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40節
司明明轉過身去,拘謹而戒備地看著她, 生怕她像葉驚秋一樣, 突然對她說出什么了不得的話??伤龥]有, 只是上前一步, 輕聲問她:“你見到葉驚秋了嗎?” “???”司明明有些意外,高考過后的暑假都快過了一半, 這整個暑假她都在認真地在家睡覺,除了陸曼曼和張樂樂, 她沒見過任何人,更別提葉驚秋了。 “葉驚秋, 你見到了嗎?知道他在哪嗎?” 司明明搖搖頭。 那女子就說:“我是他的mama。我這次回來原本想看看他,但他不在家里。他應該去的地方我都去找了,但都沒找見?!?/br> 司明明心說:那你倒是算命??!你們家不是一家子神棍嗎?怎么這會兒就要到處找了呢! “阿姨,我沒見過葉驚秋。要么您進去問問老師?之前老師沒收了大家東西,最近通知大家來取。葉驚秋同學也被沒收了不少東西,或許也來了呢?!?/br> “他沒來。我等了大半天了?!迸藫u頭,從身上的布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到司明明手中。司明明下意識閃躲,被她握住了手腕:“拜托你,等你見到葉驚秋的時候把這封信給他?!?/br> “可我見不到他呀?!鄙倥久髅髦庇X自己拿到了一塊燙手的山芋,她的手縮著,試圖將那個信封塞回給葉驚秋的mama。 “你會見到的。他會來找你?!比~驚秋的mama說完轉身走了。 少女司明明甚至沒有去思考:為什么葉驚秋的mama出現在校門口并準確認出了她?為什么她要把那封信交給她?她匆匆而別究竟去哪里了?葉驚秋呢? 是的,葉驚秋也消失了。 司明明去那個道觀后面,他的家里去找他,他的家連門都沒有鎖,里面沒有人。司明明第一次見到葉驚秋的家,他有一張很漂亮的書桌,書桌上堆滿了易經、八卦類的書籍,還有一只死去的干涸的烏龜,空洞著一雙眼睛;里面還有燒香的味道。 司明明還去了很多他可能出現的地方找他,但都沒有蹤跡。 老師說他也考取了很好的大學,但是要去上海讀。說他如約去學校報到了。司明明多方托人打探,但都沒人聽說過這個人。 那個叫葉驚秋的少年消失了。 在那年秋天到來的時候,司明明實在忍不住,打開了那封信,一字一句讀了上面的內容,潸然淚下。 “抱歉我只能說這么多,我不能告訴你信的內容?!彼久髅髟陔娫捘穷^說:“蘇景秋,我很高興,你能成為與我共享秘密的人。謝謝你,蘇景秋,你真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能認識你,是我的幸運?!?/br> “沒有報答,口頭感謝,也就你這種人能干得出來?!碧K景秋得寸進尺起來。 “好,回去報答你?!?/br> 這一次旅程對蘇景秋來說很特別,他是那樣一個人:喜歡誰就不管不顧,要用這把火燒掉誰。當他洋洋得意跟王慶芳說起這事時,看到母親皺起了眉頭。 王慶芳看著對面的蘇景秋,有心訓斥這傻小子一通。她反正是沒見過哪個男的主動給自己找情敵的。那地方那么遠,他說去就去,生意也不管了,一消失就是好幾天。 王慶芳就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好好喜歡一個人是好事,但他放棄自己那一攤子事一股腦扎進去是壞事。 “你覺得明明會喜歡一個沒有事業心的男的?”王慶芳問他。 “我怎么沒有事業心了?”蘇景秋不服氣:“我那店不是開的好好的嗎?” “好好好?!蓖鯌c芳氣得敲他頭:“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犟種!沒有魅力懂不懂!沒有魅力!” “我管它魅力不魅力?!?/br> “滾滾滾?!崩先朔鲱~,將蘇景秋趕出自己房間。她有心教他幾招,無奈他不受教。隨他去吧! 反倒蘇景秋想不通,又推門進來,坐在她面前,問道:“為什么沒有魅力?” “像個橡皮糖似的,有魅力?別人只覺得黏手。這都不打緊,你得先把自己手頭那攤事弄好,再去想別的,知道嗎?不然你自己什么什么都不如人,人又憑什么喜歡你呢?喜歡你窮、喜歡你沒發展、喜歡你一根筋嗎?”王慶芳故意挑狠的說,不然很難說通蘇景秋。 蘇景秋呢,還真的思考開來。他不太懂,那談戀愛不就是要一心一意、把別人的事當自己的事辦嗎?他把司明明放在心頭,她自己沒法辦的事他跑一趟,這不是很正常嗎! 可王慶芳覺得,這只是一個開頭。當一個人,不論男女,開始為別人失卻準則和自我的時候,就是他魅力遺失的開始。她自己尚且不喜歡這樣的男人,更何況是思想那么獨特的司明明呢! “高傲點?!蓖鯌c芳對蘇景秋說:“好好愛老婆沒錯的,但別跪著愛?!?/br> 夫妻之間平等的愛很重要,不然這場關系早晚要失衡。 “我好好想想?!碧K景秋說。 “對,你好好想想吧?!?/br> 蘇景秋就站起來:“行,司明明出差要回來了,我先去接她,接完了再想?!?/br> 王慶芳一聽,得,全白說了,就朝他丟個抱枕,讓他趕緊滾蛋,看見他就煩。 蘇景秋雖然不信王慶芳,愛怎么能分高下呢?愛就是愛,就是要全身心地去愛,不然呢?藏著掖著?仰著脖子愛嗎?雖然不信,但也想試試。 于是在機場見到司明明后故意板著臉不跟她說話,司明明問他怎么了,他說:“你自己想去!” 司明明還真就認真思考起來。這次出差當天開始,她在配合蘇景秋的報備要求,刻意跟他報備,滿分;蘇景秋去廣西,她真誠地表示了感謝,滿分;她還給他帶了禮物(公司發的),101分。那他究竟怎么了呢? “我自認表現很好,我沒做錯什么?!彼久髅骼碇睔鈮训卣f。 “對對對!你沒做錯什么!”蘇景秋差點要憋不住,怕司明明再刨根問底,于是又丟給她一句:“自己想去吧!” 他故意拿捏了語氣和態度,還在心里夸自己:了不起,這演技很可以。 司明明想不出什么,也就不想。但蘇景秋的臉色又實在嚇人,于是也閉緊了嘴巴不說話。進了家門往自己房間去,在蘇景秋進門前率先開口:“我自己想想!” 不理他了。 “那你想明白了跟我說?!碧K景秋在門外說。 說你大爺。司明明心想。都是成年人,有事就該溝通,哪個心智成熟的人不開心了讓別人自己去想?能想出什么來?以司明明的思維慣性,這種時候該做的事就是:晾著。 司明明可太會晾著別人了。 先去洗漱一番,出來后戴上降噪耳機靠在床頭翻書,外頭出現的一切響動她都聽不見,就算聽見了也被她過濾了。 蘇景秋等了很久見沒動靜,在外頭敲門:“想好了嗎?” 里頭沒有動靜。 司明明看書看入迷了,忘記了外面的蘇景秋。蘇景秋本來就是逗她,見她不搭理自己,就找出備用鑰匙來,開了門進去。司明明抬眼看一下,慢吞吞扭過身子去,不搭理他。 蘇景秋從身后抱住她,她握著他手腕,將他手移走,他再抱上去,她移走。最后蘇景秋耍起了無賴:“我不管,我就要抱!” “可你在生氣?!彼久髅髡f。 “我逗你玩的?!?/br> “我不信。你就是在生氣?!彼久髅髡嬲\發問:“你究竟為什么生氣?” 這下好了,司明明當真了。蘇景秋現在必須要想一個生氣的理由了,不然今晚不好過了。他就知道王慶芳的話不對,他才小試牛刀,就敗下陣來。搜腸刮肚想了很久,終于編出一個來:“你出差都沒給我帶禮物,你心里沒有我?!?/br> 司明明聞言下了床,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盒給他,上面有她公司的logo。 “這是什么?”蘇景秋問。 “這……將到來的新年禮物?!彼久髅髡f。 “你們公司發的?” “對?!?/br> 司明明好一手借花獻佛,蘇景秋打開來看,里面是襪子、手套,毛茸茸的真可愛。他要是穿戴上這東西,來酒吧里喝酒的同志們可就開心壞了。 “你試試?”司明明眼里閃過一絲狡黠,準備報復一下蘇景秋的假裝生氣。 “我不試。這東西你打死我我都不會要?!?/br> “你不試就是不喜歡?!彼久髅鞅憩F出失落的樣子:“下次可不敢送禮物給你了?!?/br> 蘇景秋一愣,就拿過那手套,勉勉強強戴進去,什么東西,他心里罵了一句,但還是假裝做了一個兔女郎的姿勢。兩個人都感覺有點惡心,蘇景秋將那手套扯下來丟得遠遠的。 司明明捂著嘴笑了,人栽倒在床上。蘇景秋壓上去撓她腳心:“司明明你可真壞!” 司明明笑著躲避,但她哪里有蘇景秋力氣大,被他狠撓了幾下。她有點生氣了,用力踢蹬,紅著臉喊他:“蘇景秋!你給我停下!” 蘇景秋就停下,認真問她:“撓腳心也不行是嗎?撓腳心也是司明明女士的禁區?!?/br> “那這樣呢?”他握著她腳踝,輕輕親了一下她的腳心。癢麻的感覺爬上心頭,讓她一時之間變得安靜。蘇景秋看著她恍然大悟的樣子:“噢,不能撓,能親?!庇钟H了一口。 司明明變得很老實,安靜地看著他。人和人之間的親密舉動究竟能打破多少道防線呢?她有點困惑。 蘇景秋卻握著她腳踝,拉了她一把,將她拉到他面前,而他壓上去。 司明明將臉扭向一邊,被他捏著下巴扭了回來。 “司明明,你不是要報答我嗎?” “我沒說?!?/br> “那你說要謝謝我?!?/br> “怎么謝?” “說你愛我?!碧K景秋說。 “我愛你?!彼久髅骱翢o感情地說:“但是蘇景秋,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鄭良有麻煩了,她的老板被約談了?!?/br> 蘇景秋的手頓在那,司明明認真地看著他:“我感覺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不想經由別人的嘴告訴你,那會讓你對我產生誤會?!?/br> 司明明的手指戳了戳他胳膊:“現在,還需要我的報答嗎?” 第48章 一場意外(八) 蘇景秋從沒想過會在濃情蜜意的時候聽到這樣尖銳的問題。動作停下來, 不可置信地看著司明明。 司明明的眼睛真是坦蕩,她就那樣看著蘇景秋。 “你在試探我嗎?”蘇景秋問,順道坐起身來。 “不是?!彼久髅髡f:“我覺得你可能會關心, 所以說給你聽?!?/br> “那你覺得這個時機合適嗎?”蘇景秋又問。 “我突然想起來的?!?/br> “不說能憋死嗎?” “你生氣了嗎?”司明明問。 “換你你不生氣嗎?”蘇景秋指著床上的小小水漬:“這種情形下合適嗎!” 司明明也坐起身來, 扯過一張紙巾將水漬蓋上,大有欲蓋彌彰之意。蘇景秋站起身出去了, 他心情不太好,因為這樣的小別相見不是他想象的。 她出差的時候他其實很想她,雖然不指望她與他有一樣的心境, 但也期待她能比從前熱情一些、親近一些。他不太知道他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一個有溫度的愛人。 司明明就是這樣,當她不想在乎別人感受的時候,就總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說她自己想做的話,并不計后果。就比如剛剛,他們分別了一個星期, 又經歷了一個推心置腹的夜晚, 蘇景秋以為他們會不一樣,但她卻拋出了鄭良。 他在陽臺上抽了一根煙, 當煙頭燃盡的時候, 他意識到一件事:或許此刻他的沉默, 會被司明明認為這是他對鄭良的在乎。一點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但蘇景秋心里有一桿秤:什么事與他有關,什么與他再也沒有關系了。他喜歡鄭良不短的時間, 他盡力過,但那是過去的事了。蘇景秋向前看了, 他遇到了司明明,并開始喜歡司明明, 這是他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