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連召推門去勢驟停,臉色卻仍有些猶豫,防風一時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連拉帶拽的才將他勸離了熙寧院。 熙寧院瞬息悄無人聲,內室動靜反襯的愈發清晰。 安又寧欲將自己埋葬,巨大的精神刺激下,他渾身顫抖不已,已開始顛三倒四的說胡話。 “母親是愛我的,是愛我的!” “母親不要我,爹爹不要我,大師兄也不要我了嗚嗚……” “飛云閣……飛云閣在哪兒來著……” “阿曇……阿曇抱抱我……不行,我好丑的,會嚇到阿曇的!” “不能讓阿曇看到……阿曇不能看!” “阿曇……阿曇……” 謝曇看向反應激烈的安又寧,眉頭緊蹙,喚他一聲:“又寧?!?/br> 安又寧卻抖若篩糠,臉埋在膝彎,充耳不聞。 謝曇欺身上前,伸出雙手,將那顆被主人埋葬在膝彎的腦袋用力捧出來,他手指力氣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人不得違拒,使安又寧的臉抬起,鄭重的面向自己。 “噓——” 謝曇半屈膝直立于榻,微傾身,沉靜的眉目居高臨下,低垂對上安又寧的雙瞳,專注的發出了悠長而舒緩的安撫氣音。 “又寧?!?/br> 謝曇沉靜道:“又寧,看我?!?/br> 安又寧臉已哭的濕濘不堪,在謝曇的安撫呼喚之下,才似慢慢找回癲狂丟失的神志,待看清眼前人是誰之后,眼淚霎時流的更兇了,卻下意識的不斷抽泣著吐露哀求。 “阿曇……阿曇……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會很乖很乖很乖的……阿曇別丟下我……” “……別、別不要我……” 安又寧巴望著他,可憐兮兮的縮作一團。 謝曇眼底驟然一暗,再沒忍住俯身親吻上去。 細細密密的吻落上安又寧沾滿淚水的額頭、臉頰、唇角,最終輕輕柔柔如蝶翼般,落在了他扭曲貫穿右眼眼皮的粉色rou芽傷疤上,安又寧終于停止了痙攣般的抖動。 謝曇罕見放柔的嗓音響在耳畔:“又寧,別怕?!?/br> 別怕? 別怕什么? 安又寧回神后后知后覺的愣愣的想,阿曇才是別怕,別怕他的殘缺與丑陋。 可謝曇接納的吻又再次細細密密的落了下來。 安又寧方經歷過崩潰的精神再遭受不住,被謝曇帶領著陷入沉淪。 . 防風于第二日卯正(六點)不得不敲響了熙寧院主屋的房門。 主屋內幾乎響了一夜斷續且細碎的哭泣方停不久,他本不該前來打擾,但情勢所逼,防風迫于無奈下像個僵硬的木樁子一般,于門外硬著頭皮稟告:“剛得的消息,魔主突然下令,今夜要入四方城府參加年十五之宴,其他四城城主正爭相趕來,府中該如何處置?” 內室響起窸窣之聲,防風沒等多久,主屋房門便被打開,謝曇帶上可隔離開向內窺視的房門,八風不動的從容的走了出來。 謝曇掃了防風一眼:“怎么回事?” 防風緊隨著謝曇向棲梧堂走,邊走邊快速回稟道:“魔主突然遣鷹侍先行來傳,說是興之所至,突發奇想,估摸著申正(十六點)就能到四方城。其他各城城主聞風而動,沒有輜重隨行的話,差不多也會在入夜前陸續趕到?!?/br> 早前就放出風來,要和正道開戰搶奪靈脈,年宴之時卻閉口不提,話里話外影射試探,這魔域之主言行淆亂迷惑,始終不愿透露一句腹中打算,如今卻又突發奇想,來他的地盤上裹亂,也不知魔主這肚子里到底打的是何如意算盤。 謝曇眼神一瞇,冷笑道:“老東西?!?/br> 繼而吩咐防風道:“今日的城防變上一變。去吩咐下去,今日不該出現在四方城內的人都給我藏好了,若露了首尾,提頭來見。再去把左昊叫來棲梧堂?!?/br> 防風領命,問道:“那府中宴席……” 話還未完,卻被謝曇打斷:“宴席不是重點,那些個牛鬼蛇神可不是專門為了來我這里吃這口閑飯的,你讓府上的老仆照常準備?!?/br> 防風領命而去,謝曇已步入棲梧堂,不消片刻,左昊便腳步匆匆的踏進了棲梧堂的明間。 . 安又寧醒來之時,只覺渾身上下如同被重重碾壓過一遍般,哪里都痛。 尤其是后腰肩脊,他試著起身,卻在腳尖挨地之時,兩腿直打顫。 縱使室內無人,他還是被自己留有余痕的身體羞赧的臉頰爆紅,蒙頭蓋被。 回憶昨晚種種,安又寧到現在都還有些懵。 起初謝曇拿掉他的面具,他霎時覺得大禍臨頭,一心恐懼謝曇會嫌棄他,會不要他。 可謝曇沒有。 謝曇不僅沒有對他產生一絲厭棄的神情,反而還珍重的細細密密的吻上他眼皮的傷疤。 那樣輕柔輾轉又繾綣如蝶翼的吻。 謝曇說:“又寧,別怕?!?/br> 安又寧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謝曇讓他別怕的是自己丑陋的傷疤,讓他從心底知曉他的意中人對他全身心的接納。 這簡直是他今歲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祝禮了! 也許,經過此事,他此后再深埋于謝曇懷抱之時,亦可真正的褪下心靈的假面,赤.裸而又坦誠的交付出自己的一切。 雖然在這之前,他也已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