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現在，當看到古啟求饒，破雪一點都不憐惜，反倒感到很痛快。

    活該！

    蘇奕頭也不回，道：“你言行舉止雖卑劣了一些，但并無害我之心，我又何必為難你，走吧?！?/br>
    古啟猶自不敢相信般，顫聲道：“蘇大人，若晚輩早知道您的身份，斷不敢在之前路上有任何過分之舉，還請您千萬別……”

    “滾！”

    神絕皺眉喝斥，他都看不下去了。

    古啟渾身一顫，連忙爬起身來，轉身而去。

    那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得神絕、破雪都一陣搖頭。

    蘇奕輕聲道：“這倒也不怪他，興許是過往這些年里，我殺了太多人，以至于兇名太盛，才會讓他嚇成這樣?！?/br>
    神絕怔了怔，嘆道：“的確，無界山一戰后，這神域天下的強者，哪個能不怕你？”

    一下子，破雪心中都不禁好奇，這蘇奕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讓神域天下的強者懼怕他？

    破雪暗自決定，接下來就找機會去打探一下這位蘇奕道友的身份！

    “相逢一路，終有一別，告辭?！?/br>
    蘇奕開口，跟破雪辭別。

    破雪連忙還禮。

    他心中很受用，這樣一位神秘而超然的存在，一路跟隨在自己身邊時，卻不驕不躁，不卑不吭，更不曾因為自己說的一些話而著惱。

    也不曾去和古啟計較什么。

    哪怕對方如今顯露身份，也不曾以勢壓人，一如之前那般謙和地對待自己。

    且不談其他，僅僅是這等風范和風骨，都已稱得上了不得！

    第2642章 人生無常

    破雪不知道的是，以蘇奕如今的眼界和道行，早已不屑用那外在的強勢和霸道來彰顯自己！

    同樣，蘇奕內心的自負和驕傲，也無須顯露什么。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br>
    蘇奕招呼了神絕一聲，雙手負于背后，邁步朝遠處行去。

    神絕、白衣血發女子跟隨其后。

    天地蒼茫，雷云涌動，厚重的災劫氣息在雷云中掙脫翻涌。

    中土神洲的天地，到處都是這種蒼涼、沉悶、壓抑的景象。

    一成不變。

    “說說吧，找我何事？”

    半刻鐘后，蘇奕在一座料峭的山峰前佇足。

    他注意到，神絕一直和自己保持十丈距離，不多不少。

    而那白衣血發女子則遠遠地跟在后邊，一直不曾說過一句話。

    “報仇?！?/br>
    神絕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神色平靜，“我最喜歡的一個女人，死在了前世的你手中?！?/br>
    蘇奕一怔，“哪個前世？”

    神絕道：“是易道玄殺了她，或許你早已不記得，但我不會忘?！?/br>
    談起報仇之事，他神色間既沒有憤恨，也沒有其他情緒，有的只是一種平靜。

    蘇奕皺眉：“能否詳細說說?！?/br>
    神絕眼神悄然間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道：“她叫凌玥，曾和古花仙、焦暮、老駝子為友?！?/br>
    凌玥？

    蘇奕終于想起來是誰了。

    易道玄一生，被視作天下公敵，其中對他威脅最大的仇敵，當屬古花仙、老駝子這些老家伙。

    其中就有凌玥。

    一個慣常喜歡穿一襲彩衣，頭盤道髻，拎著一把殘月長刀的女人。

    但和古花仙他們不同，凌玥死的很早，在一次追擊易道玄的行動中，被易道玄一劍貫穿軀體而亡。

    “原來是她……我可真沒想到，你最喜歡的人會是她?！?/br>
    蘇奕輕語。

    神絕神色平靜道：“或許在你眼中，凌玥十惡不赦，畢竟你們是敵對關系，可在我心中，你就是殺害凌玥的仇敵，此仇……我焉能不報？”

    蘇奕頷首道：“明白?！?/br>
    立場不同，可以理解。

    換做是誰殺了他喜歡的女人，也必然會做出和神絕一樣的選擇。

    旋即，蘇奕道：“不過，我有些不解，當年我前世易道玄命喪古花仙等人之手，這都無法抵消你心中的報仇念頭？”

    神絕道：“可你還活著，不是么？”

    蘇奕點了點頭，道：“你很不錯，和我其他大敵完全不一樣，值得敬佩?！?/br>
    神絕一怔，“何出此言？”

    蘇奕認真道：“我不會忘了，你曾派人前往人間界，庇護我那些親朋故友?；蛟S你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但不管如何，我認可這種做法?！?/br>
    神絕平靜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隱瞞，過往那些年，我為你所做的那點事情，無非是在為今日一戰鋪墊?！?/br>
    說到最后，他眼神堅定道：“我要讓你欠我人情，然后再殺死你！”

    蘇奕挑眉道：“這是為何？”

    神絕自嘲地揉了揉鼻子，道：“我在想，若在和你的生死對決中一旦敗了，你應該會顧念那些情分，不會下狠手吧？”

    蘇奕不禁怔住。

    打破腦袋，他都沒想到神絕會給出這樣一個荒誕的理由。

    “你可以說我顧慮太多，在心境上已遜色一截，也可以鄙夷我心機太深，處心積慮在利用人情來為自己留后路?！?/br>
    神絕平靜道，“但，在我內心深處，是把你視作了頭等大敵對待，才會苦心準備這么久，付出這么多心思?！?/br>
    蘇奕拿出一個酒壺，隔空遞給神絕。

    他自己又拿出一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道：“我能感覺到，你心中對我并無恨意，只有為你師妹復仇的執念?！?/br>
    一句話，讓神絕不禁沉默了。

    臉龐上明滅不定，再無法平靜。

    最后，他苦笑道：“舉世之輩，知我者唯蘇道友一人耳！”

    說著，他指著自己胸口，“這是道心執念，是我曾為凌玥立下的誓言！”

    蘇奕頷首道：“明白?！?/br>
    “你不明白?！?/br>
    神絕搖頭，神色復雜，“我對你很欽佩、很欣賞，若非有這一場仇恨在……我必會痛痛快快地請你飲酒，與你論道，可惜……”

    他長嘆一聲，“人生無常，便在于此，為了凌玥，我必須殺了你！”

    蘇奕一時也沉默了。

    “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br>
    神絕道，“若想不這么痛苦，不被道心執念所困，就徹底做個生死決斷就是?！?/br>
    他灑然一笑，神色從容道：“我已不求退路，你也無須在意過往那些所謂的小恩小惠，待會動手時，若有機會殺了我，千萬別留手！”

    他眼神平靜，似徹底看開一般。

    蘇奕又喝了一口酒，指著遠處那白衣血發女子，“她又是為了何事而來？”

    神絕道：“她就是斗天秘界神魔一脈的斗天祖神，一位誕生于神域混沌中的存在！”

    蘇奕挑了挑眉，一下子想起，當初在斗天秘界時，自己唯一沒去的地方，就是那神秘的“神魔血潭”。

    據說，被那神魔一脈奉若祖先的“斗天祖神”，就沉寂其中。

    可蘇奕卻沒想到，對方竟是一個女子！

    “斗天祖神曾前往命運長河上闖蕩，不小心遭受了業障之劫，元氣大傷，在返回神域后，就一直沉寂在神魔血潭中?！?/br>
    神絕說道，“如今，她雖蘇醒過來，恢復了一些元氣，可身上的業障之劫猶在?！?/br>
    “若是可以，我想請道友幫她一把?！?/br>
    說到這，神絕的神色已變得認真鄭重許多，“而作為回報……”

    不等說完，蘇奕打斷道，“念在以往情分上，你開口了，我就會幫?！?/br>
    神絕一怔，旋即沉默。

    他明顯沒想到，蘇奕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包括一直立在遠處靜靜不語的白衣血發女子，都不禁抬起頭，看了蘇奕一下。

    那涌動著血色的幽邃美眸深處，明顯也寫滿了驚訝和意外。

    旋即，她終于開口了：“你幫我，我必有報，此次你若能在和神絕的對戰中活下來，在你前往赤松山后，我會動用神魔秘力，為你指引前往九幽之下的路?！?/br>
    頓了頓，她補充道：“在當今神域天下，只剩下我一個祖神了，也只有我的本源力量，可以感知到九幽之下的秘路?！?/br>
    蘇奕不禁訝然。

    他可不知道，作為神魔一脈的祖神，竟還擁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