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至少他不會把飯燒糊。 可惜啊…… 酈黎眼睜睜地看著烏斯慘白臉頰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身體晃了晃,踉蹌一步,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喂!你這是怎么了?” 他趕緊扶住對方,遠處觀望道事態不對的錦衣衛也匆匆闖了進來,慌忙問道:“陛下,沒事吧?” “我沒事?!?/br> 烏斯已經陷入了昏迷,酈黎把他平放在地上,撩起衣擺,發現這人的腹部居然有一道利刃的貫穿傷,連箭頭都還沒拔出來,看樣子傷的不輕。胸口處打著繃帶,浸著深深淺淺的暗紅,估計是傷口撕裂或者壓根兒就沒包扎好。 這人……是一路帶著傷跑來跟他通風報信的嗎? 酈黎不知道為什么心一下子跳得很快,他心情復雜地試了試烏斯的鼻息,猶豫了兩秒鐘,還是咬牙道:“來人,把他搬到我平時做手術的無菌臺上去!” 在自己問清楚烏斯事情的全部經過前,他決不允許對方死! 第099章 第 99 章 “腸道損傷肝臟表淺破裂出血, 還好不算太嚴重,把上次太醫院考核成績最好的幾個人都叫上!朕一個人忙不過來……” “陛下,臣來幫您清創消毒……” “這內臟傷成這樣, 實在兇險, 陛下要做好準備……等下, 陛陛陛下您是在切他的肝嗎???” “閉嘴, 給朕盡力救人就是!肝切了還會長的!” 好吵。 渾渾噩噩間, 烏斯在想。 他的意識介于昏迷和清醒之間, 仿佛處于一種奇異的第三視角, 安靜地沉浮在一處寂靜空間之中。 那些嘈雜的聲音打斷了他沉淪的美夢,隱隱聽不真切,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他不禁暗自皺眉,想要遠離這些惱人的噪音。 但烏斯又忍不住想,方才自己暈倒,不知道有沒有嚇到他。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多么耐心善良的兄長。 從前酈黎被幾位哥哥戲弄,他都只是遠遠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等到他們人走了, 才會沉著臉大步走過去,粗魯地替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擦干凈手臉上的臟污, 然后嫌棄地罵上一句“真是個傻子”。 大景連年災荒, 朝政糜爛, 連帶著他們的母親在匈奴中也沒有地位, 本就是不被皇帝重視的女兒,遠嫁來草原的頭幾年,因為適應不了匈奴野蠻的習俗和和飲食習慣, 日日以淚洗面,引得單于十分不喜。 聽那老仆說, 公主甚至不想讓單于碰她,因為對方野蠻粗魯,不通文墨,還大了她三十多歲,幾乎都能當她的爺爺。 然而最終,她不出意料地反抗失敗了。 他們兩個,就是失敗的產物。 少年時,烏斯時常半夜從帳篷里偷溜出去,一個人坐在山坡上等待日出,腳下是無邊無際、露水盈盈的草原,仿佛置身于一片翠綠汪洋之中。 他靜靜望著從陰山山脈之上亮起的熹微晨光,伴隨著牧羊人脆亮悠長的叱喝,開啟新的一天。 這是長生天賜予他的、獨屬于他自己的快樂時光。 烏斯在草原時,幾個哥哥和父親都說他像中原人,母親對他冷淡無視,卻對長相頗似中原人的傻子弟弟愛護有加;可笑的是真正來到中原后,他反而懷念起了草原的生活,以匈奴人自居,像是那些哥哥們一樣憎恨中原人的惡毒與算計。 所以他究竟算什么呢? 很長一段時間內,烏斯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尤其是他們被抓緊牢內、弟弟被一個奇怪的人帶走后——他努力反抗了,然而沒有用,自己還差一點死掉。 可命運就是這樣cao蛋,在他決定起碼要在臨死前吃頓飽飯,自告奮勇去跳火坑的時候,他的人生反而引來了轉機—— 只不過,是更糟糕的那種。 ……但至少能吃飽了。 再后來…… 再后來是什么呢? 烏斯抱臂飄在半空中,微微蹙眉想著。 哦對,是遇到了那個姓解的。 在遇到對方前,烏斯一直覺得全天下最傻的人是自己那個傻弟弟。 傻弟弟其實生活還算自理,也不是聽不懂人話,只是對待他人的惡意毫不介意,而這種做法,往往會勾起人心中更深的惡念——就連烏斯也這么想過。 但這是天生的,沒辦法。烏斯也只能認命,誰叫自己和他是一個娘肚子里鉆出來的呢。 基于這些,解望這個人的性格,就讓烏斯更加無法理解了。 “你應該知道那是個假乞丐吧?” 傍晚去街上一起買東西時,他不出預料地看到解望慷慨解囊,又當了一回散財童子。 “啊,是嗎?”解望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換來了他的一個白眼:“少來,我可不相信你沒發現?!?/br> “萬事萬物只看表象的話,人會活得輕松一些,”解望雙手插袖,望著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笑瞇瞇地對他說道,“像你,就是因為小小年紀想得太多,所以不快樂?!?/br> 他不服氣地反駁:“那總比被人當傻子騙錢好!” “是嗎,”解望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偏頭看向他,“這段時間,你沒發現街上認識你的人變多了嗎?” 烏斯一怔,想起從前自己每次出現在街道上,得到的都是鄙夷的白眼和防備仇視的目光。 因為這里是大景的邊境地帶,經常遭受匈奴的襲擊劫掠,當地百姓對長相酷似匈奴的他十分敵視,甚至還會有小孩朝他背后砸石子、扔菜葉,大聲嚷嚷著讓他滾回匈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