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楓島人稱他為閻王都不敢收的兇神,可對裴溪洄來說,他只是養了自己十八年的哥哥。 可哥哥從他進來到現在,看都沒看他一眼。 裴溪洄低頭嘆了口氣,一陣鼻酸。 頭發讓頭盔壓趴了,他就想梳起來,拿手在腦后隨便攏成個小揪兒,攏完一摸手腕,沒發繩。 “嘖?!?/br> 估計又是騎車的時候斷的,這都第多少根了,他煩得想把頭發剃了。 正想隨便找個什么繩用用時,一只手從肩膀后伸過來,指尖夾著根黑色發繩。 裴溪洄一愣,慢慢抬起眼,后視鏡里靳寒終于肯撩起眼皮看向他。 面無表情,聲音冷淡:“不用?” “用!”裴溪洄看到他手上還綁著自己的發繩,眼睛都亮了,怕他不給了趕緊去拿。 可他兩只手都攏著頭發呢,又著急,就想先拿嘴叼過來。 他低頭湊到靳寒手邊,張嘴咬向發繩。 和他從靳寒手里叼別的東西給靳寒戴時是一個習慣,發繩又是個小圓圈。 靳寒眼底驀地沉了下去,在他的唇就要夠到發繩時突然收回手。 “裴溪洄,你浪什么?” 裴溪洄維持著抓頭發的姿勢,沒反應過來。 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看到發圈像什么后他就回過味了,心里頓時涌起一股要把心臟給蛀空的酸。 “我沒那意思,我……我哪兒還敢啊……” 果然,今天就不該來。 裴溪洄想。 請柬是半年前收到的,結婚的是他發小,夏海生,家里排老三,都叫他夏三兒。 裴溪洄這次趕回來就是為這事。 作為合法伴侶,靳寒當然也要一同出席。 靳寒這些年越發低調,很少出席私人性質的邀請,更可況夏家從當家的老太爺死后就一落千丈,接班人和年輕一輩都扶不上臺面,實在不夠格讓靳寒賞臉。 今天他特意到場是為了誰,顯而易見。 裴溪洄拿出手機,點開和靳寒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次對話是他得知靳寒也要去婚禮時發的:哥,婚禮我自己過去就行,不用接。 消息發出去五天后,靳寒才回他一條。 就是半小時前那句:去海底隧道等。 裴溪洄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這輩子除了那天晚上,就沒能真正“忤逆”過靳寒一次。 這人控制欲太強,行事既獨又專,習慣把自己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心。他定好的事告訴別人,就只是個亟待執行的指令。 五分鐘后終于抵達小金山。 靳寒一下車,立刻就圍上來一群賓客和他寒暄。 不是夏三兒之流的年輕后輩,這些人還沒有站在靳寒面前露臉的機會。而是同去世的夏老太爺相差無二的,有頭有臉的豪門望族當家人。 他在這種場合很少開口,只偶爾點頭。 不是位高權重者的傲慢,只是天生性子冷。 他還在碼頭做苦力時話要比現在還少些,兩三天也不定會說一句,一雙黑沉而冷漠的眼睛里很少出現第二種情緒。 與其說他冷漠,倒不如說他冷血。 除了裴溪洄,他看任何人都像看螻蟻。 好在能進他交際圈的都是明白人,也了解他的脾性秉性,并不覺得被看輕。 等他們說差不多了,靳寒面上帶出個笑,從人群中伸出手,抓住裴溪洄的手腕,把他帶到人前。 從小到大,靳寒都是這樣帶著他。 裴溪洄好動,從小注意力就不集中,出門在外不抓著他,一會兒就找不見。 靳寒抓了他半輩子,圈里人也習慣他身邊有這么個人。 他十四歲在碼頭扛大包,那時裴溪洄五歲,被他拿根繩子拴在腰上,走一步跟一步。 中午碼頭放飯,每人兩個包子,一個rou的一個素的,他把rou的給裴溪洄,素的那個還要再掰一半,留到晚上給裴溪洄做宵夜。 他十七歲開始守船,出海前所有水手在他房里集中開會,聽他指揮。 他一只手在本子上劃拉人員部署,另一只手拍著懷里呼呼大睡的裴溪洄的后背。 二十五歲,他終于熬出頭,開始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 名利場上的資源逐漸向他傾斜,豪門望族紛紛邀請他作客赴宴,那時裴溪洄十六歲,依舊被他攥著手腕帶在身邊。 大人們在酒桌上談生意,他單獨給裴溪洄開一個小桌板,點些家里吃不到的新鮮菜。 越是薄情寡欲的上位者,越引人窺探他隱匿于心的陰私偏愛。 起初有不識趣的問他:裴溪洄是他什么人? 靳寒從來不答。 直到三年前同性婚姻合法,靳寒在半島酒店為裴溪洄舉辦了一場萬眾矚目的世紀婚禮。 那些人才恍然大悟,不管裴溪洄以前是什么身份,從今以后,都只是靳寒的愛人。 也是從那天起,楓島名利圈開始流傳起一條不太成文但又云集響應的潛規則——想要得到靳總的青眼,就去討裴少爺的歡心。 這些按輩分論能做他爺爺的人,一口一個小裴親切地叫他,問他最近去哪玩了,怎么好久不見。 裴溪洄扯個由頭混過去。 他們又問他怎么瘦了這么多,是不是苦夏? 這句倒不是奉承,和之前骨rou勻亭的樣子比,裴溪洄確實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