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這一聲令趙多嬌回神，她匆忙放下相機，還有點心虛。

    “對不起，我、我不小心的?！彼艁y地解釋，放下相機，卻發現正對他的臉，她才發現她還坐在公園椅上，而他還站著，彎下腰，沒有擅自坐到她身邊。

    她擔心不禮貌，忙急著站起來，依舊慌里慌張。他也跟著站直。

    “你、你要是介意的話，我會刪掉那張照片的！”

    “沒關系，”他輕輕地笑，意態閑適，使得她稍稍放松一些，“你都說了，你是不小心的，留不留，你自己決定就好?！?/br>
    趙多嬌心跳加速，從剛才起就跳得很快，因他這一番話，心跳得更加快。

    他這意思……既沒有因為她私自拍下他的照片而生氣，也……愿意她私自存下他的照片。

    趙多嬌浮想聯翩，慌亂躲開視線，不敢看他含笑的眼睛。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來找靈感？”還是蔣洄找了話題，“聽說你要參加學校的比賽？”

    “是、是啊……”趙多嬌緊張得目光亂竄，生怕觸及蔣洄的眼睛。然而還是會撞上蔣洄的眼睛，她倉皇看向別處，蔣洄笑意愈深。

    “那現在怎么樣了？”他們的身高存在著差距，他偏過頭，同她說話。

    “現在也……”她原想說現在也沒找到靈感，但是一對上他的眼睛，一個模糊的想法掠過腦海，那是剛剛一瞬間產生的想法，沒有很具體，像是驟然迸射的火花，但現在，她看著那雙眼睛，腦子里卻在思考那個想法，那個火花似的想法不再是模糊的，她看到它正在長出具體的脈絡。

    她下意識改了口：“我現在有個想法，不過……”

    “怎么？”他一直低著頭，似乎很有耐心，準備聽她說下去。

    她心跳得很快，快跳到嗓子眼，像是快要跳出去。

    “不過……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馬上否認，“不行不行，你女朋友應該會介意?！?/br>
    她是真覺得不大合適。但蔣洄發出輕笑聲。

    “什么忙？”

    “我女朋友？我們已經分手了?！?/br>
    “又分？？”趙多嬌震驚地脫口而出。

    又又？這是第幾個？她都不敢想過去他到底分過幾個，每個都這么干脆的嗎？

    “是啊，”蔣洄笑著應道，“情侶有合有分，很正常吧？”

    這……趙多嬌說不出話，腦子已經自動轉動，計算他和這次，哦，已經是前任，計算他和這位前任這次談了多久——還好她沒和大小姐打賭。

    “但、但是……”趙多嬌結結巴巴說，“你……你上次也……這次也……談了沒多久啊……會不會有點……太草率了？”

    蔣洄無所謂地聳肩，“不開心就分咯，合則聚，不合就散?！?/br>
    話雖如此，趙多嬌還是泛起嘀咕。

    也不知道該說是開明開放還是濫交。

    蔣洄發出輕輕的一聲笑，“無所謂吧，我想，大家都是自由的。兩個人在一起，要是過得不開心，那就沒必要在一起，不然，就是相互折磨，大家都痛苦?！?/br>
    趙多嬌這才發現她一不留神，說出了心里話，而蔣洄他……

    他在同她解釋？

    不開心？他剛剛是不是說他和女朋友在一起不開心才分的？那他們是鬧什么矛盾了？不知道女方是讓他怎么個不開心……打住打住，趙多嬌及時叫停，制止自己再往下想，不然她肯定要忍不住關心他。但兩個人既然分手，她再去提起前事好像也不大合適——再說那是他們的私生活，與她也沒什么關系。

    她趕緊咳嗽兩聲，試圖緩解尷尬。蔣洄輕笑，溫和出聲：“剛剛不是說要我幫忙？要我幫什么忙？”

    “哦對對對！”經他一提醒，趙多嬌趕緊說回正事。一想到他和女朋友分手，她說起來，也減輕了心中的負擔，“是這樣，”她提出這個請求，還有些臉紅，“我想請你……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蔣洄眉一挑，“模特？”

    “是、是啊，”趙多嬌說，右手在相機旁邊比劃，“剛剛、剛剛你出現在鏡頭，你真的……”她說著臉紅起來，停了一下，直勾勾望著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你真的很上鏡，很好看?！?/br>
    說完這句，趙多嬌羞赧地笑起來，“哎，這種話你肯定都已經聽習慣了吧？”

    蔣洄像是在一瞬間停下反應，嘴唇雖還帶著笑，眼睛眨了兩下，不自然地躲開趙多嬌的注視，口中仍開著玩笑：“你這個問題，我倒不好回答了，我要是回答是，會不會顯得我比較自戀？”

    “我沒那個意思！”她趕緊擺手，想要解釋，“但是你……你長得好看就是好看嘛！”

    啊啊啊啊啊她在說什么??？！

    趙多嬌兩頰都燒起來，感覺火燙火燙的，張著嘴，在那我我我的。為自己這張笨嘴，她都想哭了。蔣洄神色也不大自然，他也是目光躲閃。一時間，竟是誰也說不出一句話。

    “反、反正我的意思是，就是你真的很好看?！壁w多嬌淚目，她到底還要說幾遍他很好看——雖然這是事實，但老是說也太讓人羞恥了。倉皇之下，她趕緊拉著話題回到拍照這件事，“所以我想請你做我的模特?！?/br>
    “剛剛你出現在鏡頭的時候，我有幾個想法，就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讓我試著拍一些照片。你長那么好看，有個好看的模特，說不定能拍出什么好照片，可能……拿獎的概率都會大一點?！?/br>
    趙多嬌覺得這輩子的心眼可能都用在這會兒上了。

    她小心，又大膽地盯著蔣洄的眼睛，一邊絞盡腦汁，希望能讓他答應，說出上面的話還不夠，她腦子一機靈，想起上回那件事。

    “上一次，你不是答應我要幫我完成一個心愿嗎？這一次的話，你可不可以……”她的眼睛亮閃閃。

    這次啊，這次真算是時機到了。

    她一直盯著他，目光充滿憧憬期待。他看著她，笑意柔和，說出簡單兩個字：“好啊?！?/br>
    趙多嬌一下子雀躍，頂著通紅的臉蛋，那笑怎么止都止不住。

    “謝謝你??！”她感謝道。

    “沒什么，”蔣洄看著她笑，“大家都是朋友，不用這么客氣?！?/br>
    趙多嬌嘿嘿笑著，那笑冒著點傻氣。那傻氣似乎會人傳人，傳染得連蔣洄的笑看起來都有點傻乎乎的。

    如此約定，趙多嬌和蔣洄約在周日清晨碰面。趙多嬌覺得這個時間很合適，周日的清晨好多學生都還在睡覺，他們可以避開很多人。盡管蔣洄已經恢復單身，不過要和他走在一起，趙多嬌還是擔心會惹來他人的注視和猜想。

    模特有了，趙多嬌也選好了地點，她知道她們學校有一處廣闊的湖泊，湖泊周圍圍繞著一片濃綠的森林。自建校以來，學校幾經建造那里，那里已經成了一座供師生休憩的公園。去那里的路有點遠，學校有提供給學生租用的單車。趙多嬌和蔣洄租了兩輛。

    一大清早，趙多嬌就背著自己的相機，和蔣洄一起出發。出發的路上，單車發出車轱轆轉動聲，她目光往旁邊瞧，蔣洄控制著車速，騎車和她并行。在這天以前，趙多嬌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有機會和蔣洄一起騎自行車。然而這已經成了現實，蔣洄就在她的身邊。兩輛自行車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在清晨還有點濕的道路上輾出兩道曲折的車痕。趙多嬌希望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明顯，但唇角沒有壓平過。

    她心里冒著粉紅泡泡，冒了一路。

    到了地方，兩輛自行車停放在一起。這個時間段已經有學生沿著湖面晨跑，也有的在遠一點的八角亭處背書。趙多嬌找了個地方，開始指導起蔣洄要做哪些動作。

    蔣洄是個不錯的模特，這不錯不只是指他長得好看，還有他的性格。他一直含笑聽趙多嬌說話，也很配合趙多嬌。她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看著太乖了，趙多嬌指揮著他，生出一點惡劣的小心思——是不是無論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會乖乖聽話——那如果她現在要他做一些很羞恥的動作，他會不會也……嘿嘿嘿。

    想歸想，她沒有付諸行動。她讓蔣洄做的動作也沒有什么難度，基本都讓他在湖邊的公園椅上坐著。道具她給帶了，也就是一些書本什么的。她讓他捧了一本書看，他照做了。

    清晨的陽光正正好，不曬人，明亮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他身后是濃綠的樹影，正面是濃綠的湖泊，他如落入濃綠色的童話世界里。趙多嬌一邊拍，一邊對著鏡頭里的那個人光明正大地垂涎叁尺，一邊又可惜時間不夠，她沒能準備好其他的服裝，不然少不得給他打扮成彼得潘那種精靈模樣。不過她很快否決這個想法，彼得潘是純潔的，蔣洄就……不行，太不行，熟太透的男人還是別沾彼得潘，還是王子就好了，反正王子在幻想里都是又帥又有氣質——而且在童話世界里滿大街都是，跟批發似的。

    拍照的時候，趙多嬌煞有介事，跪在地上舉著相機，對著蔣洄一陣咔嚓咔嚓，還不時豎起大拇指，發出諸如“很好，很好”之類的鼓勵聲。

    趙多嬌拍完一組照片，讓蔣洄換了一個動作。她讓他閉上眼睛，靠在公園椅的椅背上，仰面朝天。蔣洄照做了。

    “哎對對對……”趙多嬌口中這么說著，舉著相機溜到他背后，踮起腳，對準蔣洄的臉。

    她沒有馬上按下快門，鏡頭調整，拉近，于是鏡頭里只剩下蔣洄的臉。鏡頭里的蔣洄看上去那般寧靜安詳，鏡頭聚焦于他整張臉，她能近距離看到他蓬松茂密的頭發，白皙的皮膚，并不鋒利分明的輪廓，細密卷翹的長睫毛，高高挺起的鼻梁，還有……飽滿紅潤，沒什么唇紋的嘴唇……

    閉著的那雙眼微微動了一下，而后，細長的睫毛翻開，深邃的棕色眼睛出現在鏡頭里，那雙眼睛映照出她的相機，生出笑意，微帶促狹，像是睜眼間就已經看透她的心思。

    “嚇！”趙多嬌被嚇了一跳，急忙跳開一步，心虛的她趕緊轉過身，“你、你干嘛呀！”她還抱怨一句。

    “哦，”蔣洄轉向趙多嬌，唇邊帶著戲謔的笑，“沒什么，我好像遲遲沒聽到你按快門，就想睜開眼看看?！?/br>
    “你別睜眼！”趙多嬌覺得自己也是膽子肥了，敢用指使人的口氣和他說話，“你是模特??！我讓你干什么你再干什么！你別自己亂動！”

    說完，她居然想給自己鼓掌——趙多嬌，你膽子真是大了！

    蔣洄沒有絲毫不悅，還笑了兩聲，說了一聲：“抱歉，打斷你了。好了，我不動了?！?/br>
    他說著，閉上眼睛，恢復剛才的姿勢。趙多嬌確定他閉著眼，才重新舉起相機，踮起腳，準備拍照?？墒晴R頭中他，嘴唇還是彎上去的，一看就是在憋笑。她羞得一跺腳，拍了一下他的肩，自然地嗔道：“哎呀！你不許笑??！”

    照片還是拍完了。趙多嬌拍完照片，翻看起相機的照片，查看那些照片的效果。她看得入神，沒有注意到自己坐到了蔣洄的身邊。她一張一張地翻過去，蔣洄從旁看著那些照片，問道：“這些照片都是要拿去參賽的？”

    “當然……”趙多嬌一個順嘴，差點泄露秘密，好在她腦子轉的快，及時發現，及時剎車，“要經過篩選?！睘榱吮憩F出說服力，她還抬起頭，打算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模樣。未想到一抬頭，正好撞上那張臉。

    她這才發現，兩人坐在一張公園椅上。

    她慌忙移開眼睛，也挪動屁股，靠上公園椅的金屬扶手，和他隔開一點距離，她才能安下心來。

    她假裝在看湖，口中道：“這次的比賽只要一張照片，所以拍了那么多，到時候還得做篩選，我到時候看看……會挑一張發給他們那邊的郵箱……”趙多嬌不由自主看向蔣洄，視線又慌忙逃開。

    打死趙多嬌都不會說——她找蔣洄做模特，純純就是為了拍他幾張照片——好藏起來給她一個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