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又寧從安霖之膝彎抬起頭,皺眉不解:“這與我們何干?” 安霖之摸摸他的后腦勺,語氣輕緩:“說來是巧,那小公子的生辰竟與我們阿寧是同一天,也是正月十四。師父作為飛云閣閣主,自是走脫不開,便無法趕過來為阿寧慶生?!?/br> 原來如此。 安又寧反應過來。 不過大師兄提到父親閣主的身份,卻突然觸碰到了安又寧敏感的神經——飛云閣如今在正道本就行事艱難,大師兄又這般大張旗鼓的入魔域看他,若被有心人看去,恐惹一身數不清的麻煩! 安又寧想至這里,霎時忍不住焦急詢問:“大師兄,你們一路行來可還安全?又是以什么身份入得魔域尋我?” 安霖之卻給了安又寧一個放心的眼神:“正道怎可踏足魔域地界?我們不過凡界一隊行腳商販,倒自然可入魔域,在年節時分做做交換有無的小生意?!?/br> 安又寧一楞,登時放下心來。 大師兄做事果然靠譜。 不見母親,父親又常年在外,安又寧自小便算是由大師兄一手帶大。 大師兄不茍言笑,訓練嚴苛,卻扎扎實實的是他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尤其在大師兄向來不待見謝曇的情況下,竟還肯前來魔域為他慶生。 安又寧心中總歸是忍不下的雀躍,便自然的轉身為大師兄空了的茶盞上,續上一杯熱茶,乖巧的雙手奉上,滿眼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大師兄,喝茶?!?/br> 安霖之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伸手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后,終于問出了他甫一見安又寧就想出口的問題:“阿寧,見為兄還要戴著面具?” 安霖之本以為安又寧是為了遮掩正道身份,所以魔域在外行走之時才會錫銀面具覆面,倒也正常。 誰知,他不過普通的隨口一問,安又寧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情緒過激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右眼,連連后退道:“別、別看、別看,太丑了……” 安霖之的心霎時沉了下來。 安霖之向來知曉安又寧膽小本分又愛黏人,能讓安又寧做出如此大的反應,這事定不簡單。 他霍然起身,疾步向安又寧,捧了安又寧的臉,強掰向自己,手指撫上安又寧左眼底下那顆黑色淚痣,神情肅穆認真的看過來:“阿寧,別動?!?/br> 精致錫銀面具遮蓋下的右眼,整體呈灰色,晶瑩剔透,瞳孔卻不會感光膨縮,一眼看去,就知是一只毫無作用但漂亮至極的琉璃珠子。 是義眼。 安霖之額角青筋勃然暴起,聲音肅穆中是毫不遮掩的罕見戾氣:“我殺了他!” . 謝曇吩咐好各項事宜,自棲梧堂洗去一身風塵之后,已冷月當空,夜已三更。 他隨意倚坐于棲梧堂多寶閣旁的羅漢床上,以肘支案,穿戴黑色手衣的手指修長,不斷揉捏著他疲憊的眉心。 下首圈椅上入座的左昊斟酌道:“魔主到底什么意思?事到臨頭,竟無一句準話?!?/br> 謝曇道:“那位向來心思叵測,怎會平白就讓人瞧清了意圖?!?/br> 左昊為難道:“那如今我們是否要再做部署?” 謝曇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乾威還在和那個馭獸派的小子糾纏不清?” 左昊不語。 “罷了,”謝曇道,“讓雪瑯去叫,近日恐多事變,萬獸澗的兵馬還在等他們的將軍?!?/br> 左昊領命欲退,突然想起什么轉頭,果然見謝曇微偏頭,向熙寧院的方向微微出神。 左昊竟微妙的察覺出謝曇的一絲心神不寧。 左昊不禁心下一沉。 謝曇是他一眼看中甘愿屈居侍奉之人,他還要將他一手扶上魔主之位,讓自己囂張的本家再見他時皆噤若寒蟬,謝曇是要成就大業之人,他怎容謝曇耽溺于兒女情愛? 雖然謝曇一直否認,今歲年宴府中又多迎來一位,看起來謝曇對那位安公子似乎真的可有可無,但左昊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一句,遂退前開口道:“城主胸有丘壑,想來定不會忘了滅門之仇與魔域大業?!?/br> 謝曇沉冷的眼神倏忽轉過來,片刻,突然冷笑:“左大人想說什么?” 左昊垂首,頂著頭頂巨大壓力,不卑不亢:“無他,只是白提醒城主一句,大業為重,還是莫要耽溺于兒女情愛?!?/br> “耽溺情愛?”謝曇慢慢咀嚼著這四個字,眼神變幻莫測,半晌,方輕笑一聲。 左昊正頭皮發麻,就聽上首謝曇沉冷似鐵的嗓音傳來:“也罷,好教左大人放心……” 謝曇漫不經心,語調舉重若輕:“不過是件趁手的殺人刀,刀若卷刃,樵柯爛盡,必定無人問津?!?/br> “左大人聽明白了嗎?” 謝曇繼而笑道:“左大人還想問什么?” 謝曇向來心有城府,運籌帷幄,輕易不容人置喙。左昊知曉自己方才的試探對謝曇來說已算過線,他立刻見好就收,見防風入內,立時借機告退。 防風從外面掀簾進來,與左昊擦肩而過,垂首稟告:“那位安置在了旁邊的冷翠閣,如今已吹燭歇下?!?/br> 謝曇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手指搭眉,繼續揉按疲憊,那截揉眉腕骨上攀了三圈的紫檀佛珠隨之微動。 謝曇下意識看了一眼腕骨下垂墜輕晃的福祿葫蘆,稍傾,忽再次問道:“他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