸感還是金發的混蛋?！?/br>
    他本以為會再被反駁，沒想到從頭開始少年便沒開口打斷過自己說話。松田陣平看去，迎上對方有些新奇的目光。

    松田伊夏趴在浴缸邊，熱氣騰騰的水柔和了他的眉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哥哥“訓話”。

    松田陣平停住話音。

    他抬起的手伸到一半，最后落在浴缸邊沿上。只要他想，似乎能和這些非生命體短暫地互動。

    少年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對方的落點離他一側手很近，他忽然道：“你手比我的大好多?！?/br>
    完全和剛才無關的話題，男人愣了愣。

    他下意識將自己的手翻開，手心向上落在邊沿。對方躍躍欲試地伸手，將自己的虛貼在上面。

    果然大很多，光上面就多出一余指節的長度來，更別提兩側。

    松田陣平方才話里的火氣忽然褪去：“以前比我掌心還小?！?/br>
    “以后會不會和你的手掌一樣大?！鄙倌瓯攘吮?。和對方覆滿各種繭的手指來說，他的格外稚嫩。

    “不會?！彼商镪嚻浇K于勾起嘴角，將兩人的手貼得很近一些，“你骨架小?！?/br>
    從小就比同齡男生更矮，即使現在竄了個頭，從骨架看仍然能看出差別。

    “和老媽一樣?！?/br>
    落在上方的手忽得一顫。

    松田伊夏躲開他的視線，低低地應了一聲。直至幾秒后對方消失，兩人再沒有對上視線。

    他從浴缸里起身，按亮電子計時器的屏幕。

    尚不足五分鐘。

    松田伊夏難得拖出衣柜下方的舊箱子，將里面早已失去原本氣味的衣服全部堆在床上。

    他把自己套進一件寬大的西裝外套，埋進衣服堆里，像只濕漉漉的小狗一樣用鼻尖輕拱衣服，不到一會兒就睡去。

    床面沒有多出半點褶皺，但卻有人在靠近床頭的位置坐下。

    松田陣平咬著煙管，垂眸看去。

    少年蜷縮在床上，臉被衣服擋住大半，倒是沒有了平日里的恣意鋒利。

    放置三年的衣物早已沒有主人的味道，他睡得并不踏實，在睡夢中發出無意識的囈語，搭在衣服上的手摸索著朝前伸。

    恰好落在松田陣平搭在床邊的手上。

    尋著記憶一隅至今不變的習慣，手指收攏，圈在男人拇指的位置。

    但最后只是捏緊成拳。

    松田陣平伸手，揉了揉對方毛茸茸的卷發。手指穿過柔軟而卷曲的發絲。

    房間昏暗，模糊了男人俊朗的面容。

    勾勒出幾分朦朧的柔軟。

    ——***臥室內傳來巨響。

    安室透從地板上坐起，一時有些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