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只匕首較普通匕首刃身窄長,匕刃閃爍著鋒銳的寒光,一眼看去就是為了剜心而特制的形制。 謝曇一手接了過來。 “阿曇,不要……”安又寧看著寒光閃閃的特制匕首,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時般,對自己又開始應激痙攣而使不上力的身子厭憎至極,他咬牙硬撐,卻不受控制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血立刻染紅口腔,“我不愿意,我不要!” 而他應激后的劇烈掙扎,在別人看來卻如貍奴撓爪般欲拒還迎,帶著勾引。 謝曇單手解開了他的雪白的褻衣,露出他溫熱的心口肌膚來。 安又寧只覺心口一涼,匕首的金戈之氣霎時直逼他如白瓷般細膩的肌膚,心口肌膚立時被激出一個血點,原地登時冒出一顆搖搖欲墜的紅翡般的血珠來。 安又寧霎時面無人色。 謝曇忽上前與他交頸,明明如此親密的動作,謝曇卻微微側頭,溫熱氣息吞吐在他耳垂處,謝曇冷酷嗓音驟起:“放心,又寧,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安又寧還未來及反抗,便覺椎骨處驀然一痛,陡然喪失了意識。 . 安又寧昏昏沉沉著,身下暄軟,有個聲音在自己頭頂上不疾不徐的響著,待他模糊的意識到那人是在講話本時,倏爾困惑的張開了眼睛。 頭頂聲音一頓,笑他:“怎么,聽困了?” 是……是爹爹?! 他下意識抬臉,爹爹干凈無須的堅毅下頜登時現在眼前。 他吶吶不成言,半晌才道:“不、不困?!?/br> 安清淮哈哈笑了,點了安又寧鼻尖一下:“瞧你那傻樣兒!那你便與爹爹說說,我方才講了什么?” 安又寧愣住了。 安清淮等了一會:“我兒真傻了?這般傻愣愣的看著爹爹作甚?” 他笑瞇瞇的揉了一把安又寧的腦袋,將他蓬松的垂髻揉的亂七八糟的,這才心滿意足道:“爹爹不為難小寧兒了,爹爹方才講的是‘心’?!?/br> 安又寧迷惑:“心?” “對,”安清淮溫溫柔柔的注視著懷中小小的兒子,笑道:“方才話本中便是講的報恩之心?!?/br> “人心向來是最玄妙的東西,世人發愿也皆以心起誓,蒙心發愿,公認最誠。如此一來,世間便有了‘一片冰心在玉壺’的高潔,有了‘一片傷心畫不成’寂痛,更有‘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傲岸,這些胸臆之言全都一一說明了‘心’是如何的至關重要?!?/br> 安又寧卻忽然問道:“那除‘心’之外的就不重要了嗎?” 安清淮捏捏安又寧有些呆呆的小臉:“自然不是?!?/br> 他語調深沉了些,緩緩道:“可若一個人沒有了‘心’,登時便宛若行尸走rou,就算其他也重要,又有什么用呢?” “就連嶺南江家最出色的傀師,也只能造出以假亂真的傀人,而造不出一顆飽含七情六欲的真心?!?/br> “又寧,你要記住,”安清淮忽然嚴肅了神色,鄭重的對懷中的安又寧道,“真心烙印神魂,心是很寶貴的東西,無論何時,你都不要丟了你的‘心’?!?/br> 安又寧似懂非懂的看著爹爹叮囑,剛想回答讓爹爹不用擔心,眼前場景卻乍然模糊,一瞬如流霧般散去。 安又寧驟然胸口鼓噪,心疼如催。 在心口一下一下咔噠咔噠的規律聲響中,他虛弱的睜開了了無生氣的眼睛。 安又寧吐息微弱,心口寒涼沉重,甚至一度有肋骨被壓折的錯覺。那么一個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子陌生到了極點,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甚至強烈到讓他恍覺元神錯位,以至于遲鈍的反應了半晌,他才察覺有人一直坐在他床邊忘我的哭。 吵的他頭疼。 安又寧想伸手拍拍那人,提醒那人別哭了,卻在下一刻詫異發現,自己竟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好在床邊嗚嗚哭了半晌的連召終于察覺異樣,不經意回頭,發現安又寧竟真的醒了,整個人震傻了般,愣在原地。 直到安又寧眉尾勉強皺動了動,他才驟然反應過來,高興的又哭又笑的起身,端了一盞茶湯與安又寧濕唇。 熙寧院終于因為主人半月后的蘇醒再次轉動起來。 自換心后,安又寧昏了多半月。 冷翠閣體弱不堪的那位卻在換上安又寧的心后,于第三日黃昏時早早的睜開了眼睛。 冷翠閣伺候有功的仆役不多久便得了不少賞錢,一時全府上下皆喜氣洋洋的。 謝曇開始頻繁出入冷翠閣。 可以說是在謝曇毫不遮掩的精心照顧下,不過十日,冷翠閣那位就已可勉強下地,精神日好。 “呸!”連召憤憤不平罵罵咧咧的走進了熙寧院,見到廊下擁著厚厚衾被面無表情曬日頭的安又寧,忍不住道,“公子,膳房那邊也太捧高踩低了些,眼瞧著天氣愈發寒冷,竟連平日分量的碳都不發了,屋里子冰窖一般,等冬日來了,可怎么辦呀!” 日頭西斜,光熱漸漸式微,斜長的一道檐線分開光暗兩面,斜斜打在安又寧臉上,那本就掩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又經這幽暗一蒙,叫人愈發看不清睫下神情來。 自換心之后,連召便發現自家主子變得冷漠了。 自蘇醒之后,無論自己說了什么,自家主子都沒什么情緒波動,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般,又仿佛變成了一夕間喪失七情六欲又自我封閉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