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件衣服真的至于嗎? 是不是心情不好在無理取鬧? 可非要逼著他穿上新衣服會不會讓他覺得小小的自尊心不被尊重呢? 或許自己選的就是會有特殊的意義? 靳寒性子獨,又強勢剛硬,骨子里有些封建大家長的霸道和專橫。 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一個孩子拉扯著另一個孩子過活,性格稍微軟一點早就被人整死了。 但他的“霸道和專橫”卻并不會讓裴溪洄反感。 因為他不懂的、無法理解的事,就會去問、去學,而不是一味地逼迫弟弟服從。 他和房東阿姨借用了十分鐘的電腦,上網查:小孩子出門前為什么執意要穿自己選的衣服? 然后他了解到一個詞,叫秩序敏感期。 那天的最后,裴溪洄還是穿上了自己選的衣服出門——靳寒在院子里架上火,把衣服烤干了。 逛廟會時,他發現弟弟總是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靠。 那么矮一個小胖墩兒,皮球似的屁顛屁顛跟在他旁邊,有時他走快了弟弟得小跑著追他,追上了就張開雙手抱住他的腿,親熱地蹭蹭。 靳寒問他:“干嘛呢?” 裴溪洄臉蛋紅紅,不太好意思地說:“親子裝?!?/br> 原來他挑的那件衣服有個圓圓的娃娃領,和靳寒帶領子的襯衫放在一起像是親子裝。 “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哥哥的寶寶啦!” 靳寒都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 “那你早說啊,我換一件沒有領子的衣服不就好了?!?/br> 裴溪洄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還舉著個小豬棉花糖,他舍不得吃,每次都只用虎牙咬一點點,拍著小手崇拜道:“還可以這樣嗎?哥哥好聰明!” 靳寒睨他一眼,讓他把右手舉起來。 裴溪洄不知道為什么要舉手但哥哥讓他舉他就舉,伸出圓手遞上去。 靳寒一口干掉了他的小豬棉花糖。 成長的代價對裴溪洄來說太慘痛了。 靳寒用一個棉花糖教會了他,僅次于“安全第一以他為先”的第二條規矩:有需求就說出來,哭和打滾并不能解決問題。咱們家條件確實有限,但能給的我都會想辦法給你。 除了這兩條之外,他很少真正嚴格地去約束裴溪洄什么。 他的教育理念只有八個字:野蠻生長,給予尊重。 不會因為弟弟是小孩子就剝奪他的人權,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兩個人商量著決定,比如這周可以改善伙食,是吃清蒸魚還是玫瑰雞呢? 兄弟兩人各投一票,平票就聽弟弟的。 長兄如父,事必躬親。 他養育裴溪洄十八年,也教導裴溪洄十八年,他的孩子身上處處都是他的影子,大到為人處世,小到一言一行,甚至連骨子里的善良與堅韌都和他一模一樣。 十八年來,他們只出現過兩次無法調解的分歧。 第二次是裴溪洄二十三歲和他鬧離婚。 第一次就是裴溪洄七歲那年,把他氣到動手打人。 七歲,該上小學了,沒有學校愿意收他,因為他沒戶口。 他一個被海水沖到這里的來歷不明的小孩兒,沒人收養的黑戶,幼兒園還能在社區跟著混兩年,上小學就必須要把學籍檔案建好。 靳寒拜托碼頭的水手幫忙,找到一個能辦這些東西的機構,但人家開口就要二十萬。 二十萬,對十六歲的靳寒來說是天文數字。 那時他一個月的工資是一千三,不吃不喝十二年才能送弟弟去上學。 十二年后裴溪洄十九歲,和他一樣目不識丁,沒有文憑,被人在背后罵文盲,庸庸碌碌過一生。 靳寒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他不可能讓弟弟走他的老路,于是他開始晝夜不停地打工。 凌晨四點起來,送牛奶賣報紙,早飯吃個饅頭。上午去碼頭扛大包,中午再吃個饅頭。下午在地下拳場打拳,晚飯除了一個饅頭外會多加一個雞蛋,到了晚上,他就去酒吧工作,一直到凌晨兩點回家,抱著弟弟睡兩個小時,再開始新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重復了一個月,他只賺到一萬多塊,離二十萬還有很遠很遠,長此以往他的身體會吃不消,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把錢湊夠的那天。 就在他四處打聽能賺快錢的路子時,霍深找上了他。 那在楓島是一個傳奇人物。 楓島往前倒三十年遠沒有現在太平。 那時海盜肆虐,黑惡盛行,整片島就像一葉孤立無援的小舟,被隔絕在一望無際的海域內,不僅無法和外界貿易通商,就連正常的出行交通都做不到。 海盜最猖獗的時候,不僅搶貨還屠船,不分男女老幼見人就殺,船上水手和乘客的尸體堆積成山,船下蔚藍的海水被染紅一片。 海警束手無策,民眾惶惶度日,直到霍深橫空出世,開辟了守船人的行當。 這是稍微體面些的叫法。 賤名就是黑工、替死鬼、名貴貨物的人rou護墊。 他們像影子一樣藏在船艙里,日夜和貨物呆在一起,吃住都窩在角落,平時不會露面,一旦有海盜劫船,他們就是貨物和水手的最后一道防線。 貨守得住就能一夜暴富——整條船上所有貨物凈利潤的20%要作為報酬分給守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