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81節
東西朝天支著,很是尷尬,也很是難受。艱難開口:“老………” 司明明一把按住他的嘴:“你給我閉嘴?!?/br> “哦?!?/br> 就這樣被硬生生打斷了。 回落的過程很艱難,蘇景秋想了很多倒胃口的東西,但都不能叫自己的兄弟聽話。顯然他的腦子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兄弟也有。他太想讓司明明幫個忙了,可惜司明明出去接她那個傻冒老板的電話,接了很久。他頭腦里把惡心的東西想了個遍,方才成功。 身體和生理遭受了雙重的考驗,這與出售酒吧一起,并列成為他這一年最難的三件事。 好在這一年馬上要走完四分之三,這好日子很快就要來了。 司明明接的那個電話是她職業生涯中最嚴重的一次撕破臉。司明明不怕跟人撕破臉,但過程那么難看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個人能罵出那么臟的話來,好像他讀過的書、吃過的東西都在他的食道返流成了糞便,最終從他的嘴里噴薄而出。 司明明皺著眉頭,聽他罵她:“不是東西!忘恩負義!你忘了你灰溜溜從原公司走,是誰收留了你!你以為你是誰?你算老幾?你賣過幾次身就以為自己能擺弄我了?我告訴你,你別癡心妄想?!边@些話只是皮毛,言語的骯臟和暴力遠超人的想象。 司明明的內心翻涌起巨大的惡心。 她知道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但像他這樣的貪婪的人她真的是第一次見。他的姿態就是卷一筆走人,要在這個過程中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去管任何人的死活。司明明跟施一楠提出的方案是對公司和員工可持續發展的最優方案,他到手的錢不會少特別多,千八百萬對他來說不過是短期的損失而已。 她非常生氣。 握著電話的手在顫抖。 但她什么都沒說,任他越罵越厲害。他罵得越兇,越暴露更多的缺點和弱點。都走到今天了,他的心性修為竟完全不匹配他的才能。這讓司明明懷疑,市面上的傳聞是真的,這家公司或許真的是他的前妻主導的。而他最后踢走了前妻。 當然他的風言風語與司明明無關。 此時此刻,司明明只想干死他。她想把此刻的錄音一股腦發給資方們,讓他們看看他的丑陋嘴臉。但她瞬間就想明白了,難道資方的大多數人不知道他的目的嗎?他們知道,且認可。他們是一丘之貉。 她也想發給施一楠。但想到施一楠的品行,會因為他自己個人低下的質素,而壓低籌碼。那么她提出的打包整合方案就會繼續被壓價。她最初的目標,合理化保住那些人的工作崗位的目標,就會一定程度的錯失。 司明明明白,她不能沖動,不能泄私憤,她要做正確的事。雖然做正確的事很難。 這通泄憤的電話結果就是老板要求司明明放假,并減去她當年獎金的百分之五十,理由是她在管理崗位上有重大失誤。 司明明只是說好。 賬早晚要算的,但不是現在。 休假也是好的,她早就想休假了。她對上班產生了很嚴重的厭惡情緒,的確需要時間來消化。又逢蘇景秋受傷了,她雖然干活不太利索,但也能勉強照顧他。這讓蘇景秋很感激,以為司明明為了他放棄了工作,幾次拉著司明明的手感謝道:“老婆,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br> 司明明也懶得解釋,就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當然你如果一定要報答,我也攔不住你。你攢攢錢,明年給我換輛代步車吧?!?/br> “那不用等明年,現在就換!” 蘇景秋的豪言壯語令司明明頭疼。她不管蘇景秋怎么想,對于她來說,過日子若是沒有點余糧,她就沒有安全感。于是忙按住興奮起來的蘇景秋,讓他冷靜下來。而她推著他,去看看他那個”破酒吧”。 真的是破酒吧。 經歷了一場打架,里面一片狼籍,走進去都扎腳,像失竊了似的。蘇景秋想到失竊,忙扶著輪椅站起來,雙手撐著自己的腰,往自己存酒的房間去。酒柜里空空如也,蘇景秋傻眼了。 “我酒呢?我cao,我酒丟了!” 這簡直要了他的命,那酒可比酒吧值錢多了。其中不乏老客存的昂貴的酒,就連那個垃圾胡潤奇還有二十萬的酒沒喝完。 他拿起電話要報警,剛按了個1想起沒事兒就偷他酒的顧峻川。于是打給他,好朋友在電話那頭要笑岔氣了,最后說:“你那監控什么的都壞了,怕你丟,我和藺雨落費了好大勁折騰到我這了??茨銍樀?!” “我差點以為我要破產了!”蘇景秋說:“我真謝謝你,我現在就要去看看我那些寶貴的酒?!?/br> “你自己來???”顧峻川問:“你能行嗎?你那腰?!?/br> “司明明推我去?!碧K景秋說:“多虧了有我老婆?!?/br> 他嘴太甜了,司明明在一邊聽得直皺眉。心想跟蘇景秋生活在一起,可要時刻注意降糖。這男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太會說。 到了顧峻川家里,蘇景秋就直奔他的寶貝。顧峻川可真好,在他的大平層里專門做了一間“酒窖”。蘇景秋的酒一瓶瓶躺在他的酒柜里,算是得以安息。 那都是他跑遍全世界搞來的好酒,在北京,沒有酒吧比他酒吧的酒更好更真。有些酒蘇景秋都舍不得喝,放在那里熬年份。每當他饞了,他就算一筆賬,算完了就說:什么賤嘴配喝五十萬的酒。 這會兒他站在那逐瓶回憶,心中感慨萬千。但看在藺雨落和司明明眼里則是有點滑稽。 “他一直這樣嗎?”司明明問藺雨落。 “呃,也不是。有時候更瘋?!碧A雨落想跟司明明說說蘇景秋那張沒有把門的嘴,又怕他死相過于凄慘,生生忍住了。 蘇景秋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脆弱,開始洋洋得意顯擺自己的酒來。他一顯擺,顧峻川就說:“現在還不是在我這?送我得了?!?/br> “你沒少拿我的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蘇景秋這樣說著,抱起一瓶酒,指甲“當”一下敲在瓶身,玻璃發出一聲脆響。真好聽。 藺雨落留他們吃飯,顧峻川親自下廚展示廚藝,蘇景秋也跟進去。廚房大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倆大號男人在里面一點不擠,畫面甚至有點賞心悅目。 但他們聊天的內容卻很殘酷。 “餐廳又關門了?!碧K景秋說:“酒吧賣了,餐廳關門了,實體經濟太難做了?!?/br> “看著那些酒,我心里可真難受。但我又不想當著司明明面表現出來,好像我一個爺們兒還不如她堅強。當然,我的確不如她?!碧K景秋有點沮喪,那種感覺是很難講述的。反正顧峻川見過他所有他難堪的樣子,跟他說起倒是自然。 “那倒是。你們家司明明確實是厲害角色,不聲不響干大事那種?!鳖櫨ㄏ犹K景秋礙事,拍了一下他的“殘疾腰”,讓他一邊坐著,別礙事了。 “老天爺是不是想讓我停下???”蘇景秋問。然后自言自語:“我不用管管老天爺怎么想,應該看我自己怎么想?!?/br> “那你怎么想?”顧峻川往油鍋里丟辣椒,辛辣的味道瞬間就出來了。他們同時打了個噴嚏??攘藥茁?。 “我想停下來。前些年太順利了,現在事兒都趕到一起了,該停下來了?!?/br> “停下來干什么?” “我不知道?;蛟S可以跟司明明泡酒店。她反正愛泡酒店?!?/br> “你倆還有錢泡司明明喜歡的那些天價酒店呢?”顧峻川故意逗他:“奔著傾家蕩產玩呢?當自己二十歲呢?” “我賣酒吧的錢留著干什么?花了它!”蘇景秋撓了把頭,罵了一句:“去他大爺的!花了!從頭再來!” 顧峻川是那種覺得人生怎么選都不太會錯的人,他自己也有些野性在,所以并沒勸蘇景秋收起沖動,像一個真正的“中年人”一樣去思考生活。相反,他支持蘇景秋。錢財身外物,快樂無價。與其困在當下的圍城里,不如推倒那面墻走出去??纯此者€有沒有能力再造一座城! 外面的藺雨落正在給司明明教練瑜伽體式。 司明明有一些功底,藺雨落又教練得好,兩個人很快就入了佳境。 司明明在藺雨落溫柔的聲音里閉上眼睛,冥想的時候睡著了。 是的,司明明練瑜伽,練睡著了。 在醫院那幾天是高壓的幾天,她和蘇景秋各自為自己的事戰斗,沒有一個人能睡安穩。熬了幾天,人就要散架,全憑那一口氣吊著。 她沒想到藺雨落有這樣的魔力,短短十幾分鐘就讓她睡著了。藺雨落并沒吵她,而是輕輕站起身找了條毛毯為她蓋上,去廚房提醒里面的二人聲音小一點。 等司明明睡醒,飯剛好上桌,是她平常不太吃的川菜。她之前有所耳聞,顧峻川特意去學的。吃了幾口飯以后,她就問藺雨落:上門瑜伽怎么收費?藺雨落給她報了一個不菲的數字,已經是她們店里的內部價了。司明明眼都不眨,對她說:“我先買30節可以嗎?”說完故意問蘇景秋:“可以嗎?” “話都說出去了你倒是想起問我了,你不覺得太晚了嗎?”蘇景秋哼一聲:“你花錢不眨眼,還問我干什么?” “那能辦嗎?”司明明問。 “辦!我給你辦!”蘇景秋說:“今天這個錢我必須花?!边@是蘇景秋為司明明花的第一筆大錢,在這樣特殊的時候。兩個人好像都不太想好好過日子了,過窮了算! 回去的路上蘇景秋又去看了一眼酒吧,他以后可能很少來這里了,這會兒又難過起來,想做一個告別。 司明明看著被打碎的窗子,想起里面曾經響著的音樂和小聲,還有空氣里彌散的酒味香水味,以及那天人群里突然爆發的跳舞的快樂。一瞬間就覺得有點可惜。 屬于蘇景秋的酒吧要結束了,但他們的生活總該有新的開始吧? “我準備買下你的酒吧?!彼久髅髡f。 蘇景秋震驚極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這是在內循環嗎?你?” “我想買下你的酒吧?!彼久髅髡f:“別廢話了。我自有用處?!?/br> 第90章 一個故事(十八) 司明明喜歡酒吧街這個位置。 她準備在這里搞一些小型沙龍、讀書會等等。喝茶、品酒、分享、共創, 這感覺很不錯。她之所以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是因為她由她人生第一次演講展開的聯想,好像這之中有著微妙的關系。 也因為在這樣的時期, 人好像格外想與外界建立聯系, 各種意義上的。她當然知道自己這純粹是兵行險招,但怕什么呢, 險就險了。已經沒有完全安全的工作了。人失業就像呼吸一樣簡單,說來隨時就來。 司明明腦子里也只是有大概的輪廓,但她反正也要找地方, 恐怕沒有比蘇景秋的酒吧更合適的地方了。 她已經開始構想:她與酒吧街的氣氛背道而馳,開始做白天的生意。那是她擅長的、喜歡的,仍舊去解決“人”的問題的。 蘇景秋知道司明明厲害,但她的魄力卻仍舊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扶著自己的腰,訥訥道:“老婆,你認真的嗎?” “叫我明總?!彼久髅髯诰瓢汕澳前验L椅上, 秋風吹起她柔順的頭發, 顯得她那樣的不羈:“司明明雖然即將失去工作,但明總永遠在?!彼猿耙痪?。 她不喜歡“明總”這個稱呼, 當下只是借用, 這個稱呼也一并還給她匆忙而奮進的職業生涯吧!以后的她要換一種活法了。 蘇景秋看出她不是玩笑了, 就豪氣地說:“那你還買什么買!直接拿去用!” “我可以嗎?”司明明問:“那可是不小的一筆費用, 或許是幾十輛代步車、幾千節瑜伽課的費……舍得嗎?” “我跟我老婆不舍得?”蘇景秋捂著心口真是痛心疾首:“在你心里,我竟然是那種對老婆不舍得的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摳搜了!哪只!” “那倒沒有。但幾萬塊的舍得和幾百萬的舍得, 不是一種舍得?!?/br> “在我看來都一樣,我要跟一個人過一輩子, 就不會在乎那些東西。只要你喜歡,就都拿去。我再賺就是。當然, 如果我賺不到,那你就養我。我不要面子,我愛吃軟飯,我還想軟飯硬吃呢!”他言之鑿鑿,不過是為了讓司明明放心:“你腦子好使,家里大事聽你的。小事我來辦,我反正不愛動腦、沒有能………”他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司明明忍不住打斷他:“你知道嗎?選擇正確的團隊,也是一種能力?!?/br> ……蘇景秋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司明明是在自夸。他大笑出聲,說:“好好好,我有能力,我慧眼識英雄,我選擇了正確的團隊?!?/br> 司明明不逗他了,提醒他:“那你把出售的內容刪了吧,它有主了,不需要被出售了?!?/br> 司明明在第二天就賣出了自己原公司的股票,不準備再持有。陸曼曼被她驚到,提醒她:“你沒事吧?現在可是高點,說是要再漲兩百后拆分的!外面傳得沸沸揚揚?!?/br> “我不等了。我賣了,它漲再高都跟我沒有關系了。我就當跟過去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了?!?/br> “你現在這么魯莽?”陸曼曼說。 “魯莽點好。魯莽點快樂?!彼久髅鲏旱吐曇粽f:“你看蘇景秋,是不是很快樂?” 電話那頭的陸曼曼和張樂樂同時沉默,而后都笑了。算了,都這個時候了,誰還在乎明天發生什么呢!那股價看著到了歷史高點,可能還會再漲,問題是市場變幻莫測,即將發生的事誰能說得清呢! 張樂樂上一個階段的線上工作結束了,已經交工了,這幾天在家里休息;陸曼曼仍舊吊兒郎當做敗家的創業富二代,這一天也沒事;司明明有突如其來的假期,在家里做廢物。很多年了,三個人都很難湊出一個都同時不工作的輕松環境來。沒想到竟然在這一年實現了。 司明明有點感慨。 也有點發愁。 股票賣了,代表著真的一刀兩斷了。施一楠那邊已經在準備收購方案了,能不能談下來她并不知道。但她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這種事情就是這樣,她輕飄飄的,連搭橋人都不算,起不了決定性作用。但做總比不做強。 這是很漫長的一件事。 當年施一楠收購的那個產品和團隊,用時兩年多時間才完成流程及人員的安置。所以司明明的無限期休假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結束。她的辭職申請一直被a總壓著,當他覺得司明明徹底沒用的時候,大概也就會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