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霍琮。 他也被這個女人算計了,中了和自己同樣的蠱毒,而且還不像自己一樣,有這個毒婦配置的解藥緩解病情發展。 這女人說過,要讓自己親眼看到辛苦大半輩子的基業為她做嫁衣,所以一面要讓他痛苦不堪,一面又按時喂給他一些治標不治本的解藥。 酈淮既羨慕霍琮,又不禁幸災樂禍:一想到這世上還有比自己更慘更倒霉的人,他那顆早已被病痛和失敗扭曲的心臟,又垂死掙扎地擠出一絲歡樂的汁水來。 但事實上,霍琮的日子過得遠比他想象得要滋潤得多。 雖然他有在努力隱瞞,但當一個人突然失明,無論再怎么遮掩,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可能沒發現。 酈黎很快就做出了應對方式——他開會的時候,就讓霍琮躺在簾帳后面的軟榻上休息,還特意在霍琮的手腕上系了一條帶子,另一端系在他的右手腕上,這樣只要提筆寫字,霍琮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他嘗試了一上午,發現霍琮的分離焦慮果然沒有那么嚴重了,盡管聽不見也看不見,但霍琮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心情就會好上許多。 到了后來,霍琮甚至都學會了在黑暗中給自己找點樂子。 ——他開始給酈黎織圍巾了。 但酈黎看著手中針腳凌亂、洞眼大到撈魚都空軍的圍巾,沉默了一會兒,面不改色地敲了一下霍琮的手背。 “覺得織得還不錯?”霍琮露出一抹笑容,“那我再多給你織件毛衣吧,正好開春穿?!?/br> 酈黎看著一代梟雄盤膝坐在榻上,動作小心地給自己織著風格十分后現代主義的鏤空針織毛衣,既好笑又心疼。 但不得不說,他也挺佩服霍琮這種樂觀主義精神的——至少如果換做是他,在這種境遇下,絕對做不到這樣。 ‘我們現在已經在前往兗州的路上了,’他決定先讓霍琮暫緩織毛衣的進程,抓住男人的手,在掌心里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道,“我相信陸舫他們,在我回去前,他們一定能撐住的?!?/br> 傳來的情報顯示,樊王看樣子是打算兵分兩路,派其中一支于兗州駐扎的軍隊北上,與匈奴騎兵匯合。 匈奴南下,定不會愿意空手而歸,想也知道,樊王那邊一定是與他們交換了什么條件才達成的合作。 徐州被霍琮治理了幾年,又是中原腹地,地形復雜,易守難攻,對異族來說是個硬骨頭,而已經陷入兵禍戰亂中的兗州,對于匈奴來說反倒是個更好的目標。 從打擊樊王勢力的目的處罰,其實最好的策略是直接上京包抄他們的后路,但酈黎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兗州被匈奴鐵蹄踐踏,所以直接拍板做出了決定—— 先去兗州! 酈黎在霍琮掌心寫完最后一筆,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話:‘如果下一個療程的藥還沒有效果,我就給你做手術?!?/br> 霍琮點了點頭,問道:“你忙完了嗎?” ‘忙完了,可以陪你了?!?/br> 外面早已是星夜漫天,酈黎雖然困倦,但還是準備強打起精神陪霍琮聊會兒天。 兩人相對坐在榻上,燭火靜靜燃著,斜長的倒影映在軍帳之上,看著倒也有幾分溫馨甜蜜。 霍琮動了動,他的長發落在胸前,自從病情加重后,已經很久沒有再束發了。他牽著酈黎的手,一點一點,順著酈黎的手臂、肩膀,脖頸,直至臉頰眉眼,一路向上,用手一點一點地觸碰著面前的青年。 酈黎溫順地低下頭,方便他感受自己的身體。 “可能現在說出來,又要叫你擔心了,”霍琮輕聲道,“你的藥其實很有效果,這已經是第二個月了,我的五感還沒有完全消失,發作時的疼痛也減緩了許多?!?/br> “但我能感覺到,我的觸覺,這兩日也在慢慢變得駑鈍起來?!?/br> 酈黎閉了閉眼睛,在霍琮的掌心寫下一個字: ‘忍?!?/br> 再忍一忍,他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他已經從一位曾經去過波斯的醫師那兒聽說了,在波斯附近的一個小島上,有一群土著人,他們的祭司能給病人做開顱手術,術后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這位醫師還帶來了他們常用的器具,說如果酈黎同意,可以為他打個下手。 百分之五十,這個數據雖然依舊很高,但也足夠讓之前認為只有百分之三十概率成功的酈黎狂喜了。 霍琮嘆息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圖像,也觸碰不到任何有型的物體,恐怕,我就真的只剩下痛覺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了?!?/br> 酈黎聽得眼眶發酸,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卻暫時無能為力,只好呆呆地看著霍琮,淚水從眼角流淌,啪塔啪塔地砸在被子上。 “本想與你白頭偕老,相伴此生,”霍琮低聲道,“現在看來,我可能都等不到洞房花燭夜了?!?/br> 酈黎:“…………” 他的眼淚瞬間止住了。 然后惡狠狠地在霍琮掌心里畫了個問號。 你想干嘛??? 霍琮反手與他十指相扣,嚴肅又鄭重地問道:“可以趁著我的五感還沒完全消失,給我留個念想嗎?我一般是不贊同婚前性行為的,但是這次情況特殊?!?/br> 酈黎抹了一把臉。 他就知道! 但想了想,酈黎嘆了一口氣,還是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