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16節
蘇景秋這一天神清氣爽,猶如被打通任督二脈,本就好看的人,站在收銀臺前簡直要發光。濤濤覺得他有些不一樣,幾次三番想八卦,都被蘇景秋瞪回去:“給我閉嘴,忍住了?!碧K景秋不許濤濤問,但偶爾會回憶一下。他有了一個結論:男人還是該有穩定的性生活。真金就該丟到火里去練,假把式只能糊弄人,解一時之饑,不能撫百日之仇。 更何況這性生活受法律保護,這又給他平添了一些安穩感。 浪蕩數年的蘇景秋,竟然體會到了安穩感。 母親王慶芳給他發來照片,她正為自己準備參加雪山婚禮的衣服。都是花裙子大披風,一件參加婚禮的都沒有。蘇景秋希望王慶芳對待婚禮的事能松弛點,卻不成想她松弛過頭了。 他遣詞造句半晌,才將自己的想法發過去:“不如置辦點登山鞋?” 王慶芳沒得到反饋,激烈批評了他一通,轉身給司明明發去,問她:“好看嗎?” 司明明跟蘇景秋一個看法,也遣詞造句才回:“改天我陪您逛街去買,剛好可以一起吃飯?!?/br> 當司明明想用的時候,她情商就很高。她只是對愛情感知力弱,不,她根本沒有感知,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有人想摸著她這塊石頭過河,但發覺她真的只是石頭。一塊不討喜的石頭。 陸曼曼突然在群里說:“快看!這是不是葉驚秋!是不是??!” 她發的是一個朋友的旅行照,在身后的背景里,一個男人頭發蓬亂,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面目迷糊,根本看不清臉。但陸曼曼就是篤定:是葉驚秋嗎?是! 他們于高考結束后分別,從此再沒有見過任何一面。十余年過去了,早就面目全非了。 “應該不是葉驚秋?!彼久髅髡f。 “為什么?”陸曼曼問。 司明明沒有回答她。 回到那天她們騎車去昌平縣城,期間司明明去廁所,在那個臭味熏天的廁所里拿出葉驚秋的信看了一眼。他說:“不出意外,三十歲那天我會去死?!?/br> 放屁。 年輕的司明明捂著鼻子讀完那封很長很厚的信,又給出一個結論:簡直一派胡言! 第22章 一塊石頭(二) 對于那封信, 司明明閉口不談。陸曼曼和張樂樂窺得的一角,令她們好奇很多年。她們總在感覺生活無趣時提起葉驚秋和那封信,提起她們毫無波瀾的青春期, 以及那次騎車遠行的壯舉。 在張樂樂結婚前的某一個夜晚, 提起那次遠行,她們忽然意識到, 或許她們都一樣,隱藏了關于那次遠行的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在她們各自心底,始終沒有被坦誠。 葉驚秋、蘇景秋。 陸曼曼一瞬間發現了什么, 打出這兩個名字,以及一長串問號。司明明你? “純屬巧合?!彼久髅骰卮?。 生活之于司明明,像進了一條快速軌道,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忽然之間快了起來。 首先是張樂樂,她突然決定要辭職帶小孩,在群里征求其他二人的意見。陸曼曼能有什么意見?陸曼曼除了罵人什么都不會。她痛罵白楊對張樂樂進行精神控制, 讓她放棄自我, 放棄工作。從此安心做他的性奴隸、生育機器、免費保姆! 張樂樂辯解:這是我的個人選擇,我想為我的家庭再做一次努力。 白楊怎么不努力???陸曼曼問。 他在努力養家。張樂樂回。 牛逼。陸曼曼回完這句就不再說話, 她被張樂樂氣懵了。 陸曼曼從第一眼看到白楊就跟司明明抱怨:那廝看著挺斯文, 但我就是覺得他不像好人, 心思壞著呢!但這么多年過去了, 白楊貌似對張樂樂還不錯,陸曼曼也就能忍。這一天忍不了了, 罵了一通,但自己并沒痛快。 她給司明明打電話, 讓她奉勸張樂樂停止那傻逼的念頭,不要做一味付出自我感動的傳統婦女, 讓她有辦法想辦法,沒辦法就創造辦法,別徹底回歸家庭。 司明明先穩住了陸曼曼,要她消氣,且不要好心辦壞事,并承諾自己會去勸勸張樂樂。她決定去找張樂樂公司附近找她吃晚飯。 張樂樂看起來心情不錯,對司明明說:“你知道嗎?我最近想的是,每個人都有取舍。一一那么小,需要陪伴,我內心里想做一個真正的好mama,但我做不了。我太累了,這是我內心想要回歸家庭的真正原因?!?/br> 司明明能理解張樂樂當下的選擇,她太累了,所以選擇一個對自己絕對重要的,放棄對她而言只是相對重要的。她丟掉一件繁重的行李,然后才會輕裝上陣。并且她已經決定好了。 司明明沒說別的,只是對張樂樂說:“像從前一樣吧?你先別著急做決定,先想好回歸家庭后每天要做什么,可能面對的問題,以及對應的解決方案。好嗎?我們不打無把握之仗,好嗎?” “好?!?/br> “三個月為限好嗎?” “好?!?/br> 司明明也暫時穩住了張樂樂,她想首先排除張樂樂不是一時腦熱。然后她又去找陸曼曼,要她不要那么硬剛,要用一些策略。 “什么策略?”陸曼曼問她。 “送溫暖?!?/br> 張樂樂是一個心軟的人,倘若她們三個人之中有一個人最好糊弄,那就是張樂樂。司明明要陸曼曼哄張樂樂,并偶爾給她發一些可怕的案例。 張樂樂的事情處理完了,司明明徹底休了婚假。在她休婚假的前一天,她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把工作交接或存檔,給下屬們開了會,對她婚假期間的工作安排給予合理的安排。在她心里這次休假與以往每一次并沒什么不同,但她的下屬們明顯有些惶恐和焦慮。 “怕什么?”司明明走時對她們說:“天塌了我頂著,地震了你們先跑。這不是你們平日里的座右銘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彼室舛核齻?,平常她們在她耳后嘁嘁喳喳的話她都知道,但她沒有因此生過氣。甚至有時覺得她們挺可愛挺聰明的。至少覺得她們的老板能扛事。 有了她的寬慰,大家都笑了。她承諾回來給她們帶禮物,然后就利落下班了。 她之所以覺得日子飛快,還是在她出辦公室之后才反應過來:她那個老公消失了好幾天天,她一個人安睡在他的大房子里,在里面作威作福,無人管束,極其快樂。明天就要出發了,她才想起雪山婚禮的新郎不知去哪里了,以及是否還能撥冗出席? 與此同時,擅自給自己放假去玩的蘇景秋先生正在經歷一場“放浪形骸”的宿醉。他跟郁郁寡歡的好兄弟顧峻川一起喝到了第二天清晨,等他睜開眼睛才想起自己的婚禮好像是要到了,而他當務之急是先飛回北京??伤e過了原本的航班,即便改簽也趕不上下一天飛往烏魯木齊的飛機。 想到司明明女士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和不留余地的嘴,他冒出一身冷汗。好兄弟顧峻川對他說:“這還不簡單,選最近一個時間的航班直接飛去烏魯木齊?!?/br> “然后呢?” “然后什么?還有什么?婚禮別人都弄好了,你只要列席就行?!?/br> “哦對?!碧K景秋一拍腦門,匆匆走了。在飛機起飛前他給司明明打了個電話,在打電話前他真的認真措辭了半晌。比如這些天去哪里了?跟誰在一起?做了些什么?為什么要直接飛往烏魯木齊? 可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司明明說:“你今天是不是回不來?那你明天能趕到烏魯木齊吧?不行的話我在烏魯木齊等你一天。后面兩天晝夜兼程趕路?!?/br> 司明明甚至沒有多問任何一句,并且以穩定的情緒迎接了他。蘇景秋反倒不好意思,他說:“哎呀,玩得太開心,結……不起啊?!?/br> “不必道歉。人生難得有純粹的開心,喜歡就去玩,玩不夠就接著玩。這沒什么的?!?/br> “你真沒事?”蘇景秋不確定地問。 “我真沒事?!彼久髅餍α耍骸澳隳艽螂娫捀医淮宦?,我已經覺得你很棒了?!?/br> 蘇景秋并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劈頭蓋臉的臭罵,因為他眼中的司明明是一個非常有掌控欲的人,定不會容忍自己的枕邊人出現這樣的情況。他一頭霧水掛斷電話,對顧峻川說:“你猜錯了,司明明多一句都沒說。她沒生氣,她很穩定,她甚至還表揚了我?!?/br> “也有女人是暗暗生氣?!鳖櫨ɑ厮?。 “不,你沒見過司明明,她不會暗暗生氣。她雖然很有手段,但她不會暗暗生氣?!?/br> “那么恭喜你,你這個婚真結對了?!?/br> 男人都不喜歡被管束,被查崗,被無止盡地盤問。他們憧憬的婚姻大概就是能像婚前一樣自由。自由去玩去鬧,只要恪守道德底線和良知,不做違背公序良俗的事就好。蘇景秋的婚姻或許是令人羨慕的。 此刻的蘇景秋是感激司明明在這種事上愿意給他絕對自由的。在去往烏魯木齊的飛機上他甚至想:我的婚姻可真好。我有了欲望的出口,還有絕對的自由。 所以當他看到脫掉正裝,一身戶外裝扮的司明明的時候,甚至覺得她比從前要順眼許多。 這是他們那晚突破兩性界限后的第一次見面。 司明明走到他面前主動伸手,就差說同志你好了。蘇景秋拍打一下她的手,說:“誰跟你是同志?!?/br> 司明明學他的語氣:“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蘇景秋上前一步,仔細觀察司明明的神情,看到她眼中除了對新疆美食的憧憬簡直空無一物,確定了她沒因為他幾天的杳無音訊而生氣。 老人們不愿跟他們一起出發,兩家老人八百個心眼,她溝通了幾次,結果是各自安排,婚禮當天現場見。老人們也不傻,大概看出這兩人的婚姻是兒戲,也因此不想投入過多的感情。但又偏要有一場婚禮,那就趁機出來玩。這樣一想再好不過。 所以司明明租的車只裝他們兩個人,他們將在一起度過一段于他們而言漫長的旅程。蘇景秋這會兒開始了窮講究,非要先找個地方將自己清理干凈。他說:“我不允許自己邋遢地踏入這片美麗的土地?!?/br> “但你允許你邋遢的身體踏上飛機玷污藍天白云?”司明明看了眼時間尚早,就沒有反對,而是陪他去開了一間日間房。 其他真正的夫妻去酒店,堂堂正正;而他們兩個看起來像在偷情。蘇景秋錄信息的時候,司明明安靜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好像與他不熟一樣。酒店前臺讓她掃臉,她緩慢到前面,掃臉,不情不愿。 “搞的像我綁架你似的?!边M房間的時候蘇景秋無情嘲笑她:“沒開過房???出差不住酒店???” 司明明發覺那天以后的蘇景秋變得很有進攻性,好像能從攻擊她的過程中獲得一定程度的快感。司明明不愿與他一般見識,偉人都說了“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疲我打”,這都要等待好的時機。 她做到窗前的小沙發上,對他說:“你去洗?!?/br> 蘇景秋大咧咧一個人,又覺得兩個人畢竟已經到了那個程度,當即在司明明面前“寬衣解帶”起來。當他健壯的上半身露出,司明明一瞬間想起那天的某些場景,目光就聚焦起來。她露出初入職場聽老板布置任務的神情來,歪著頭,專注而認真地研究這具可人的身體。 “你想不想摸?”蘇景秋問,學網上的擦邊男那樣,用掌心在腹部拍一拍,自上而下摸一把。太惡心了這也。擦邊男也不好當啊。他心想。 “你的腹肌嗎?” “不然呢?” 司明明還真動搖了一下,目光緩緩向下,目露精光。蘇景秋被她看得不自在,手指了指司明明要她別太放肆,快步去了浴室。 水嘩啦啦的,一直從頭頂澆到兩個人心頭。幾天游山玩水飲酒作樂并沒累垮蘇景秋的身體,他想到外面有個女人在等他,這個女人是他的合法妻子,而他們已經有過親密的接觸,這都令人心猿意馬。 蘇景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自認對鄭良的愛那么純潔,但當她結婚后,他決定繼續向前時,他這么輕易地就跟一個女人上床了。 盡管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蘇景秋一邊洗澡一邊鄙夷起自己的愛情來,愛情和欲望將他劈成了兩半。外面等待他的司明明很安靜,蘇景秋關掉水龍頭,聽了一下,她不知在干什么,一點動靜沒有。 蘇景秋走出去,看到司明明正盤腿打坐。他早就對她這樣奇怪的行為見怪不怪,她練太極、打坐、養生,好像她的心靈已經邁入了中老年行列,提前找到了安寧的歸處。 司明明唯有用打坐才能按捺住自己的悸動,她的經血汩汩的,兩個小時就要換一次衛生巾。偏她在聽到浴室的水聲之時又起了色念,唯有打坐以求平靜。 蘇景秋又回到浴室吹頭發換衣服,等他出來的時候,司明明已經拉著行李箱站在那里,對他說:“走??!上路??!” 他這一生都沒遇到過這樣的女人,他脫得干凈她毫不動心。給她個機會她都不珍惜,還舔著臉跟他說:“走??!上路??!” 上個屁路。他身體后仰跌到床上,耍起了無賴,任司明明如何哄騙他他都不肯走。 “那你自己留這,我去參加婚禮?!彼久髅髂托挠邢?,也沒有哄“大小孩”的癮,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拉著箱子就走,人剛到門口就聽到屋里騰騰騰腳步聲,蘇景秋跑了過來,一把攔腰抱住她,將她抱回了床上。 蘇景秋學壞了,他覺得對待司明明這種人就得有股無賴的勁頭,任她如何踢打他都不為所動。他迫切想證明自己的魅力,把頭埋進她頸間,嘴唇拱來拱去,拱得司明明又煩又癢。捧著他的臉就親上了他嘴唇。 蘇景秋下意識閃躲,被她狠狠摟住脖子,她故意惡心他,將舌向他口中送,他越躲她越追,終于糾纏到他的。 那次親熱的時候他只短暫親吻她的嘴唇,手只在她胸前停留了一下。司明明又不傻,枕邊人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她心知肚明。偏他又要招惹她,她就想給他點厲害瞧瞧。 “我輸了?!碧K景秋推開她:“我不逗你了?!?/br> “是嗎?晚了?!彼久髅饔掷厮?。 這次她沒激進,輕輕含住下下唇,蠱惑他:“蘇景秋,你的潔癖不允許你親女人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