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關于offer的事情，他可以在抵達錦州的早上，找一家安靜的早餐店，慢慢和周舟說。

    第18章 不安1

    他把周舟安置在硬臥上，倆人在周舟的床位上靠著說了一會話，列車員就過來查車票了，一看見程鴻漸的車票，吩咐了一句，“馬上關燈了，你回自己位子上去?！?/br>
    周舟舍不得程鴻漸坐一夜的硬座，便客氣得問還有沒有臥鋪。

    列車員硬邦邦丟下兩個字“沒有”，便走了。

    程鴻漸哄著：“沒事，別擔心，包里給你留了熱水，你半夜渴了記得喝?！?/br>
    周舟不肯放開他，“那這樣，我先睡到一點，再換你來睡?！?/br>
    “不用！乖乖，你乖乖的，我走了?！?/br>
    程鴻漸在周舟唇上留下輕輕的一吻，便起身往硬座的車廂走去。

    窄窄的車廂走道上，一邊是床鋪一邊是黑壓壓的窗戶，男生的背影高高大大看上去十分瀟灑，如同一副畫。

    關燈了，周舟看見走到車廂盡頭的程鴻漸回過了頭，昏暗的燈光讓周舟看不清他的臉龐，卻知道他上翹的唇角。

    周舟想，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男生，他帶給了自己截然不同的戀愛體驗，原來，那種甜甜的直到心底都暖洋洋的戀愛，是真的存在。

    她不敢再多想什么，合衣躺在硬臥上強迫自己睡，她要珍惜每一秒睡眠時間，然后把程鴻漸換回來。

    可沒等她入眠，她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熱流，她驚得從那硬邦邦的窄床上起身，拽著書包跑向衛生間。

    果然！她的姨媽來了！

    她的備孕，又失敗了。

    等到她有些絕望得躺回硬臥，她的鼻尖突然有些發酸，可她不想落淚，便拼命仰起頭，瞪大了眼睛。

    這種每個月都努力備孕，卻每一次都失望，無能為力的記憶又如跗骨之俎，爬滿全身。

    于此同時，緊攥住她心頭的卻是另一種壓迫性的恐懼，尚麥軍曾經說過如果程鴻漸得到offer，2月就會飛向大洋彼岸，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機會了。

    難道……兜兜轉轉，最后還是一樣的未來嗎？

    她的腦海胡思亂想一大堆，可一想到還在硬座的程鴻漸，她便硬是把那種絕望壓了下去，強迫自己睡過去。

    竟就是這樣，睡了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雙方都深感不安。

    列車載著這對滿懷不安的情侶一路向南，直達江南。

    凌晨一點，周舟憑著強大的意志力，把自己從睡夢中拉出來，呆坐在床上愣了一會，整理好心情，去硬座找程鴻漸。

    她站在硬座車廂的一頭，一眼就看見抱著書包歪頭靠著窗的程鴻漸，硬座車廂的人們都睡得千奇百怪，可他就那么靠著窗睡也不見一絲狼狽，就像此時此刻，他不是睡在這硬邦邦的硬座上，而是在一個極其美麗的花園，而他抱著書倚在長廊中小憩。

    又好看又貴氣。

    卻讓周舟忍不住嘆了口氣，就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起碼她和這么好的男生有過一段這么好的回憶。

    還是她賺了呢……

    周舟把他叫醒，輕聲細語讓他去硬臥睡。

    程鴻漸在硬座上坐到腰身發酸雙腿發麻，他怎么舍得周舟吃這苦，堅決不同意，并強硬地送她回硬臥車廂。

    倆人相擁著往硬臥車廂走，整個列車都安安靜靜，只有列車行進的聲音，窗外黑壓壓一片，沒有一點光，是車駛入了一個冗長的山洞。

    突然，不知道為什么，程鴻漸選擇此時坦白，“乖乖，我拿到offer了?！?/br>
    有些突然，可周舟早有心理準備，她點點頭，明明心里很平靜，卻一時間找不到語言，最后擠出干巴巴的三個字，“恭喜你?！?/br>
    周舟的目光中有些令程鴻漸陌生的情緒，就是這些情緒讓他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他緊緊握住周舟的手，像是在害怕什么東西的離開，他張了張嘴正想說，可剛剛才勉強接受了自己備孕失敗的周舟已經沒什么精力和心情再與他溝通。

    周舟一臉疲憊，松開了與程鴻漸相握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學長，先這樣吧，我有點累?！?/br>
    “好?！背跳櫇u的喉結上下滾動，最后聲音低啞吐出了這個字。

    當他一個人從硬臥車廂走回硬座車廂時，列車已經駛進了一個車站，可它沒有停留，飛快地把這個空無一人的車站拋在了身后。

    程鴻漸雙手抻在車窗上，額頭抵著冰冷的車窗，寒氣讓他渾身一激靈，冷意從頭到腳貫穿全身。

    窗外有廣闊的黑山隱隱約約層巒疊嶂，就像他的心沉了又沉，像是墜入深海。

    列車總會得到目的地，那他和周舟的愛情呢？

    ……

    進入寒假的倆人，每天都在qq上聊天，他們說了很多自己過去的事情，每天都在報備早飯中飯晚飯，可就在這么密集的溝通聯絡之中，倆人卻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提二月上旬出國的事情。

    周舟和程鴻漸在一起的第四個月的排卵期，是馬上要過年的前一周，春運大潮開始，火車票比放假回家時還要難搶，周舟卻不想放棄，她買了汽車票，準備從另一個城市車站上車。

    臨出門時，她不忘抱了抱她媽，“媽，你別太累，還有不要忘記去王大夫那里做針灸?！?/br>
    上輩子，她mama在她結婚后，因為她的事情煩心，身體就不大好，最后還被她執意要離婚氣進了icu，重來一次，周舟老早就開始在她媽耳邊念叨。

    先是勸著她去體檢，又勸著她去看中醫做推拿和針灸，而名醫王大夫的確有真功夫，她媽的臉色好了很多，還迷上了廣場舞。

    周舟這種柔情做派，周mama只覺得雞皮疙瘩，她因干家務而粗糙的手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周舟的背，嬉笑怒罵，“別整這出，到你同學家給你爸發條信息報平安，他這人，適合和你整這出父女情深，我是這個家的大惡人，不準你出去見世面?！?/br>
    這次出行，周mama是反對的，馬上要過年了，忙忙亂亂的出去干嘛！

    可耐不住周舟做通了她爸的工作，二比一，取得了勝利。

    等到周舟千難萬難地下了火車出了站，遠遠就看見程鴻漸手插著褲袋，面色冷淡地和站在他面前的三個女生說著什么。

    三個女生當中，有一個女生長得還挺好看，她的神采奕奕完全壓過了一路奔波略顯疲憊的周舟，周舟嘆了口氣，男朋友太受歡迎可怎么辦？哎，不對，馬上也不是男朋友了……哎……

    好在程鴻漸沒有讓周舟陷入這種唉聲嘆氣中太久，似乎是有心靈感應，他感知到了周舟的出現，目光直挺挺地看向了周舟所在的方向，旋即，那張冷淡的神色之上，綻放開了笑容，就像是貧瘠的土地上生長了一株格外漂亮的花，把那三個女生都驚了驚。

    可程鴻漸沒有再搭理她們，而是飛快地走向周舟。

    “累不累？”他體貼地問，自然而順手地接過周舟背的那個書包。

    周舟搖搖頭，白了他一眼，“要來見你，我歸心似箭，本來不累，可一出來看見被三個妹子圍繞的你，就覺得累了，我要吃飯，我要睡覺，我不想理你！”

    一直在擔憂這段感情未來的程鴻漸，被一如往常的周舟逗笑了，周舟親昵的態度讓他心中的不安微微得到緩解，他男友力十足地摟過周舟的肩，低下頭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聯系方式我可沒給，你別冤枉好人?！?/br>
    “這還差不多！”周舟嘟囔了一句，臨走時，還看見那三個女生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她磨了磨牙，特地挽住了程鴻漸的腰，抬起頭撅起嘴，“親愛的，要親親！”

    程鴻漸喜歡周舟的各種樣子，包括現在這幅嬌憨的模樣，他從善如流，湊過去親了一下，感覺不夠，心中像是有一只貓爪撓來撓去，索性他抬起周舟的下巴，又深深親了一口。

    先坐大巴到汽車站，再坐公交車到火車站，這一路，說不累也是假的，程鴻漸開車帶著周舟吃完飯，正想和她說晚飯去他家吃，便看見副駕駛的周舟瞇著眼睛淺睡過去，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讓程鴻漸心生喜愛又特別心疼。

    周舟是在他等一個紅綠燈時，悠悠地醒過來，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學長，我好困，找個賓館先睡一個下午吧?！?/br>
    程鴻漸伸過手為她撫開睡得凌亂的頭發，“我和我爸媽說過了，我媽已經把客房整理出來了?！?/br>
    “什么！”周舟像是渾身被針扎了一下，眼睛因為驚恐瞪得老大?！安徊徊徊?！我不去！我不要！我不想！”

    周舟強烈反感的拒絕三連，讓整個車廂氣氛一下就別扭到了極點。

    程鴻漸心中的不安感，又如同一個巨浪席卷而來……

    第19章 不安2

    周舟脫口而出的拒絕后，也感覺到自己反應過大，她小心翼翼得瞥了一眼程鴻漸，發現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臉上沒什么不開心，可他的唇緊緊抿著，沒有一點微笑，她忍不住又上前抓住程鴻漸的胳膊，解釋道：“親愛的，見家長什么的也太別扭了，我就想和你兩個人待在一起?！?/br>
    程鴻漸沒有說話，他情商智商雙高，自然也看出了周舟全身上下的抗拒，她拒絕與戀愛以外一切的發展，程鴻漸心底突然就冒出了這么一句話，可很快，他呼出一口氣，不讓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左右自己，或許，只是太突然罷了。

    綠燈亮了，車繼續往前開，周舟有些著急，“親愛的，我真不去你家了，我感覺怪怪的，我以什么身份去呀，也太不合適了！”

    她心中急躁，就算家長有多開明，可也算是見家長啊，她對程鴻漸另有所圖，又確定自己絕不會結婚，她去見他家長做什么？說下個月我就會和你們兒子分手，所以大家就不必那么熱鬧了嘛……

    程鴻漸心軟了，他舍不得讓周舟急躁，他松了口，溫柔地安撫：“是我不對，沒征求你的意見，別急，我們現在去賓館?！?/br>
    程鴻漸的服軟又讓周舟陷入自責，倆人沉默著，卻很快就到了一家賓館，拿到房卡開了門，周舟才忍不住問：“你怎么和你爸媽說的？”

    程鴻漸放下周舟的書包，轉過身將周舟圈入自己的懷中，“實話實說，我女朋友來這邊玩?！?/br>
    周舟嘆了口氣，“然后呢？”

    “然后他們問下個月我出國了，你怎么辦？我和他們說我不想出國了……”

    “不行！”周舟一聽，立馬打斷，要是因為她斷送了程鴻漸的前途，那她真是罪大惡極了！“你在想什么呢！那是你的夢想！”

    程鴻漸抱著周舟的手漸漸收緊，“你想我去嗎？”

    “嗯！不是我想，是你必須去！”周舟斬釘截鐵沒有一點余地。

    “那你會等……”程鴻漸心中的不安終于宣泄出口。

    讓周舟心驚膽戰，她根本不敢給他任何一個承諾，所以她不敢讓程鴻漸把這句話說完，她慌亂得踮起腳，一口吻住程鴻漸的唇，將他下面的問話堵在口中。

    程鴻漸怎么會不知道，他的心頓時涼了一大半……

    他僵在原地，感覺手腳冰涼，喉嚨處有鋒利的碎片一刀刀割的他疼痛萬分。

    周舟不忍停下去看他，只是用力抱緊了他的脖子，深吻他，挑逗他……

    她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抱我……”

    程鴻漸微垂眼瞼遮住一眼的悲傷，他感受到來自周舟的體溫，像是可以融化一切堅冰。他用力回抱她，用力吻她，像是要把她拆分下肚，才能一刻也不分離。

    這場親密比以往更綿延漫長，程鴻漸不放過她，一次又一次。

    他們相互交疊，水rujiao融，合為一體，可程鴻漸的心中卻一片蒼涼，像是不管他如何靠近，如何抱緊，如何釘入，他和周舟之間都隔著一大快的空白。

    “周舟?！彼麖娙讨瘋?，把頭深深埋入周舟的懷中。

    ……（此處省略749個字）

    倆人懶懶得相擁著，身上還有運動后的汗，周舟的頭枕著程鴻漸的肱二頭肌，手在程鴻漸的腹肌上流連忘返，在閑適、滿足、安靜的氛圍里。

    她享受著年輕rou體帶來的爽感。

    突然眼前有一片白飄過，她驚喜得仰起頭看向窗外，“下雪了！”

    薄帳遮攏的窗戶外，黑夜已經降臨，可城市的燈火卻渲染著夜幕，也給悄然飄落的雪花沾上了人間煙火味。

    南方少雪，錦州更是，周舟把頭擱在程鴻漸身上，入神得看著窗外，眼睛亮了又亮，程鴻漸摸著她的長發和光潔的脊背，心中滿是愛戀，他牽起周舟的長發放在鼻下輕輕嗅著，又一次，他不死心，徒生多種癡妄，又一次問了一句，“周舟，你會等我嗎？”

    周舟的身子僵了僵，卻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