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那在前兩年,你們教主可有在人前露過面?” 使者想了想:“應該是沒有的。教主三年前說,自己要閉關一段時間,不見外客,除了幾名親近的護法可以隔著帷幕聆聽口諭外,只有一位盲眼侍女常伴在教主身側?!?/br> 他語氣頗為惋惜遺憾,像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酈黎想起那封信上寫的內容,一方面覺得這世上不可能有這種巧合,另一方面又覺得,怪不得黃龍教一個好好在民間發展了近百年的邪.教,按理說唯一的宗旨就是為了撈錢,怎么好好的,突然開始對改朝換代感興趣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現在的黃龍教教主,早就換人了! 現任教主,就是和原主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那位同樣有著一半匈奴血統的匈奴六王子,烏斯。 酈黎不知道對方是怎么當上這個教主的,烏斯在信里也沒提。 而且他這個便宜哥哥,似乎對他的處境有什么誤解。 烏斯說,嚴彌和季默,這兩個人都把你當成傀儡玩物,他們該死;那個姓霍的州牧挾恩圖報,也該死; 還有朝中這些大臣,都是他們的幫兇,等他率軍打進京城,一定幫你把這群可恨的中原人都殺光,剝皮掛在城門上風干,為你報被軟禁之仇。 還用十分親昵的口吻問酈黎,喜不喜歡他送的禮物?這是他請全東萊最好的工匠做的,如果不喜歡的話,他就把那個工匠的皮剝了,再去別的地方請一個更好的來。 酈黎:? 先不提季默啥時候也能和嚴彌并列成權臣了,這小子動不動就剝人皮,說這個該死那個該死的,怕不是個恐怖.分子吧! 通篇看下來,這封信寫的亂七八糟,字體比酈黎的還要丑,有些語句讀都讀不通順,像是開蒙孩童拙劣的習字作品。 酈黎從這幼稚的措辭和筆畫里,看到了一個心性殘忍、毒辣任性的靈魂。 烏斯似乎并沒有把自己當成皇帝,即使他現在身為黃龍教教主,按理說與酈黎已經成為了敵人,他卻依舊在信中親切地稱呼酈黎為“弟弟”。 并且,還在信的末尾說,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思念你。愿長生天保佑你無病無災,平安順遂。 酈黎曾聽霍琮說過,從前,黃龍教還有過召集童男童女煉丹的傳聞,只是近幾年才銷聲匿跡。 如果烏斯和他同歲,算算年紀,怕不是當初接觸到黃龍教的契機就是這個。 至于那位真正的教主,酈黎猜測,八成已經死了吧。 他能在這個年歲瞞過教內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順利當上教主,還掌控了黃龍會數十萬教眾…… 這個烏斯,無論見識、心性還是手段,那都絕非普通的十幾歲少年可比。 酈黎本打算借黃龍教抗旨不尊的機會發作,但沒想到,現在的教主居然是原主的血緣兄弟。 他不敢賭那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兄弟情誼,萬一烏斯長得跟他有幾分相似,又是個貪戀權勢的,誰知道被逼急了能干出什么事來? 可若是放任不管的話,酈黎也做不到。 黃龍教對于大景來說,就是一個即將腐爛化膿的毒瘡,烏斯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對中原還抱有很深的仇恨和成見,在他的引導下,黃龍教在未來,很有可能會成為朝廷最為頭疼的問題。 還有,大//麻這種東西…… 別的也就算了,唯獨這個,酈黎對天發誓,只要自己活著一天,就絕不可能放任它在大景泛濫! 死也不可能! “陛下,是把人拖下去斬了,還是派他回去傳話?” 安竹見酈黎久久陷入沉思,輕輕在旁邊詢問道。 酈黎回過神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兩軍交戰都不斬來使,這還沒戰呢,斬什么斬?” “這人對陛下您態度敷衍,一心只想著替他們那個教主說話,奴婢實在看不慣?!?/br> “朕心里有數?!?/br> 酈黎輕嘆一聲,他時常覺得孤單,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身邊關系還算親近的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吐露出一些這樣的語句。 “……陛下,奴婢說錯話了嗎?” 安竹察覺到他不高興,立即慌得要跪下道歉:“奴婢不該胡亂插.嘴打攪您的思路,奴婢該死!” “站起來,”酈黎說,“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用這個自稱?!?/br> 安竹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似乎沒反應過來。 酈黎不再看他,轉頭對那名使者說:“回去告訴你們教主,讓他好好養傷,朕這邊不需要他cao心。接下來的升仙大會,朝廷會派人過去監督,如果膽敢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就別怪朕不客氣了?!?/br> 季默剛走,酈黎暫時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理烏斯這個事。 歸根結底,是他對自己這個便宜哥哥完全不了解。 霍琮那邊或許知道得更多,酈黎想,等下就寫封信問問吧。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繼續對那使者說道:“還有,朕不管這個東西在你們教義里是什么,起什么作用——” 酈黎又把沈海交給他的那個布袋丟到使者腳下,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他。 使者盯著停在眼前的那雙黑色金絲珠繡盤龍靴,屏住呼吸,把腦袋埋低了些。 “你說,”酈黎忽然岔開話題,輕聲問他,“如果朕現在就想見識一下你們教主的神力,你好歹也算是你們教主派來的使者,不知道,是否也能經得起刀床火路的考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