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對趙多嬌的反應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我現在在幫你抬身價，”她同趙多嬌解釋，“要讓他知道，你很搶手，很受歡迎，刺激刺激他?！?/br>
    “還有呢，你要讓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你呀，老是追在人家后面，眼珠子恨不得跟著人家跑?！?/br>
    “我也沒追在他后面吧？”她很矜持的，好不好。

    “又頂嘴?！贝笮〗汔了谎?，趙多嬌嘴一癟，乖乖聽講。

    “你呢，要讓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你是有選擇的。你得吊吊他的胃口呀，他這種人，你巴巴跟在后面，只會讓他覺得你很cheap，對你也不會多認真。以他的段位，老實說，他要是對你愛答不理，我還放心點，可他又不是。他那樣的手段，你又什么都不懂，傻傻一個人，我真擔心他拿你當備胎養?！?/br>
    趙多嬌被說的心里一陣一陣怕，“他沒這么差勁吧？”

    鄭楠拍拍她的手，誠懇地建議：“你還是聽大小姐的吧?！?/br>
    趙多嬌也知道這個道理，只好不再說什么，但既然照片已經發出去，她少不得問蔣洄的反應。

    她還是有不少郁悶，問道：“那他回了嗎？”

    這一回，大小姐語塞了。

    “他，呃……”

    趙多嬌一下生出不好的預感。大小姐給她看了微信，沒有預料中的差，但也讓人高興不起來。

    溯洄從之：看起來你們玩得很開心。

    溯洄從之：祝玩得開心。

    這算什么？

    趙多嬌本來還有所期待挺直的后背一下子xiele氣。

    “所以他根本就無所謂?！彼龥]精打采地得出最糟糕的評價。

    “個么……”大小姐手背托腮，難得遲疑，“也不好這么說?！?/br>
    鄭楠問：“怎么會呢？他要是對阿嬌有什么，不會回這么輕松吧？”

    “這種事，不好說的呀?！贝笮〗阏f，“不是說，人心隔肚皮？隔著手機，兩張屏幕，你知道屏幕那邊對方是怎么想的？對方不管什么心思，落到文字，他想怎么寫都行?！?/br>
    “所以咯，先不要急，”大小姐恢復淡定的姿態，“今天下午還要碰頭，到時候再看看，也不遲?！?/br>
    吃過早飯，叁個人收拾整齊，退了房，回到學校，在宿舍里又睡過一頓午覺。趙多嬌睡得不安生，在她那張床鋪翻來覆去，等她意識昏沉，下午的鬧鐘卻響起，一點了。她爬下床，鄭楠沒怎么睡，躺在床上看書。大小姐看上去容光煥發——睡眠真是最好的護膚品。

    叁個人結伴去了圖書館，趙多嬌看到蔣洄，還沒怎么樣，有人見了大小姐，已然不淡定。

    趙迪偉等著等著，等到大小姐入座，終于忍不住，面中帶著委屈神色，開口道：“瑤兒，你昨天怎么叫了那么多舞男？”

    大小姐怪不耐煩，“我叫了，怎么？”

    別說趙迪偉，就是其他人也沒想到大小姐一句辯解也無——主要指的是趙多嬌、鄭楠和小言哥，大小姐和趙迪偉是情侶，趙迪偉顯然是看昨天有那么多男的，吃醋了。大小姐若是好好解釋，趙迪偉可能就那么過去了。蔣洄沒什么吃驚的神色。

    但大小姐一句辯解話也無，還有嫌趙迪偉管太多的意思，趙迪偉也看出來，有些控制不住情緒：“那，那些人，那么亂，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你動手動腳?！?/br>
    大小姐冷笑一聲，雙手圈在一起，“就是我對他們動手動腳，又怎么樣？”

    趙迪偉手上一緊，手下的那一頁書本紙張皺了起來，“這么說，這段時間你怕是憋壞了吧？”

    大小姐冷哼，也不退讓，“可不嘛？我有點膩了?！?/br>
    趙迪偉刷的一下冷了臉色，趙多嬌平日里看慣趙迪偉跟個哈士奇似的裝傻充愣賣萌，他一下變得正經，她還有點不適應，甚至還有點害怕——哈士奇要是不吐舌頭收起那副傻樣，光靠外表，也確實有點嚇人。鄭楠也忍不住挽上趙多嬌的手臂。

    “要是你膩了，那我們不如分手?！?/br>
    “好啊，分手吧?！?/br>
    啥啥啥？趙多嬌傻眼。她看了個全程，以為情侶分手該鬧得個驚天地泣鬼神，鬧它個驚天動地，誰知道說話的兩人一個平靜，一個吊兒郎當，完全不放在心上。兩個人對話也如此平靜，沒有吵鬧不休，動手打人，就這么簡單兩句……就這么分手啦？

    大小姐和趙迪偉分手如此之快，快得趙多嬌的大腦處理速度有些跟不上。

    饒是如此，饒是趙多嬌關于感情的經驗不大夠用，也能看出這兩人的差別。這兩人言語都簡短，但氣氛還是隨著他們的對話變得沉重下去。大小姐神情輕松，一如往昔，分手對她沒什么分別——正好恢復自由。但趙迪偉，盡管表面平靜，還是能讓人感覺出他的沉重。

    其余四個人誰都沒說話，有叁個是不敢，有一個是根本沒在意，自顧自翻書。

    趙多嬌想著既然分手了，這兩個是不是就要分開在不同地方看書？然而他們誰也沒有動。說完分手，趙迪偉居然沉得住氣，沒有離開，注意力回到書本上。但他后悔是肯定后悔了——他說分手也就是氣話。他抱著書本背過身去，都不看誰，彎下去的后背怎么看都怎么透著一副蕭瑟腔調。

    大小姐分完手以后神清氣爽，目光一轉，笑意盈盈，“所以昨天的照片你們都看了咯？”

    南宮不知這會兒該不該搭腔，眼睛向蔣洄發出求助的信號。蔣洄眼睛從書本中抬起，笑道：“昨天你們玩得很高興？”

    大小姐笑得起勁，目光故意轉向趙多嬌，“是啊，尤其是我們阿嬌，昨天我還叫了其他朋友，有好幾個男的圍著阿嬌轉，還管她要微信呢，是不是，阿嬌？”

    趙多嬌是接受清白女兒家教育的女孩子，還是受不得大小姐這般說法，內心默默吐出一口老血，觸到蔣洄笑意的眼睛，她多少還是想說明想為自己澄清，嘴一張，余光觀到笑吟吟的大小姐，她固然顧及自己的形象，卻也不想讓大小姐沒面子，當大小姐的豬隊友。

    她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是……”她舌頭都咬到了，怕人看出她心虛，她硬撐著將話續下去，“啊，昨天好多人……”她往語氣里加入夸張的料，“加我的?！闭f完這一句話，她覺得這輩子的勇氣都被抽干凈了。

    雖然表現不大嫻熟，大小姐還是很滿意趙多嬌和她打配合——至少這小妞兒懂得配合，這進步真是可喜可賀啊——大小姐再次幫腔，“我們阿嬌真的很受歡迎，好～多～人都好～喜歡她的?！?/br>
    趙多嬌被說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這真的是在說她趙多嬌嗎？

    好吧確實在說她。

    蔣洄依舊是笑著的，他說：

    “阿嬌那么可愛，自然有很多人會喜歡?！?/br>
    他的口氣很輕松，聽不出什么被刺激吃醋的意味。

    這話是什么意思呢？旁人喜歡，那你呢？趙多嬌最想問這么一句。

    可從他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他依舊是那副淡淡含笑的模樣，目光已經落回到書本，聚精會神地看書。只有她自己，為了他一句話就要費神想半天。

    趙多嬌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想了，決定將精力花在學習上，將書本立起來，擋著自己別再看那張臉。

    大小姐沒輕易放棄，盯著蔣洄那張臉，想從中尋找什么。蔣洄抬起頭，笑著問：“怎么一直看我，有事？”

    大小姐被抓到，倒也不慌，理直氣壯地回道：“看你好看咯，你長這么好看，不就是給人看的??？”她筆頭一歪，不客氣教訓對面的人，“我們分手了，你管不到我?！?/br>
    趙迪偉嘴張在那里，憋屈地又抱著書本轉了過去，再次以后背示人，怎么看怎么一股委屈勁。

    “多謝夸獎?！笔Y洄笑道。

    大小姐深吸一口氣，不論她用什么招數，對方都紋絲不動，看不出什么，竺舒瑤也是難得吃癟，只能悻悻暫時撤退，看起書來。

    六個人這么你來我往一陣，逐漸安靜下來，漸多了翻頁聲。他們六個人里，趙迪偉能不能看進去書，那不好說，那背一直喪氣地坨著。南宮景有看不懂的地方，會去問鄭楠。鄭楠說話聲很輕，但條理分明，不管是對于專業知識的理解，或背誦，都沒出什么問題。要有問題，其他人也會糾正，不過鄭楠沒有多少需要他們糾正的地方，講解很是清晰順暢。大小姐看書神情輕松，一點也沒有學習的壓力。趙多嬌說是要看書，剛開始還在糾結些有的沒的，看著看著，也看進去了。本來書本是做遮擋，看著看著，那書本倒下去，是正經平攤在桌子上，書本背面和桌子發出輕微碰撞聲。

    蔣洄抬起眼，落在趙多嬌臉上。方才書本倒下的過程，他都看在眼里?？粗菑埬?，指尖的筆轱轆轉了一圈，笑意于無聲中向深處滋長。很快他看回書本。

    這安靜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他們各自收拾東西，走出圖書館。是南宮景先問起來，國慶長假快來臨，都有什么打算。

    趙多嬌她們打算國慶假期后面幾天結伴旅游去，南宮景“咦”了一聲，嬉皮笑臉開起玩笑：“你們一起去旅游？叁個女生？當心吵架哦?！?/br>
    大小姐白眼一翻，言辭不客氣：“你這是清朝幾幾年間的古董印象？你這老古董放古董攤上去賣，都沒得賣啊?！?/br>
    她撥一撥頭發，斜睨一眼趙迪偉和蔣洄，“我們叁個姐妹親親愛愛，感情好得很，就算吵架，那又怎樣？誰會放在心上？倒是你們男生，四肢發達，荷爾蒙分泌旺盛，到時候不要為了一點小事打起架，到時候打掉你們那點脆弱的情分?！?/br>
    趙迪偉沒什么精神，沒同大小姐斗嘴，他本來計劃好了是要和大小姐去旅游，不旅游也得天天通話，這下好了，計劃全泡湯了。

    “我沒什么計劃，要不，南宮，你和我兩條單身狗，我們出去玩咯?！?/br>
    小言哥和女朋友幾天前分手，大小姐是知道的。

    大小姐注意到趙迪偉措辭，一驚，“什么兩條，你們不是叁個人嗎？”

    趙迪偉幫蔣洄回答：“阿蔣有女朋友了啊?！?/br>
    趙多嬌鞋子后跟跌落臺階，幸好鄭楠眼疾手快，用胳膊夾住趙多嬌挽她的手，才沒讓她表現出太失態的模樣。

    這回，大小姐也繃不住了。

    “什么他有女朋友，”大小姐驚訝出聲，分貝揚高，“幾時的事？？”

    蔣洄頭一偏，莞爾一笑。

    “昨天下午確定的關系，我在朋友圈里官宣的，咦，昨天你們沒有看嗎？”

    昨天下午大小姐和趙多嬌鄭楠都在KTV玩的不亦樂乎，哪個有空看朋友圈。

    大小姐神情像極了白日見鬼，脫口而出：“鬼有空看你的朋友圈?！?/br>
    “你前面怎么不說？”大小姐反應過來，質問一聲。

    蔣洄斜挎著包，雙手抄著口袋，眼睛掃過女孩，最后對著大小姐，嗓音里有明顯的笑意，似戲謔看戲。

    “你們沒有問，而且，今天大小姐怎么了？好像……格外關注我的私生活？”他咬重“格外”兩個字。

    竺舒瑤從來沒這么慌亂過。

    她抱著書本，抬起手掌搖晃，手竟有些抖，她趕緊撇清和蔣洄的關系?！皼]有，我可沒有，我是說……這種事……大家開心就好，開心就好，是不是？”

    竺舒瑤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說完轉過身，步履匆忙，逃得飛快。大小姐走了，趙多嬌和鄭楠趕緊跟上，一轉身，趙多嬌的五官就繃不住了，緊緊閉著眼，無力微弱地呼喊：“阿楠……”

    “撐住撐住撐??！”鄭楠趕緊給趙多嬌打氣，一面飛快帶著趙多嬌離開，“阿嬌，你一定要撐住?。?！”

    大小姐似有些恍惚，步子有點飄，這在趙迪偉眼里，他管這個叫失魂落魄。

    他像看一條鼻涕蟲那般看蔣洄。

    “什么鬼，她不會又看上你了吧？”

    蔣洄只是笑，低頭笑了一下，再看向趙迪偉，“自己玩脫，現在說這種話？想說什么，等你重新把人追到再說?！?/br>
    “我才不追！”趙迪偉是這么說的。

    但蔣洄和南宮景都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