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沅恍惚了一下,才發現窗外已經是一片黑暗。 段仁仁今天表現得特別積極,麻利地把飯菜都擺好,拿好碗筷叫姜沅吃飯。 “這個這個,你知道我的,我沒做過飯,就做了兩個你做過的菜?!彼诮鋵γ?,握著筷子有些不好意思。 姜沅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茄子燜四季豆:“好吃的?!?/br> 段仁仁看他表情恢復正常,放心了一些,給他夾了一塊雞腿rou:“這個你也嘗嘗?!?/br> 到底是段仁仁頭一回下廚,姜沅雖然沒什么胃口,也很給面子地吃了不少,飯后段仁仁也不讓他刷碗,自己捧著碗碟進了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懷里捧著了一打啤酒。 “喝一杯慶祝我們開業順利!”他笑嘻嘻地拉開拉環,遞了一罐給姜沅。 兩人平時都不喝酒,今天各懷心事,各自喝了大半罐,段仁仁打了個嗝,從沙發上緩緩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姜沅,”他抱著腿,把下巴抵在膝蓋上,“你說,你到底喜歡陸呈奚什么啊……” 姜沅酒量沒比他好到哪里去,平時白皙的臉現在也泛出一些迷蒙的酒色,眼睫濕潤,他望著窗外清冷的月光,目光眷戀。 姜沅家里從前是開面館的,姜爸爸做得一手好面,湯濃味正,在他們那個三線小城市里也算有點名氣。 面館開在老城區的舊街巷子,姜沅家也在那巷子附近,他在那巷子里從小玩到大,記憶里全是掉漆的綠墻皮,傍晚的飯菜香,和張牙舞爪的三角梅。 在那場煤氣爆炸事故的前一天,姜爸爸和姜mama高興地和姜沅說,家里買的新房子馬上就裝修好了,他要高一了,正好搬過去,他能走路上學。 第二天父母照例天沒亮就出門了,姜mama沒讓姜沅去店里幫忙,給他留了兩百塊錢,讓他和同學去書城買書去,等姜沅拎著一袋子參考書回來時,他家的小面館不見了,只留下一片黢黑的廢墟。 煤氣罐爆炸時面館還沒開門,姜爸姜媽都在店里打掃和備菜,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轟的一聲巨響,帶走了姜沅所有的幸福。 那時候的姜沅不過十五歲,中考剛結束沒多久,一個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在街坊鄰居憐憫的目光中勉強學著處理父母的后事,處理廢掉的門店,嘗試獨自在空蕩蕩的家里生活。 他家老人都過世了,只有個多年不聯系的遠親叔叔,定居在港城,收到消息后姍姍來遲,不得不把姜沅領回了家。 其實叔叔一家并沒有苛待他,對他十分客氣,但寄人籬下的日子到底不好過,姜沅每每在自己房間里,聽著門外一家三口的笑聲,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父母開店多年,攢了些家底,錢不算多,卻也夠姜沅平平安安讀完書,所以他只在叔叔家住了半年,就鼓起勇氣同叔叔說,想轉學去了一所全寄宿的高中。 那所高中在偌大港城也頗有名氣,升學率和學費成正比,環境也很不錯,以姜沅的成績勉勉強強能進去。 高一下學期開學前,姜沅自己拖著行李提前搬進了寢室,幾天后見到了他的第一個室友陸呈奚。 那會兒姜沅沉默得可怕,開學一個月都沒和任何人說過話,上課時被老師點名也不知道回答,常常惹得老師不悅罰他站到教室后面去。 漸漸地,班上同學都知道這個半路轉學來的姜沅是個陰沉沉的怪人,誰都不搭理,甚至有人懷疑他不會說話。 姜沅不在乎,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灰白的身影,在新學校和在舊學校對他而言沒什么不同,他誰都不在乎。 他不參加任何社團,也不參與所有的課后活動,下課后同學們三三倆倆去食堂,去打球,他就一個人爬到圖書館頂樓的天臺上,什么都不做地發呆。 那天臺有五層樓高,他坐在邊邊上,雙腿懸在外面,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是從這里跳下去,能不能再見到他的爸爸mama? 在他不知道第幾次坐在天臺發呆時,背后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要是想死,從科技館那里跳比較好?!?/br> 姜沅嚇了一跳,差點真掉下去,被人一把拽住后領拖了回來。 穿著校服的陸呈奚那會兒還是個青蔥少年,滿臉不耐煩地瞪他:“不敢死就好好活著,別每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br> 第10章 從那天之后,姜沅就成了陸呈奚的小尾巴,陸呈奚去哪里他就去哪里,陸呈奚干什么他就跟著干什么。 他們倆在不同班,陸呈奚在四樓姜沅在二樓,每天一到放學的點,姜沅就眼巴巴地跑去四樓等人,弄得陸呈奚他們班的人都說陸哥開學不久就收了個小弟,沒過多久,全校都知道高一班那個年級第一,把那個怪胎轉學生給降服了。 陸呈奚懶得理別人在傳什么,姜沅更加半點不在意,那場事故過去了大半年,他就在空中飄了大半年,好像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是差點被風卷走的風箏,那陸呈奚就是拽著他的那根線,沒了這根線,姜沅也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 陸呈奚成績好,高一開學就進了重點班,姜沅的成績卻不上不下的,高二重新分班后,兩人竟然隔得更遠了,從前雖然一個在二樓一個在四樓,好歹也在一棟樓里,結果分班之后陸呈奚他們班被排到高三樓去了,姜沅還風雨無阻地每天準點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