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溪洄收回手朝他們笑笑:“都進去吧?!?/br> 幾人跟在裴溪洄身后進去,一個助理一個律師一個保鏢,都是之前認識的。 除此之外還有個穿格子衫的工科男,裴溪洄印象里沒見過他。 但見沒見過都不重要,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靳寒身上。 靳寒剛才從他旁邊過時走得太快,他連個正臉都沒能看到,身上的香水也換了,是他從沒聞過的味道。 他沒往里走太近,和其他來辦事的人一樣站在辦公桌前面,深吸一口氣抬頭看過去,一和靳寒對上視線,心口驀地被揪了起來。 不是才五天沒見,怎么瘦了這么多? 他穿著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臉色蒼白得仿若大病初愈。沒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幾顆扣子,一只手懶懶地放在西裝褲口袋里,袖口下露出一小節手背,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那層淡青色的血管瘦到浮凸出來,如落葉上的一條條經脈。 裴溪洄想問問他怎么瘦成這樣,是不是生病了? 可還沒開口,靳寒就冷淡地移開視線,臉上的神色仿佛絲毫不想看見他,從抽屜里拿出離婚協議,低聲說了兩個字:“手機?!?/br> 裴溪洄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在他印象里哥哥是一座靜默的山,看向他的眼神永遠是溫柔的、內斂的、嘴角如同大山的溝壑般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的。 只是看著他,都像在說我愛你。 可現在靳寒看他的眼神卻像在看一個麻煩的生意伙伴,只想趕緊敷衍完好讓他消失。 裴溪洄的心臟疼得像被扎漏了,嘴唇翕動兩下最后還是把話咽回肚里。 他拿出手機,連著電腦ipad一并上交。 靳寒沒伸手接,只讓助理拿過去交給那個格子衫男,然后就聽到他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語氣輕飄飄說道:“把他手機里、電腦里、社交軟件里,所有和我有關的照片、視頻、影音內容,全刪掉?!?/br> 裴溪洄只感覺自己聽到他這句話的那只耳朵,連著同側的半邊身子都被砍掉了,從他被釘住的身體上血淋淋地撕扯了下去。 腦袋里“嗡”地一下轟鳴,就像被罩上個大鐘然后猛地一敲。 之后的一切都是混亂的。 他撲過去搶手機,兩個保鏢攔住他。 他拼命掙都掙不過,大聲喊也沒人聽,只能眼睜睜看著工科男把他的手機連在一個不知道是什么設備的很大的屏幕上,屏幕上跳出來好多蝌蚪一樣的綠色代碼一行行地閃。 閃一行,少一行。 他手機里和靳寒有關的相冊就被清空一個。 一分鐘不到,一部手機就清理完了。 再還回來的時候手機里靳寒的相冊、他給靳寒發的短信和他們的微信聊天記錄都是空白的,連那條愿望錄音都沒了。 裴溪洄半晌沒說出話,整個人都傻了。 連反應時間都沒留給他,工科男就又要去連他的電腦。他幾乎是應激一樣猛地把手機丟出去,吼出來的話連著眼淚一起砸到地上:“我讓你別刪了你聽到沒有!” 手機砸到桌上飛出去很遠,工科男被嚇一跳,請示靳寒該怎么辦。 靳寒告訴他:“繼續?!?/br> 裴溪洄不敢置信地扭過頭,隔著一條窄窄的桌子看向靳寒。他臉上、眼睛里、嘴唇上全都是淚,睫毛在抖,嘴唇也在抖,整個人都因為巨大的不敢置信在發抖。 他感覺自己用了很大力氣說一句話,可聲音卻又輕又破碎:“哥,你在干什么啊……” “我已經答應離婚了,我已經答應離婚了!你為什么要這樣…你憑什么刪我手機里的東西?我們從小到大的合照都在里面,有很多我都沒有備份了,你刪了我就沒有了……” 他們小時候的合照,長大后的親密照、結婚照。他五歲生日時和靳寒的第一張合影,上小學時靳寒給他戴紅領巾的照片。還有很多他偷拍的靳寒的睡臉,都在那部手機里。 他全身上下最寶貝的就是那部手機,其次就是備份著照片的電腦,這些靳寒都知道。 靳寒沒看他,沒和那雙沁滿淚的眼對視。 他的視線落在一點點被清空的電腦上,聲音冰冷得刺人骨頭:“我在成全你,你那么想和我分開,去過自己的生活。既然你覺得我存在你的生活里這么礙眼,那我就讓自己消失得干凈點?!?/br> 要斷就斷得干脆,不要藕斷絲連。 既然這么想甩開他去獨自生活,就不要再留著這些虛擬的紙片睹物思人。 裴溪洄沒再掙扎,他知道自己掙不過。 靳寒這么說了,就會做到底,絕對不會給他留下一星半點的念想。 電腦清理起來要比手機慢,有的相冊原始數據受損了還要一張張挑出來篩選。 很多他們小時候的模糊老照片工科男都不能確定是不是要刪,只能問靳寒。 靳寒說一句是,裴溪洄就抹一下眼睛。 到后面他哭得漸漸喘不上氣,一哽一哽地抽抽兒。 小姑娘給他的糕點掉在地上摔破了,粉色的糕點渣子灑出來沾了他一褲腳。他身上全是掙出來的汗,在白色的西服背上透出一大片水圈。淚和汗水在他臉上混成一灘,他眼睛腫得都要睜不開,人還控制不住地抽抽兒。 裴溪洄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