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而他莫名感覺這些花瓣變成了一把銀釘,將他釘在地上,細風如同絲線,纏滿他周身。 - 他帶走了靳炎的手機、襯衫和小動物的尸體。 襯衫打包扔掉,手機送去維修,小動物讓它入土為安。 已經走出巷子很遠了,他還是折返回來,敲響了靳家隔壁鄰居的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奶奶,從門縫里狐疑地打量他:“……你是?” “奶奶好,我是路過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手土,能去您家洗個手嗎?” “來吧?!蹦棠涕_門讓他進去。 他走到和靳家同一個位置的水池前,記下水表箱上的號碼。 出來后,他打電話給供水局,說自己是回老家過暑假的大學生,第一天到老城區,想給奶奶交水費,但不知道怎么弄。 對方讓他報水箱號。 他報出奶奶家的號碼,但把最后一位的9改成了8,隨口問:“多久沒繳費了???” “有三年多了——” “了”剛落定,話音戛然而止。 裴溪洄在心中讀秒:一、二、三、四、五。 對面足足安靜了五秒鐘才開口:“你確定,要給這一戶交水費嗎?你到底是誰?” “確定啊,怎么了?” 裴溪洄又報了一遍水箱號,把8改回9。 對方很輕地呼出一口氣,但還是被他捕捉到。 “你剛報錯號了,你奶奶家的水費上月才交,還夠用呢?!?/br> “好的,謝謝?!?/br> 裴溪洄掛斷電話,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沉默駐足半晌后,他打車去了碼頭,在碼頭上船,趕往花熙路九幢,他親爸的家。 進去時老裴正踩在梯子的最上面那階,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給屋頂上的一圈花圃澆水。 他在屋頂上建了個空中花閣。 裴溪洄一聲不吭走進去,帶上門,跑到梯子底下兩三步跨上去。 老裴聽到身后“噔噔噔”的動靜,一驚,趕忙回過頭,就看到自己的好兒子像個門神似的板著臉站在身后,生怕嚇不死他。 “小土匪!倒是出個聲兒啊,嚇我一跳!” 裴溪洄一句廢話沒有,上來就開門見山:“靳炎死了,你知道嗎?” 老裴手中水壺脫手,咣當一下從屋頂掉到地上。 “什么?死了?” 他的反應毫無破綻。 裴溪洄審視地盯著他的臉,“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都不認識他?!?/br> 老裴站在梯子上,上半身扭過來看向站在下一階梯子上的裴溪洄。 上了年紀的人聽到死亡二字總會有些唏噓,他也不例外,拿出別在腰帶上的煙斗,沒點,只放在嘴里重重咂兩口,問:“啥時候死的?” “三年前?!?/br> “三……”老裴一口煙沒吸上來就停了,陷在細紋中的眼睛瞪大,繼而嘆了口氣,扭過身坐在屋檐上,伸手去碰腿邊的紫衫,“這算天道好輪回嗎?他爸媽壞事做盡,他不到三十就病死了?!?/br> “我有說他是病死的嗎?”裴溪洄問。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老裴一垂眼,沒看兒子。 “不是病死的還能是咋死的,我記得他不是有白血病嗎?”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死了的?他爸媽去找靳寒奔喪了?” “他爸媽也死了?!迸嵯дf。 “他爸媽也——”老裴聲量拔高,不敢置信地看著裴溪洄。 裴溪洄點點頭,把去靳家調查到的線索和盤托出,唯獨省略了靳寒同款襯衫的事。 老裴聽完就笑了。 “敢情這都是你猜的???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搬走了呢?” “如果是搬走為什么不帶剃須刀?” “著急唄,被債主找上門了?他們兒子的病很燒錢的,估計沒少借?!?/br> “絕對不是?!?/br> “為什么這么篤定?” “因為供水局的人說的兩句話?!?/br> 【你確定要給這一戶交水費嗎?你到底是誰?】 “這兩句有什么問題?” 裴溪洄說:“假設他們沒死只是搬走,那人應該直接告訴我他們搬走了,而不是愣了五秒后向我確認是不是要給他們交,又在得知我搞錯號碼后松一口氣?!?/br> 老裴繃著一張臉,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那五秒里人家可能只是在確定戶主?!?/br> “是有這種可能?!迸嵯г捯粢晦D,“但他不該問我到底是誰?!?/br> “這句話的重音落在‘到底’上,而不是‘誰’上,說明他真正在意的不是我是靳家的哪個親戚,而是,誰在查靳家的事。 “但是——” “我知道你要但是,”裴溪洄不等他說完,先發制人,拿出根錄音筆,播放一段裁剪好的音頻。 “來的路上,我給供電局、社區委員會、市民服務中心都打了電話,詢問靳家有關的事,你猜怎么著?他們的反應出奇的一致,都沒有回答我任何問題,而是一副慌得要死的語氣問我是誰?!?/br> 錄音內容就是他給以上三方打電話的錄音,老裴安靜聽著,全程頭都沒抬,聽完很不當回事地從鼻腔里哼出一聲笑:“巧合吧,小洄哥,你當自己是福爾摩斯在這探案呢啊?!?/br> 話里話外都在說他這是小孩子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