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進入大小姐和蒔七寶對話的時間，鄭楠帶著趙多嬌默默退開一邊。趙多嬌懷疑要不是因為那個人是大小姐，不然鄭楠一定得問一句——她這是有毛病吧？

    誰家女朋友能這么歡快和別人討論捅自家男朋友的屁眼??？

    反正趙多嬌是做不到的。

    “不過要照你這么說，”蒔七寶的拇指在下巴亂摸，“攻受互換，情節可能也得改……”

    鄭楠在旁問了句：“是不是很麻煩？”

    蒔七寶正在沉思，斜睨一眼鄭楠，仿佛受到挑戰，“你小看我?！?/br>
    鄭楠完全是出自好心，未想到激出蒔七寶的好勝心——這好勝心真是莫名其妙的，但鄭楠急忙說沒有沒有，然后就不敢再怎么發言。

    “其實不是不行，”蒔七寶邊思考邊說，“身世悲慘父母雙亡看似云淡風輕實則陰郁深沉斯文攻，和陽光開朗知世故不世故心懷真誠粗枝大葉受……哦呵呵呵呵呵?！?/br>
    趙多嬌不知道現在蒔七寶腦子里的畫面是怎樣的，但那笑聲聽著就很yin蕩。

    “什么父母雙亡，”趙多嬌忍不住嘀咕，“為什么要把蔣洄寫那么慘?！?/br>
    “首先，”蒔七寶看都沒看趙多嬌，“這是姜逆的故事，和蔣洄有什么關系？”

    “其次，你這么心疼他？”

    蒔七寶是無心的玩笑話，卻是正中趙多嬌的心事。趙多嬌怕被看出來，急忙道：“沒、沒，沒有，我就是……看什么父母雙亡，聽著怪可憐的，你們那個帖子不是寫蔣……姜逆有父母嗎？”

    “帖子歸帖子，我這邊就是父母雙亡的設定，設定都一樣那多沒意思?！?/br>
    “我打算寫姜逆從小父母雙亡，被他門派的師傅收留，然后和……原本是打算寫和皇甫瑾竹馬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在皇甫瑾照顧下姜逆逐漸打開心扉走出陰影，不過后來再次被錢蓀禮摧毀，不過……現在看來，這里的人物可以換一換?！?/br>
    “如果換成一個看似粗糙實際上也有細膩一面的受……咦，感覺寫日常時候的喜劇效果會拉滿?！?/br>
    “??？”鄭楠沒忍住，發問道，“那南宮……不是，那皇甫瑾怎么辦？”

    “降為男二唄？”

    鄭楠倒吸一口氣，“那那那那他要……”

    “那這是要皇甫走之前錢蓀禮的劇情？”

    “嗯……”蒔七寶做沉思狀，“南宮……看起來不像能做那種事的，反正已經在改劇情了那就大改吧，強制的情節不要了?！?/br>
    大小姐“噗”一聲，趙多嬌和鄭楠掩面對視——蒔七寶眼里的趙迪偉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不過……”蒔七寶又推了推她的眼鏡，“如果男主之一，換成錢蓀禮……感覺……后面對付反派……嗯……感覺趙迪偉不像很聰明的樣子?！?/br>
    大小姐扯了扯嘴角，“你這不是在寫錢蓀禮嗎？”

    “這個嘛……”蒔七寶沉吟，“原型對我會有影響啦?！?/br>
    鄭楠以奇怪的眼神看著蒔七寶，“但你覺得錢蓀禮會強……也就是說你覺得趙……也會……不是，他在你眼里到底什么形象？”

    蒔七寶聳肩，“有權有勢的紈绔子弟咯，有錢的富二代靠著背景就目無法紀踐踏別人的尊嚴，很奇怪嗎？不奇怪吧？”

    鄭楠張開嘴，看了看大小姐，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大小姐看起來也很無奈，“他也沒那么蠢?！?/br>
    “再說了，你還把蔣洄當男主了呢，”大小姐說，挑起眉毛，有些挑釁的意思，“蔣洄看著又有多聰明？”

    蔣洄看著比趙迪偉聰明多了，趙迪偉平常那叫戇。趙多嬌在心里小小，小小地發出抗議地呼喊，不過不敢當著大小姐的面說。

    蒔七寶笑起來，“如果兩個男主都不怎么聰明，那要怎么打反派?！?/br>
    “你這個反派到底怎么回事??？”大小姐問。

    “之前就聽老大說你在這里卡了?！?/br>
    蒔七寶嘆了口氣。

    “反派這種設定，定位就是很麻煩?！?/br>
    “太弱了，顯得主角沒檔次；太強了，”她指指自己腦袋，“作者自己的智商能力有上限，設定太強，創作者本人跟不上，不知道怎么寫主角對付反派，就卡了?！?/br>
    “所以你那個反派是怎么回事呢？”大小姐抱著雙臂，溫和地問。

    “也沒怎么回事，”蒔七寶說，“其實就是很傳統的一切陰謀背后有個大反派在搞事，就是這個反派我想的比較……”她撓撓頭，“主角們最終要打死這個反派——別看錢蓀禮搞什么強制愛，他最后還要為了救姜逆而死的，當然現在這個劇情也得改?！?/br>
    大小姐兩指夾住下巴，“那要看你改哪部分——既然之前要死，之后為什么不能死？”

    蒔七寶頓了一下，“你是說……”

    “你自己也說，太弱顯得主角沒檔次，說白了，反派和主角是相輔相成的?！?/br>
    “沒錯啊，”蒔七寶說，“但這不是我把反派搞得太厲害，不知道怎么破局——要是我直接把兩個主角寫死會不會太沉重了？”

    “所以，”大小姐語聲平靜，“他們為什么不能都死？”

    趙多嬌打了個哆嗦。

    蒔七寶瞠視大小姐，怔住。她眉眼間一股冷靜，腰后靠著桌邊，已經是晚上，大小姐沒有化妝，只她天生生得好，細眉如柳葉，眼瞳若星辰，大家都是人，有的人五官眉眼拼湊在一起，哪兒哪兒都是精巧二字，若只是……只是……蒔七寶萌生出一個想法——若只是看她的容貌，誰能想到美艷的外表下生得怎樣一副蛇蝎心腸？

    蒔七寶原先拿大小姐當原型設定的反派大小姐不過是個工具人，現在腦里生出的念頭與原來的設定重合在一起，她突然有了和先前不一樣的想法。

    就是說……就是說……

    “我說，”蒔七寶出聲，“你真不介意我把你寫成反派??？”

    大小姐聳肩，“這是你的故事。我不和虛擬故事計較。再說了，你也沒用真名?！?/br>
    “不過，”大小姐一頓，“就算做反派，也要看是做怎樣的反派?！?/br>
    “反派可以low，也可以不low?！?/br>
    蒔七寶挑起雙眉，推一下眼鏡，“如果反派是一個——”

    “美艷絕倫智力超群文武雙全為了攪風攪雨潛伏在主角門派里然后挑動名門正派各自猜疑內斗折損正派實力——這么一個反派呢？”

    大小姐笑了，“你看，你這不是很有想法么？”

    “哦～～”蒔七寶又陷入了近乎自言自語的狀態，“那這樣兩個男主既要想辦法平息自己門派內部矛盾，還要和不同門派周旋，來了來了，劇情來了！”

    她兩眼灼灼發光。

    大小姐笑著問：“那你打算最后怎么用主角打反派呢？”

    “嗯……嗯……”蒔七寶思考著說，“就像你說的，必要的時候，如果那兩個男主能為了拯救世界獻身……”

    “那就是捍衛正道以身殉道?！贝笮〗阏Z氣平靜。

    蒔七寶大喊一聲“啊”，一拳錘在手掌，“這是一對多么靈魂契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哎哎哎?！币粋€人抬手在蒔七寶面前揮了揮，是蘭凌霄，她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眼饞。蒔七寶和大小姐齊齊看著她。

    蘭凌霄笑瞇瞇望著蒔七寶和大小姐，“還缺反派嗎？”

    蒔七寶挑眉問：“比如？”

    “既然你說主角要應付門派內部矛盾，我想問主角什么地位？”

    “唔……”蒔七寶說，“你要說姜逆??？他是被師傅看中的繼承人，另一個就……我們就先設定錢蓀禮是師傅的兒子好了?！?/br>
    “所以這兩個在師傅眼里都有可能是優先考慮的繼承人，對吧？”

    “是啊?！鄙P七寶應道。

    “那，”蘭凌霄笑意愈深，像是醞釀出什么計謀，“能不能有個小師妹什么的，表面對師傅師兄恭敬有加，實際上背地里在盤算怎么拉下兩個師兄，好讓自己上位——你不是說大boss也潛伏在其中？想做掌門的小師妹為什么不能為了和boss聯手呢？”

    “呃……”蒔七寶挑眉，“可是她出賣門派的理由是？”

    蘭凌霄笑了，“權力動物做事，需要理由？”

    蒔七寶又朝手心砸了一拳，“對哦！”

    大小姐和蘭凌霄對視一眼，默契一笑，她說：“既然要做反派，為什么不玩得大一點？”

    她笑著，左手托住右手，右手放在空中，五指收攏，握成拳，笑容中泛出一股陰謀邪惡的味道，仿佛已經化身故事里的反派，“我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趙多嬌和鄭楠打了個顫——趙迪偉和蔣洄平時怎么得罪大小姐了？

    蒔七寶輕輕笑起來，“有意思，如果再加上一個南……皇甫瑾，叁雄對叁雌，有意思?！?/br>
    鄭楠忍不住問：“叁雄我能理解，哪兒來的叁雌??？”

    蒔七寶睨一眼鄭楠，“你以為作者的性別是？”

    原來是這個叁雌??？！鄭楠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

    蒔七寶說完話，目光回到蘭凌霄和大小姐之間。叁個人的目光于空中一交匯，唇角綻開笑意，笑聲由小漸大，到最后，是叁聲迭加在一起的邪惡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宛如在慶祝主角們即將開始的沉重悲慘的命運。

    老大已經在陽臺曬完衣服，拉開推門，就聽到這樣叁個笑聲。那笑聲如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借著打開的推門奔出去，奔出老遠。

    老大嚇得一哆嗦，她把住推門，驚慌看著寢室里大笑的叁個人。

    “怎么，怎么，”她嚇得都結巴了，“怎么回事？？？”

    鄭楠和趙多嬌轉過身，兩人也是兩張一言難盡的臉。

    “我們……”兩人互望一眼，鄭楠艱難開口，“很難同你解釋……”

    老大：？？？

    一陣冷風吹過，叁個人的笑聲比冷風火熱太多。鄭楠被風一吹，借著打開的推門看到陽臺里晾出的衣服，懸在空中的鐵絲上掛著滴答滴答滴水的衣服，鄭楠看到明顯是男款的長褲外套，剛剛因為蒔七寶躥升的火氣又跑了出來。

    “不行，女寢掛男生的衣服，我忍不了了?！蹦侨€人還在笑，仿佛笑容的長度決定主角受的虐度，鄭楠在這笑聲中挽起袖子，給趙多嬌下命令，“阿嬌，幫我按住她！”

    趙多嬌什么也不說，就只幫鄭楠圍住老大。

    “喂喂喂，”老大驚慌地叫起來，“你們要干什么？別過來，喂，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冬日的寒風中，叁道刺耳邪惡的笑聲里混入一個女孩悲涼的慘叫。

    女寢那邊熱熱鬧鬧，男寢那邊也是熱熱鬧鬧的。

    蔣洄看著討論得如火如荼的帖子，頭疼地揉起太陽xue。

    和其他正在玩鬧的室友不同，他和南宮景都是沉默的。南宮景也在看那個帖子，看著看著，他扯動唇角，是在苦笑。

    “南宮……”蔣洄帶著歉意開口。

    “好了別說了?！蹦蠈m景抬起一只手掌，制止蔣洄，他閉上眼，不忍再看那個帖子，再看他都想哭了。

    不帶這么玩的啊。

    他揉著鼻梁上的xue位，“算了，”南宮景也是想了許多，“起碼現在沒人再討論阿楠和其他女孩子是不是那個小叁了?！?/br>
    就這樣吧，南宮景也是無奈，也只能這樣了，他安慰自己，好歹他是男人，那些風言風語影響不了他什么……應該吧，但總比無辜的女孩子被拉去莫名其妙被一堆人懷疑處心積慮破壞人家情侶的感情好。

    那個帖子看下來，他也承認，討論他和蔣洄是不是真愛，總是比一個女孩子被懷疑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機婊來得要好。雖然……他也很難接受，不過現在是兩種局面中選一個，那只能選擇程度比較輕的那個。但是……南宮景現在誠懇希望這場事件里每個參與討論的人有一天都能成為被八卦的對象，好體嘗一下被人討論造謠的滋味——一群刀子不落到頭上不知道疼的東西，南宮景心懷怨氣地想。

    “害，”趙迪偉坐在床那邊，指尖在玩籃球，“我們是男人嘛，男人被說幾句，影響不大的啦?！?/br>
    南宮景眼帶哀怨，趙迪偉當然能這么說，那個帖子里，他又不是主角，也沒有被那么討論。

    關注那帖子的人不止他們叁個，寢室里也有人邊和人笑鬧，邊在看那個帖子，那人用手機刷的帖，看到一層樓，笑著抬頭，說：“老趙，聽說你喜歡在下面？”

    趙迪偉臉色一變，這是他和竺舒瑤的秘密，一向是不往外說的。

    “瞎扯！”他不復先前的悠閑，激動起來，“誰說的？這是造謠！”

    那人搖晃一下手機，“這帖子里有人說的啊?！?/br>
    “誰說的誰說的？！”趙迪偉不再淡定，一下子跳起來，跑去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嚷嚷著，“誰？！誰說的？！”

    他登陸校園論壇，找到那個帖子，進去，在那人的指點下找到那層聽說他喜歡在下面的帖子，痛斥那層樓是造謠，問那層樓的發帖人這是哪里聽來的謠言。他正準備和對方激情對線，問候TA十八代祖宗，結果那人的回復一下子澆滅他的氣焰。

    ——你女朋友說的。

    對方是這么回復的。

    “哦豁，”有在看帖子的室友看到這回答，發出曖昧的笑聲，“老趙，原來你是在下面的那個?！?/br>
    “不是啊——??！”趙迪偉發出哀嚎，這以后他的面子往哪擱呢？

    他還有些不相信，抄起手機，想和大小姐聯系。大小姐接起語音，一開始，趙迪偉還在寢室里說話，說著說著，他手持手機往外走，去了陽臺，關上門——這是不想讓室友聽見他的對話。

    外面寒風瑟瑟，趙迪偉神情和冬日的風很般配，一臉的痛苦無奈。他特地壓低聲音，在寢室里的人聽不見他具體說了什么，但隔著玻璃推門，他們能看出趙迪偉心懷反抗——但沒什么用。他一次一次試圖開口，但迎來的結果只有一次一次的落敗。

    沒過多久，趙迪偉結束了通話。他打開推門，一臉沉痛。不必他說，在場的是個人都能看出結果。

    趙迪偉默默走到墻角，抄起放在那的掃帚，當做一柄鋒利的劍握住。

    此時的趙迪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寂寞孤獨的劍客——他憋屈，他無奈，他心懷一腔怨苦——得找個人發泄。

    “蔣洄！”他大喝一聲。

    蔣洄推了推眼鏡，一臉莫名——趙迪偉唱的哪出？

    趙迪偉揮動掃帚，口氣像是發出決斗般沉重——但又是充滿激情昂揚的。

    “今天我們既決生死——”

    “也分攻受——！”

    趙迪偉哇呀哇呀地，揮舞著手中的掃帚，向著蔣洄撲過去。

    蔣洄往旁邊一閃，身影有些狼狽。南宮景看著趙迪偉用掃帚拍打蔣洄，目光中懷上欣慰。

    真好……真好啊……

    他目光下落，看到帖子里開始爭論錢蓀禮和姜逆，皇甫瑾和姜逆，到底哪對才是真愛，也有人就著趙迪偉喜歡在下面的傳聞開始發散覺得趙迪偉就是個受。

    很好，很好，他看著帖子的討論，滿意地點頭。

    既然大家都已經被迫下水了——

    那就一個都別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