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前面被吐槽，正好抓到報仇的機會。蒔七寶倒下來，她假裝接住，然后飛快松開手，蒔七寶差點摔下去。蒔七寶瞪起眼睛，像是在說“你怎么敢？？”

    老大得意地哼了兩聲。兩人正打鬧間，鄭楠對前面的討論做了個總結。

    “所以你們是六個人一起合寫這一個校園貼，我看作者是一個人，所以你們是賬號共用啦？”

    “是呀，阿蕸把她賬號貢獻出來了，說有事兒也是她擔著?！?/br>
    鄭楠對這位阿Xia肅然起敬。

    “不過你們運氣也很好啊?！编嶉戳艘谎厶m凌霄手里的電腦，“聽說那個帖子發出來以后，熱度直接就上去了。雖然這個帖子說的是蔣洄，但到底是用的化名，要是沒人指明，大家也不一定猜得到?！闭f到后頭，鄭楠想了想，夸了蒔七寶一下，“這也說明你們的帖子真的寫得好?！?/br>
    然而蒔七寶并未有多少受到夸贊應有的客氣，她收起和老大的嬉鬧，“這個帖子的熱度當然得上去?！?/br>
    “我們花了很大的功夫把這個帖子炒上去的好吧？！”

    “啥，啥？？？”鄭楠不敢置信聽到什么。

    “我們分工很明確的呀，”蒔七寶揭露起內幕，“六個人分工合作寫帖子，但是前面的人還在寫劇情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寫的那個人怎么寫前面的劇情，我們幾個不會比你們看帖的早多少?！?/br>
    “我們要和輿論搶時間的，我們越晚發，大家的討論里就越篤定這其中存在一個不具體的女小叁，”蒔七寶特地強調“女”字，“而且你們看，討論的人其實已經有很具體的對象了?！?/br>
    蒔七寶沒有點名，但大家都知道這話中指的是誰。鄭楠很配合地做了個抹眼淚的動作，其他人都笑了。趙多嬌沒有，她笑不出來。

    “大家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那個女小叁上，何況我們八卦版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料在那邊，真真假假都分不清，每天不知道多少人在討論，想要第一時間博取眼球，多少需要一點方法，首先就要保證帖子標題吸引人，不然我們干嘛要起一個《寢深深，宇朦朦》的名字，就是因為它能快速讓人想起那個諧音，并產生好奇心，從而點進來啊?！?/br>
    “其次就是內容，這個你們自己就能看，我就略過了?！?/br>
    “然后就是討論的熱度，你們看到這帖子一發，就開始有人討論，對吧？而且很快就有人指向蔣洄和南宮景，對吧？這是為什么呢？”

    “當然是因為這其中有人故意引導啦?！?/br>
    “啥？啥？？”趙多嬌也是一臉問號，不可思議。

    這其中居然還有她想不到的黑幕！

    “我就直說了，”蒔七寶帶上驕傲的神色，“最開始那個帖子的熱度，是我們炒出來的?！?/br>
    “前面說過了，有的人負責寫，有的人在等劇情出來之前就在帖子里等，一邊看著寫手賬號發出來的劇情裝作讀者討論?！?/br>
    “寫帖子那個賬號是共用的，但是我們各自在學校論壇都有賬號，并且，你們知道，學校論壇是匿名制，也就是一個人可以有好幾個馬甲，So～～”隨著她的話音，蒔七寶緩緩地，優雅地，攤開一手手掌。

    “所以整個帖子的熱度都是你們炒出來的？”鄭楠震驚了。

    “也不能說整個嘛，只是前面，后面熱度就帶上去了啊。我們學校的腐女確實多，哦對了，其實前面不止我們六個人，阿蕸自己就是耽美寫手，粉絲不少的，有幾個居然就是我們學校的，在學校論壇都有賬號，在一個帖子里裝讀者討論劇情討論帖子內容，so  easy  啦～”

    “什么、什么？？”鄭楠吃驚地睜大眼。

    “嗨呀，”蒔七寶歡快地口氣，“就是阿蕸私底下找了她的粉絲，沒想到她現實里是個社恐，到了網上就是社牛。不過她沒讓我們找，說這件事只有幾個人就好?！鄙P七寶掃了一圈周圍，“你們和妮妮關系不錯，我覺得是可以告訴這件事內情的人，但盡量不要往外傳哦?！?/br>
    “嘎，”曹曦華尷尬叫了一聲，舉起手，“我之前聽說你們組團寫這個帖，覺得挺好玩的，就和我游戲好友說了?！?/br>
    蒔七寶也是沒有料到，瞪了瞪眼睛，但很快說：“好吧，只是說寫帖子，那就也沒什么，只要不是我們學校的人，不往外說，那也沒什么?！?/br>
    “那我現在就和她們說去！”曹曦華趕緊跑到自己桌子那邊，啪啪敲起鍵盤來。

    “所以你們又是寫耽美文，又是找粉絲炒熱度，”鄭楠還是難以置信，“就是為了轉移大家對那個女小叁的注意力？”

    “對呀?！鄙P七寶挺起胸膛。

    “那我有個問題?！编嶉e起手。

    “說?！?/br>
    “你們現在做這一切都是，嗯，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你們做這么多，如果，我是說如果，”她緊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趙多嬌，吞了口口水，似乎生怕趙多嬌誤會，一再強調她只是假設，“我就是想知道，萬一，假如，真的存在傳說中的小叁，因為你們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那個小叁的基礎上，如果那個小叁真的存在，你們會不會覺得一切努力都白費，你們的熱心都被辜負，以后就不再做這樣的事？”

    大小姐正在和蘭凌霄一起看帖，蘭凌霄負責滑動電腦，大小姐負責順著她的滑動往下看，聽到鄭楠的問題，兩人抬起頭，大小姐看向趙多嬌，還故意挑了挑眉毛。趙多嬌移開視線，假裝沒看到大小姐作怪的眉眼。

    蒔七寶沒有怎么猶豫，她笑起來，推了一下眼鏡。

    “好問題?！彼Q贊道，“但是你說我們，我覺得我不能代其他人回答這個問題，其他人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br>
    “我只說我的意見?！?/br>
    “假如，假如真的存在那個，‘女’小叁——”蒔七寶強調了一下。趙多嬌一聲不吭，只豎起耳朵聽。

    “尤靜綠大可以把那些所謂的內情說出來，讓大家知道到底誰是小叁，她盡管可以說，如果真的有，我覺得都也不妨礙我從道德層面譴責，但是如果有人過度關注小叁，把問題全都推到小叁身上，對渣男是雷聲大雨點小，對小叁是一副恨不得小叁去死的態度，那不好意思，我一樣會反對?！?/br>
    面對鄭楠略帶疑惑的目光，蒔七寶說道：“我覺得譴責和制止其他人打罵小叁并不沖突——我反對的是‘過度’?！鄙P七寶在最后兩個字上加重語氣，“本來輿論就是把雙刃劍，它當然可以代表某種群體性的正義，但這種正義也存在缺陷——只是隔空交流，究竟內情是怎樣的？我們誰都不清楚，當事人自己都遮遮掩掩，卻有人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先生馬普爾小姐，覺得自己是神探明察秋毫，貿貿然就對別人下定義甚至審判別人——”蒔七寶說到這，看著鄭楠的目光略帶沉重。鄭楠心里淌過一股暖流，蒔七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至少愿意相信她是無辜者。

    “我不知道有些人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即——‘正義’其實也會‘殺人’。倘若殺的人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那到也就罷了。但問題在于，我們沒法控制尺度，這就是為什么我強調我反對的是過度——問題就在于一旦形成輿論漩渦，被卷進去的人誰都不知道漩渦會把我們帶往何處，造成什么影響——倘若真能把一個個真惡霸搞死也就算了，問題是萬一牽涉到什么無辜的人，造成不可嚴重的不可逆的后果——”鄭楠不自在地抖動一下肩膀，蒔七寶的口氣和眼神都太過嚴肅，好像她已經是死尸一具。

    “誰來擔責？”蒔七寶沉痛地問。

    鄭楠不自覺縮起肩膀，“你這個說法，和大小姐說過的類似，她今天下午也說過類似的話來著?！?/br>
    “哦？”蒔七寶饒有興致對上大小姐的眼睛，“你也這么想？我喜歡?！?/br>
    大小姐沒說話，只是嘟起紅唇，送給蒔七寶一個飛吻。蒔七寶高興地做了個收下的手勢。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我說如果尤靜綠曝出那個小叁，我也會譴責——這只是理論上啦，我覺得根據能量守恒定律，我可能會選擇更多地譴責那個出軌的渣男?！?/br>
    鄭楠皺起眉，滿臉疑惑，“能量守恒定律？”

    “對呀，”蒔七寶說，“根據能量守恒定律，能量不是對等的嗎？那這個世界上，有人一聽到男人出軌，大罵的是小叁；有人嘴里說是渣男小叁一起罵，實際上罵著罵著，就去罵小叁去了，這兩者一相加，那就是罵小叁的人會多一點，既然如此，那我就專注罵渣男咯，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能量守恒？”

    她以歡快的語氣訴說，鄭楠求助似的看向周圍，“能量守恒定律能這么解釋??？”

    “那不然，”蒔七寶完全忽略掉鄭楠吐槽的口氣，她輕快又自信地說，“你要說這是蒔七寶定律，我也不反對啊~”

    “反正，既然大家都想討論哪個女孩是小叁，那我們就少不得要想辦法引開大家的注意力?！鄙P七寶說，“好在雖然我們不敢說可以cao控輿論，但還是可以影響的?！?/br>
    “我們這個專業，多少要學點公關營銷，”蒔七寶抖動肩膀，傳遞出一種得意，“不要怪我沒教你們哦，也許你們以后也會遇到點什么輿論危機，也可以用這招哦~~”

    蘭凌霄笑起來，“說到底，不就是請水軍那一套——只不過你們這幾個是無償的?！?/br>
    蒔七寶笑容一頓，身子一歪，差點往旁邊摔去。好在她穩住身形，不過得意里帶上一點狼狽，“我希望你們能叫我們是正義之士，或者俠女也行?！?/br>
    “你們這幾個人里不是還有兩個師兄？”大小姐打趣道。

    蒔七寶哼哼兩聲，“這種時候，他們也可以是俠女——他們是我們俠女團的?！?/br>
    “哈哈——！”大小姐還覺得挺有趣，大笑起來。

    鄭楠就是在這笑聲中硬著頭皮舉起手。

    “我還有個問題?！?/br>
    “說?！?/br>
    “你說，寫這個帖子，包括裝讀者下場，都是為了引導大家去關注男小叁，不要再關注女小叁，對吧？”

    蒔七寶說：“對啊?！?/br>
    “你有沒有看過帖子現在的討論，”鄭楠指了指蘭凌霄的電腦，“我在你來之前看了一點，帖子里面，現在后面應該已經不是你們的人在討論了吧？”

    蒔七寶想了想，“前面是有啦，現在更新多了以后，帖子熱度上去了，后面就是不知道真相的人討論的多，可能阿蕸的粉絲也還在，她的頭的確開的不錯，那些粉絲估計單純為了追更新也會接著看，接著討論，后面接下去更新的人也接得好?！?/br>
    “那你知不知道……這里面的討論已經有人在討論蔣洄……姜逆和皇甫瑾，還是和錢蓀禮是真愛?！?/br>
    蒔七寶完全沒多想，“咋啦？”

    “這根本不對?。?！”鄭楠發出一聲悲痛的怒吼，把趙多嬌都給震了震。

    “這完全不對??！”鄭楠崩潰似的喊，“為什么??？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大家在討論蔣洄出軌誰的時候，聊到誰是小叁，對，就是指女小叁的時候，大家都恨不得那個小叁去死，討論的都是小叁怎么有心機的勾！引！”鄭楠惡狠狠地說著最后兩個字。

    她是不會忘記怎樣被無端的造謠，也不會忘記那些平?？瓷先ズ蜕频耐瑢W是怎樣在背后傳遞謠言——這世上固然有像蒔七寶那樣的人，但那些平白無故生出的惡意，也是存在著的。

    “為什么現在那個小叁變成男的，大家就開始討論起姜逆的真愛是誰啦？”鄭楠有些受不了，面目有點猙獰，“哦，jian夫yin婦就是狗男女，就活該受懲罰下地獄，jian夫yin……”鄭楠的大腦本能一停，好像是在糾正她要說出口的詞用得不對，鄭楠也是停了停，眼珠上翻，琢磨了一下，才說道，“怎么jian夫yin夫就不是狗男男是真愛了呢？咋的男男是真愛男女就不能是真愛了？！咋的男男真愛哪怕是出軌找小叁就能高看一眼??？”

    “這一切都是憑什么??？！”

    “這……這個……”蒔七寶也是語塞，“這……我們其實也沒法控制輿論說什么……”

    “我想這可能是因為……”蘭凌霄津津有味看著帖子里的討論，“異性只為繁殖，同性才是真愛那種調調吧?！?/br>
    “什么……”鄭楠氣到說不利索話，“什么玩意兒？”

    “這算什么？”她回頭，不可思議說，“居然還有這種說法？這種說法把女人當什么生育機器？”

    大小姐開口：“嚴格來說，這種說法其實把男女雙方都……”

    鄭楠一瞪眼，大小姐明智地決定不再做這方面的糾正，以免鄭楠的火燒到她這里。

    “因為很多人對異性婚姻的看法還是會避免不了必須生個孩子這種觀念啦?！鄙P七寶口吻冷靜地像個學者，“算是對傳統婚戀觀念的反抗吧？”

    “我還是覺得有毛病，”鄭楠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不過這個話題，過?！?/br>
    “還有，你們為什么要寫趙……你們為什么要寫錢蓀禮為了不讓父母懷疑他是同性戀就找了個擋箭牌女友？！”鄭楠眼里兇光畢露。

    “因為……因為……”蒔七寶未想到鄭楠會問這些，開始語塞。

    大小姐挑起眉，似乎也是沒想到鄭楠會為這些憤怒。

    “你們寫女朋友是擋箭牌也就算了，你們到底在怎么寫女配??？！為什么我看到帖子里有人在罵錢蓀禮的女朋友是妨礙錢蓀禮追求真愛的心機綠茶婊？！”

    “你們寫男男談戀愛寫就寫吧，為什么還是要寫心機女配??？！”

    “這……”蒔七寶在鄭楠的氣勢下后退一小步，求助似的看向老大。

    “我突然想起來我衣服還沒洗呢?！崩洗笠稽c都沒有猶豫，直接開溜。

    蒔七寶準備學習老大，“我想起我還有事……”

    她說著，準備開溜，但衣領被人一把扯住。

    “哎呀！哎喲喲喲！”

    “阿嬌，干得好！”鄭楠對著拉住蒔七寶衣領的趙多嬌豎起大拇指。

    “你不說我還忘記了，”趙多嬌郁悶地說，“她還準備把大小姐寫成反派?！?/br>
    “哎哎哎！阿嬌！阿嬌！”蒔七寶一時不能理解她們憤怒的原因，只是掙扎著想要掙脫，怎奈她敵不過趙多嬌。趙多嬌沒太用力，但蒔七寶就是敵不過她的力道，也就沒有辦法掙脫出來。

    “跑什么跑！”

    鄭楠那口氣，蒔七寶打了個抖，她想起了高中時期的“鐵面判官”，她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

    鄭楠走到蒔七寶身邊，眼神不快，口氣陰惻惻，她盯牢蒔七寶，蒔七寶在那樣的注視里瑟瑟發抖，身影不自覺地矮了下去。

    “來，請你——給我個解釋?！编嶉а狼旋X地說。

    蒔七寶懷疑，她今晚可能……無法順利地回寢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