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君樾不由輕嘆一聲，繼而輕輕覆上少年溫軟的手背微微用力，帶著他一起推開了房門。

    門并未被拴上，故而只是輕輕一推便開了。

    屋子里，也并沒有蘇言卿想象的那么可怕。

    桌上的燭火亮著，閃爍著紅紅的火光，照的整間臥房還算明亮。

    他很快走到了床榻前，見到了蘇衡和李婉若。

    夫妻二人正安靜的躺在榻上，端端正正，蓋著一床薄被，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卻是十指相扣，緊緊的交握在一起。

    他們面色平靜，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

    蘇言卿心想，也許他們真的就只是睡著了。

    他擔心吵到兩個老人，想了想，就那么在腳凳上坐了下來，繼而安靜的趴在床沿上守著。

    片刻后，似乎突然想到君樾還在旁等著他，他便抬眸壓低了聲音小聲朝著君樾道：“阿樾，你先回去吧休息吧，很晚了，我一個人在這里等著爹娘醒來就好了?！?/br>
    聞言，君樾是想直接點破的。

    但看著少年泛紅的眼尾，他到底是沒能將真相說出口。

    而且他隱約覺得，蘇言卿也是清楚的。

    良久他才開了口，卻是說道：“本君陪你?！?/br>
    “好?！碧K言卿沒有糾結，點了點頭便又乖乖的趴回了床沿上等著。

    他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夜，從夜深人靜等到了天色大亮。

    第84章 帶魚去泡水

    一夜都不曾合眼，再加上哭過，蘇言卿的眼睛干澀的厲害，肩膀也因為趴了一夜而酸澀難忍。

    他不由的揉了揉眼，又敲了敲酸疼的肩。

    就在這時，屋子外面，院子里響起了一陣掃灑的聲音，接著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叩門聲：“老爺夫人，可要起了？”

    是元良的聲音，自他走后，元良就照顧著他爹娘的起居。

    聞言蘇言卿便下意識看向自己的爹娘，一起等著二人的回答。

    但沒有，蘇衡和李婉若并未有分毫動靜。

    府里的老爺夫人上了年紀后元良便是一直注意著的，往日兩位主子都是卯時便早早起了。

    今日遲遲不見傳喚，他方才過來叫的門。

    這會兒始終不見屋里傳來回應，他便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即推門而入，卻是沒料到屋里還有另外兩個人。

    元良連忙屈身行了個禮：“少爺，君公子?！?/br>
    蘇言卿點點頭，隨即朝著元良道：“爹和娘還在睡?！?/br>
    元良聞聲便瞥了眼床榻，很快就確認了一件事。

    老爺夫人的確已經過世了，只是他們家少爺悲傷之下不愿面對現實。

    元良心有不忍，但也不可能就這么看著自家少爺自欺欺人下去。

    況且人不在了，尚且還有后事要辦。

    片刻后，他到底是滿懷著哀傷開了口：“請少爺節哀，老爺夫人......怕是沒了?！?/br>
    蘇言卿聞言便怔在了那里，眼圈也瞬間又紅了。

    他垂首呆呆的看了會兒地面，好一陣才重新抬眸，繼而試探著摸了摸自家爹娘交握在一起的手。

    果然，是涼的。

    蘇言卿想，他自詡豁達，卻還是做了這種自欺欺人的蠢事。

    元良的一句話，就這么將他點醒了。

    蘇言卿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瘋狂的撲上去落淚，只是緩緩讓開了床前的位置。

    元良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很快出去又找了人進來，開始為兩位老人入殮。

    壽衣和棺材是早已準備好的。

    約莫兩三個時辰后，元良便帶著下人將一切便都打理好了。

    整個蘇府都掛上了綢布，看上去很是蒼涼，蘇言卿也換上了一身縞素。

    布置好的靈堂里，放著兩口楠木棺材。

    丫鬟小廝哭成了一片，蘇言卿便跪在最前面，他跪的筆直，一雙眸子通紅，卻強忍著沒有落下一滴淚來。

    君樾便立于少年的身側。

    他不能給蘇衡和李婉若跪拜，他生來便是神，神給凡人下跪，只會給凡人帶去災厄，也會折了他們積攢的功德。

    如今蘇府唯一的主子只有蘇言卿，蘇言卿沒有異議，也自是無人敢多言半句。

    ————

    按照大褚的習俗，孝子是要跪靈七日的。

    天黑之后，丫鬟小廝們便都被遣散了，只有蘇言卿仍舊跪著，君樾亦陪在他身側。

    見少年一副眼眶泛紅的呆滯的模樣，君樾微微蹙眉，到底是忍不住開了口：“凡人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人死后魂魄便會被黑白無常帶去冥界審判，他們根本看不到?！?/br>
    蘇言卿聞言才稍稍回過神來，因著一整日也就喝了幾口水的緣故，他嗓子嘶啞的厲害：“我從前也不懂......”

    說著，頓了頓他才繼續道：“如今，好像也不是很明白，我只是想像這樣安靜的送他們最后一程罷了，至于有沒有意義，我不在乎的?！?/br>
    君樾聞言輕嘆了一聲，到底是妥協道：“好，既如此，本君便陪你犯次傻?！?/br>
    蘇言卿聞言怔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其實你不必一直陪我的，等這邊的事結束，我會去找你的?！?/br>
    君樾聽罷眸色赫然沉了沉，卻是道：“這種話，你不必再說第二次?！?/br>
    蘇言卿只好作罷不再勸，他真的沒別的意思，他只是覺得君樾一直站在這里也會累，況且堂堂冥君，何必與他在此給兩個凡人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