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木筒約莫寸許,有女子半個小指粗細,敲擊外壁可知其內中空,上有木塞,明顯是專門用來飛鴿傳書的信筒。 鶴行允也不多言,顯然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不止一回。他將三個信筒逐一拆開看了,留下了其中一個信箋,又將另外兩個重新塞了回去,交還到雪音手中。 “還按之前的章程走,這兩個信筒的鴿子該往哪兒飛還是往哪兒飛,莫讓人看出中途被截過便是,”鶴行允笑道,“你還沒把那兩個小玩意兒宰了罷?” 鶴行允說的明顯是他中途截下來的鴿子。 雪音自然聽懂了,他先將信筒重新收回手中,也跟著笑起來:“云斂君說笑了?!?/br> “好了,”鶴行允將留下來的信箋幾折過后塞入玉帶腰封處,才道,“記得去金翼苑多抓幾只乳鴿,和我今日抓的一并晚上燉了給小初補補身子?!?/br> 雪音笑意不減:“雪音知曉了?!?/br> 鶴行允唔了一聲,就略過雪音向無念宮正門的方向走去:“走了?!?/br> 雪音行禮拜別:“恭送云斂君?!?/br> 話音卻剛落,鶴行允忽想起什么一般回身,退到他身邊,囑咐他道:“去金翼苑抓鴿子的時候動靜小點,免得被守林人打了頭……” 語畢,鶴行允便不再停留,他人高腿長,不過幾步就轉過廊道,身影消失不見。 安又寧晚上與寧宮主夫婦二人一起用了膳,期間二人對安又寧關切備至,寧宮主因為在議事廳當場,更是詢問了安又寧的身體情況,安又寧心中感激,但既怕說出原因惹二老懷疑,又怕二老擔心,便絕口未提緣由,只說自己很好,不要擔心云云。 他也不是敷衍,只是寧初霽畢竟是從小被好好的養在無念宮中的,哪里會有他這樣應激的老毛病呢。 還是莫要多嘴平添無意義的煩惱。 用過晚膳,在安又寧再三保證自己真的沒事之后,寧宮主夫婦才略顯放心的放他回了霽云苑。 安又寧回到霽云苑后卻并未立刻休息,也許是昨夜到今天白日里睡多了,他夜里反而走了困。 春信將安又寧從鶴行允那里拿來的焚香點燃,就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花鳥鏤空纏金絲的香爐內飄出縷縷淡香,將他的流淌的思緒也延展開來。 晚膳的時候,他已經聽父親講了議事廳大致的事情經過,謝曇受到了嚴苛的懲戒,但原因卻只是因為對他的冒犯,若不是鶴行允及時趕回來,別說因冒犯而懲戒謝曇,說不定到最后謝曇都會是毫發無傷。 但這種懲戒對安又寧來說明顯不夠,安又寧是想要謝曇死,只有能引起正道動蕩的摧山派掌門之死,能將他置于死地??裳`出來橫插了一腳,當場立證謝曇的無辜,幫謝曇洗清了嫌疑,導致最后無論如何,摧山派掌門之死都再沒有辦法與謝曇扯上關系。安又寧錯失良機,深感憾恨。 早在薛靈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之時,安又寧就該明白,他想利用摧山派掌門之死將謝曇徹底壓死的計劃恐怕就大概率泡湯了。 不過既然良機已失,再過多糾結也沒有什么意義,重要的是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昨夜議事廳后,安又寧反思了下自己這幾次報仇的行為,發現自己報仇的手法單一且因放在明面之上導致過程中太容易被阻礙,謝曇謀慮又深,手段又多,如果想正大光明的致他于死地,好像有點天方夜譚,可他之前竟沒有發覺——是他之前想法過于天真了。 再者如今他已不是孑身一人,做出的任何事,都需要考慮父母親的立場與安危。 就像這次,若謝曇真的如他所愿,被摧山派掌門之死定了以命償命的死罪,先不說謝曇會不會乖乖受死,魔域那邊聽了消息必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善罷甘休,到時必將給無念宮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說不定還會再次引發正魔大戰也未可知。 安又寧不知不覺想到這點,登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得不開始反思自己的所言所行。 常言殺人誅心。 安又寧想,自己以前倒是想岔了,自己也不必過分執著于加快謝曇的死期——若是慢慢的折斷他臂膀,踐踏他尊嚴,令他喪失所愛,又遭遇致命背叛,前途上一敗涂地,感情上一無所有,在身體和精神雙折磨的痛苦下,再慢慢把他折磨到絕望后死去,似乎才能回報自己多年的委屈,還有曾遭受過的無法言說的噬心之痛。 死,向來是最容易的,不容易的從來都是生不如死。 他要讓謝曇嘗遍人生八苦,才算沒有便宜了謝曇。 可……該如何做呢? 安又寧陷入迷思,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什么,高聲喚人:“春信,春信!” 春信“噯”了一聲,小跑進來:“少主有什么吩咐?” 坐在床上的安又寧看著春信,示意般拍了拍床沿:“過來坐?!?/br> 春信不知自家少主要做什么,但仍乖乖的走上前去,不過并未依言坐上床沿,而是坐在了下榻的床凳上。 春信仰著頭看向安又寧,再次請示:“少主有什么吩咐?” 安又寧看著他道:“吩咐沒有,就是問你幾個問題?!?/br> “少主請講?!?/br> “你覺得自己最難捱難過之時是何時?” 春信有點發懵:“少主……” 安又寧看著他的眼睛,忍不住看向一邊,摸了摸鼻子道:“無他,你不用多想,我就是心中有個迷惑想要確定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