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29節
“你懂個屁?!甭櫲缢f:“那小子爸爸mama都神神叨叨的?!庇谑撬胰巳テ平?,在司明明床頭放碗、扎小紙人找沒人的地方燒,一個好好的人被葉驚秋嚇破了膽。 這會兒聶如霜捂著自己心口對司明明擺手:“趕緊拿走趕緊拿走,我看不得這個!那個小神棍打小就嚇人,我一看他就頭皮發緊?!?/br> “你怕他干什么!”司明明抱起快遞紙箱,對司明天說:“快給我媽寬寬心吧,她胡思亂想了?!?/br> 出了門,上了蘇景秋的車,蘇景秋回頭看一眼后座上的破箱子,問司明明:“你那神棍朋友的東西也配上我的車?” “那我打車回去?!彼久髅髯鲃菀萝?,被蘇景秋一把拽?。骸傲T了罷了。走吧?!碧K景秋拿司明明沒辦法,也拿那神棍沒辦法。那神棍看不到摸不著,單單寄這么一箱子東西膈應人。 路上司明明頭一回沒有心思聽電臺,而是在想新加坡的一幕。她在采訪間隙看到一個像葉驚秋的人,跑到街頭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他的明信片上恰巧顯示那幾天他在新加坡。 蘇景秋見她不動作,自己擰開了電臺。他現在覺得那破故事倒也有趣,至少比司明明好玩多了。 但這一天司明明不準備聽,順手給關掉了。蘇景秋就打她手:“犯欠是不是!” “葉驚秋是個神棍?!彼久髅魍蝗徽f,跟蘇景秋對視一眼后又說:“我媽也知道。他跟我說他三十歲當天會死,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呢?!?/br> “你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生死?那跟你有關系嗎?”蘇景秋問:“你為什么偏不肯承認這個葉驚秋在你心里獨占鰲頭呢?” “問題是沒有?!?/br> “我說的并不是愛情?!碧K景秋平心靜氣地說:“說實話司明明,跟你相處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一件事: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不愛任何人。我感覺你也不愛葉驚秋,但他在你心里挺特別?!?/br> 蘇景秋一語點破司明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這么利索就把這些話說出來了,從某一點上來說,他覺得他們倆真是絕配:他不愛她,她不愛任何男人。這個現實沒讓人多難受,反而感覺到輕松。但蘇景秋也不得不承認,在他心里,司明明也很特別。 就像交朋友一樣,總得慢慢交心,最后才知道那個朋友值不值得托付。 “你不生氣嗎?”司明明問。 “我生什么氣?我會因為自己沒有任何知情權而生氣。這么說吧,咱倆好歹吃在一起睡在一起,雖然吃得不多睡得也不太多,但總比別人親近點吧?你不能對我像對陌生人一樣,那樣你就太孫子了?!碧K景秋說:“我能保證不把你當外人,你能保證不把我當外人嗎?” “暫且無法保證?!彼久髅魅鐚嵳f。 “好好好,你牛逼?!碧K景秋要被司明明氣死了,下車時候不讓幫她開車門,又抱起那個神棍的快遞紙箱。司明明跟在他身后進家門,對他說:“葉驚秋給我寫過一封很長的信,信的內容我不能告訴你?!?/br> “那你說個屁?” “你不是要知情權?” “我要的是遮遮掩掩打著馬賽克的知情權?” “哦?!彼久髅魉餍蚤]嘴,這事兒也事關葉驚秋的隱私,她這么多年守口如瓶,對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只字不提,只因為信的最后葉驚秋對她說:這是你的和我的天命,請你替我守口如瓶。 司明明當然也不會對蘇景秋說,但她說了別的:“你竟然會告狀。堂堂七尺男兒,跟我媽告狀,你…… “有理走遍天下!你欺負我我就讓媽評理?!碧K景秋說:“你也可以跟我媽告狀,只要你有理。你有嗎?” “你抽煙、喝酒、熬夜,這是猝死三件套,你媽知道嗎?” 蘇景秋就上前去敲她腦子,威脅她:“司明明我勸你別找事!” “我就找!” 司明明丟下這一句抱起箱子跑了,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又打開來看。她想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找到行蹤不定的葉驚秋。他過了三十歲了還活著,那么他的天命是又讓他三十一歲死嗎? 這時陸曼曼給她打電話,聽起來非常生氣:“司明明,太狗血了!cao!” 司明明蒙了,連忙安撫她,讓她慢點說。 陸曼曼一邊說一邊罵,一邊要被氣哭了,原來是她翻朋友圈,在一個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白楊,白楊在給別的女的過生日!可上午張樂樂剛說白楊出差了不在北京! 陸曼曼強忍著情緒問那姑娘:“在哪里過生日呀?” 姑娘答:“北京呀!” 陸曼曼對司明明說:“牛逼了,白楊真牛逼了。我現在就去撕了丫挺的!” “你先冷靜?!彼久髅髡f:“這只能證明白楊在說謊,不能作為他出軌的直接證據。你不能去撕了他?!?/br> “那我怎么辦!”陸曼曼氣得跺腳:“張樂樂這個大傻子,我跟她說了多少遍了,白楊…… “也別指責樂樂?!彼久髅鞔驍嗨骸澳愕任蚁胂牒脝??” 陸曼曼終于冷靜下來:“好?!?/br> 司明明想了一會兒,對陸曼曼說:“你跟白楊不是好友,這是好事,他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明天你帶份禮物去找那個姑娘吃頓飯,裝作不經意探探口風?!?/br> “好。要不要跟樂樂說?” “先不說。萬一是誤殺,對他們夫妻關系不好?!彼久髅鲗﹃懧f:“樂樂現在精神狀態不對,如果貿然告訴她,她會崩潰的?!?/br> 司明明掛斷電話,發現拇指上的死皮被她摳掉了,留了一點血,她扯了張紙包在指頭上,將葉驚秋的箱子收起來。 蘇景秋去酒吧前敲她門跟她打招呼,她去開了門,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蘇景秋看到她的手,一下子就火冒三丈:“司明明你怎么回事呀?再摳你的手就要爛掉了!” “我下次注意?!?/br> “你注意個屁!”蘇景秋轉身走了。到了酒吧調了幾杯酒,就去外面吹風。想起司明明的手,就罵罵咧咧打開手機,去網上找指套。有人說可以買解壓的小玩具,思考的時候攥在手里,當作代償;也有人說不如物理防摳。 他打開手機找指套,再過一會兒司明明收到十來張產品圖片,還有他的消息:“選。再摳把你手指頭掰折?!?/br> 司明明逐一打開那些圖片,挑著挑著就笑了出來。她摳手有好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發這些東西。她也著實不懂,就說:“都行,你隨便挑?” 蘇景秋也不回她,但是下了單。 蘇景秋送給司明明的第一個禮物竟然是這種東西,他跟顧峻川說起,顧峻川對他豎拇指:“又摳門又暖心?!?/br> “這摳嗎?她需要這個?!碧K景秋不服氣,什么時候給人買東西要看價值了? “那她要跟你說換車呢,你送不送?!?/br> “那就換??!我早就看她那輛破車不順眼了,夏天跟蒸箱似的,坐一會兒我就熟了。我這富貴命坐不得那種破車?!?/br> “她要換房呢?” “換唄,她那破房子也不行,我一抬頭都能撞到屋頂,也不知她賺錢花哪去了?!?/br> 蘇景秋就是這樣的人,對人真是掏心掏肺沒有什么心眼,顧峻川很慶幸他沒遇到一個殺豬盤,不然很容易就被騙干凈了。 蘇景秋自然沒想這么多,他單純希望司明明別再摳她那個破手了! 夫妻兩個相處到這個程度,已經超出了他們自己的認知。司明明看著蘇景秋給她的那些威脅的話,也都帶著搞笑的溫暖。他可真是一個好人。 張樂樂的事讓司明明分心,晚上睡不著起來吃了片褪黑素。她其實也是有心事的人,有時也算被動養生。近來冒出來的兩個故人,好像在一點點打掃她的過去,讓不擅長回顧的她也閉上眼睛回顧。 她高中時候性格就冷淡,跟葉驚秋打過那一架后看他不順眼好長時間。葉驚秋呢,每天跟在她身后,說司明明是他的有緣人,說他潛心鉆研五行八卦,司明明是他成功占卜出的第一人。他想幫助司明明,那時的他說:天命是可以改的,你別擔心,你不會孤獨終老的。 司明明根本不想理他,覺得他這個人太奇怪了。他們生在北京城,長在紅旗下,家里距離天安門直線距離不過五公里,怎么就要搞封建迷信了?她對葉驚秋說:你再纏著我,我就要打你了! 葉驚秋則悲憫地看著她:打吧打吧,這是你的權利。 司明明對葉驚秋打打不得、罵罵不得,偏偏這個小神棍長相上乘,不搞八卦五行的時候籃球打得風生水起,提筆也能揮毫潑墨的主。喜歡他的女同學也不少,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當初二人打那一架,是司明明不知好歹了。 我多冤。司明明時至今日仍舊這么想。我的少年時代都被葉驚秋毀了。 司明明的褪黑素沒有完全發揮作用,她睡睡醒醒,腦子里盡是奇怪的畫面。期間她迷迷糊糊接了一個電話,也聽不清對方說什么,于是就給掛斷了。 到了凌晨兩點,她索性起了床,將那些東西平攤在床上,一件一件去看,企圖去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但都無果。 她主動給蘇景秋發消息:“你認不認識道上的朋友,就是那種走偏門的,能江湖尋人…… 蘇景秋的手背上正滴滴答答流著血,疼得他直冒汗,下意識就兇司明明:“你也變成神棍了?你找他干什么?” 司明明聽出他不對勁,就問:“你怎么了?你在哪?” 蘇景秋沒回答她,司明明急了,她也沒意識到自己急了也會罵人:“你他媽在哪呢?說!” 第36章 一塊石頭(十六) 那頭的蘇景秋嚷了一聲后掛斷電話, 司明明再打過去就沒了動靜。 她知道蘇景秋的酒吧在哪,毫不猶豫穿上風衣出門了。司明明身體里那股子奇怪的勁兒又來了:好好好,惹到我頭上了!我看看到底是誰欺負我司明明的人呢! 她在職場做老板護犢子, 跟好朋友一起擋在她們前面, 結了婚就把別人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今天這一架她勢必是要打的! 她的車剛拐進那條酒吧街就堵上了,怕耽誤事, 索性找了個地方停好車就向里徒步。街邊有人在議論:怎么這年代了還有人搶包呢?這里可是北京。 司明明向來不喜歡這種地方,她之前有躲不過的應酬來過幾次,每次都覺得一進酒吧心臟就受不了。這地界很亂, 過了凌晨一點,醉酒的、打架、撿尸的什么都有,她覺得這不符合她心中的秩序世界。今天為了蘇景秋來了,看到這亂糟糟的場面,就覺得他用命賺錢挺值得尊敬。 再向里走,就到了蘇景秋酒吧門口, 當初她靠推理找出了這家酒吧, 今天終于親自上門了。這會兒里面有三兩酒客在喝酒,蘇景秋不在, 她上前問:“你們老板呢?” “街頭錄口供呢?!?/br> 司明明就點頭向外走。她自詡見過很多大陣仗, 對這樣的場面并不驚慌, 但還是設想了一下蘇景秋面目全非的臉, 或者腹部被扯出的腸子在地上拖行。做好心理建設才不會吐出來,她甚至想象了一下自己鎮定自若把他弄上救護車的場面, 那儼然是一個大英雄。 前面里三層外三層圍了人,都是在看熱鬧, 司明明聽到有人說:那老板太有正義感了??倿槿顺鲱^。警察在錄口供,幾個當事人都站在那, 司明明看到蘇景秋的手纏著紗布,已經處理過了。旁邊站著一個相貌極出眾的男人,應該是蘇景秋的生死之交顧峻川。然后是鄭良,……明明思考了一下,應該是鄭良的異地戀老公。 這里顯然用不到她,她放心了,驚天動地地來,悄無聲息地走了。只是她心里想的是,為什么蘇景秋而立之年還要有這樣的英雄情結,像一個徹頭徹尾的莽夫,他難道不懂智取嗎?她鄙視蘇景秋的時候已然忘了她是在地鐵里抓爆別人蛋的主。 到了家,覺是肯定不用睡了,就繼續研究葉驚秋。 司明明再想起葉驚秋,那是個很怪很怪的人,比她還要怪的“怪人”。在跟葉驚秋漫長的交鋒中的某一天,司明明在道觀后街見到了傳說中的葉驚秋的父親。 葉驚秋的長相像從他父親臉上扒下來的,白凈的面龐清亮的眼,不同的是他的父親像游走在塵世以外,在流火的夏天里周身也透著一股子冷清。司明明躲在樹后,抹了把額頭的汗,冷不丁冒出到葉爸爸身邊乘涼的念頭。 父子倆個不知在說什么,葉驚秋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他哭的時候梗著脖子,眼淚無聲地落,偶爾用胳膊擦一下眼淚,十六七的男孩子哭得那樣狼狽。 再然后,葉驚秋上前抱住他的父親,后者也動容,拍拍他肩膀,但還是推開他走了。 葉驚秋望著他父親的背影不停地哭,有時會看向他身后的墻壁,司明明一度以為他要撞上去,腳底就如同裝了風火輪跑到他面前,對他說:“葉驚秋,你干什么呢!” 葉驚秋就擦干眼淚,扭過身去,看著暗紅掉漆的墻壁。司明明遞給他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巾,是她午飯后從小吃店拿出來的,預備著待會兒拉屎用,這下給了葉驚秋。 “我爸要云游四方了?!比~驚秋啜泣一聲:“像我媽一樣?!?/br> “你爸你媽真酷?!彼久髅髡f。 “你可以不告訴別人嗎?” “你能收回罵我天煞孤星的話嗎?” “那是實話?!?/br> 那天又是以兩個人打架收場,在墻壁面前他們的胳膊架到一起,都試圖把對方摔倒。 眼前這張明信片就是在遙遠的非洲,兩個小黑孩架著胳膊,也不知是打架還是嬉鬧,總之還原了當時的情形。司明明覺得好玩,就多看了一會兒。 從少年時代輾轉到今天,好多事她都已經忘干凈了,但有些挺有意思的事還是一下就能想起來。 葉驚秋呀葉驚秋,你最好藏嚴實點,不然你的小命可要不保。故人出現的感覺很微妙,像一個裁縫要扒掉給司明明制的成衣,讓她在鏡中照見本真的自己。 時間回到司明明給蘇景秋打電話要請他找一些江湖中人幫她尋找神棍朋友以前。蘇景秋忍不住跟顧峻川抱怨:“那么大個紙箱子,里面裝著石頭和樹皮,司明明的朋友怎么跟她一樣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