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解望解釋道:“阿禾其實并不是我丈人的親生女兒,那位小姐,早在八歲時便因病早早夭折了?!?/br> “我丈人思女成疾,恰逢先帝登基,各地藩王進京參加大典,我丈人一眼就看中了當時隨侍在藩王身邊的阿禾,認為阿禾是她女兒的轉世,將她接入府中,當作親生女兒疼愛,對外只說是自己的嫡女?!?/br> 霍琮心中一動,追問道:“那位藩王是誰?” “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位宗室吧?”解望不太確定地說道,“阿禾不太愿意提起她從前的事情,我就沒有多問?!?/br> 他低下頭,盯著手中的繡囊,指尖拂過上面泛起毛邊的勾線,輕聲道:“我對阿禾,是一見鐘情,我很清楚,她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對我并未抱有同等的感情。但她聽從了父親的安排嫁給了我,成為了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于是我加倍敬她愛她,希望能給她最好的生活?!?/br> “年少還在書院讀書時,我想這世道混濁,人心腐壞,當以我血薦軒轅,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可在成了家后,安穩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發現,自己竟變得膽小了?!?/br> 解望苦澀一笑,可看他的表情,卻并不像后悔,只是懷念。 “我仍有胸懷壯志,報國雄心,卻不愿妻兒跟著我一同受苦,于是我辭了官,帶著她一起去游歷名山大川,帶著她一同返回故鄉。她不愿我一世寂寂無名,可在這亂世之中,若要名揚天下,只能踩著無數人的尸骨血rou一步步走上去?!?/br> “我不希望她陪我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br> “只是那時候我就發現,無論我怎么努力想讓她高興,她似乎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像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顧慮。我以為她是不夠信任我,于是耐心等著有朝一日,她能主動開口告訴我?!?/br> 解望撫摸著那枚鴛鴦繡囊,眼中水光閃爍,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但我終究沒等來這一天?!?/br> 霍琮沉默地注視著他。 解望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區區兒女情長,并不會遮蔽他的理智——或許曾經會,但在突逢大變后,坐在輪椅上的解游云早已在黃泉邊緣走了一遭,徹底脫胎換骨。 正因為清楚他的能力,霍琮才會在自己離開時,放心把兩州之地交給對方。 在他看來,解望是難得的既重感情、又知分寸,關鍵時刻還能狠心做出決斷的濟世之才。 “這件事,我相信你應該心里有數,”霍琮沉聲道,“我就交給你去查了,那個藩王的名字,一周之內告訴我。其他的,你自己處理?!?/br> 解望把那枚繡囊又攥緊了些,幾乎要嵌入掌心之中。 他朝霍琮深深躬身,聲音略帶哽咽: “望,多謝主公恩典?!?/br> 霍琮頷首,語氣緩和道:“回去吧,今天就別工作了,今天我一個人把這些公務都處理完,若是需要什么幫助,可以來跟我說?!?/br> 解望沉默地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把那枚繡囊放入懷中,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霍琮重新坐回桌案后,專心辦公。 不多時,一只鴿子從大敞的窗戶飛進來,落在了書桌旁特意準備的架子上,低頭猛猛吃起了鳥食。 霍琮提筆批注的動作一頓,唇角微揚,從鴿子腿上解下小竹筒,里面裝著被酈黎戲稱為“聊天記錄”的短信。 鴿子食物還沒吃完,十分憤怒地啄了一下這個冒犯的兩腳獸,但皮糙rou厚的兩腳獸并不介意,展開紙條瞥了一眼,目光瞬間凝固了。 這不是酈黎送來的信,而是邵錢用宮中信鴿送來的。 內容只有一句話: “陛下近來流連翠軒樓,芙蕖姑娘作陪,歌舞升平,三日不下樓,何大人聯合眾臣上諫,均被陛下拒之門外?!?/br> 霍琮不聲不響地看了好一會兒,盡管紙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最后他放下紙條,也擱下筆,似乎做了一個握拳捏空氣的動作,但再定睛看時,又像是幻覺一般,州牧大人仍脊背挺直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鴿子“咕咕”兩聲,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兩腳獸給人的感覺突然變得有點可怕,是因為他的飯也被搶了嗎? * “陛下,這都三天了?!?/br> 芙蕖抱著琵琶,忐忑地坐在酈黎對面。 酈黎頭也不抬:“才三天,這才哪到哪?!?/br> 兩人的距離很近,幾乎只有一臂之隔,芙蕖起初聽說陛下駕臨,嚇得臉色蒼白,在看到陸舫也陪著陛下一同過來時,甚至一度絕望地想要投水自盡。 然而三天過去,芙蕖麻了。 陛下來的第一天,就指名道姓讓她彈琵琶,雖然覺得當著心上人的面以色侍人十分屈辱,但提出要求的人是皇帝,芙蕖也只能忍辱負重,抱著琵琶上了翠軒樓三樓。 結果酈黎看到她,開口便道:“我聽說你是全京城最好的琵琶女,正好這幾日朕有空閑,你來當朕的老師吧!” 芙蕖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陛下:“我……妾來當陛下您的老師?不不不,這怎么使得!” “怎么,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朕只是在踐行圣人之言,有錯嗎?”酈黎理直氣壯地反問。 芙?。骸啊?/br> 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她還是認為哪里不對。 “妾不敢,只是略會幾首曲子而已,怎敢為天子之師?!彼郎芈暤?,“若陛下不棄,妾愿為陛下彈奏一首,不知陛下想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