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379節
工部尚書賈俊等官員聽到這話,不由得深深嘆息一聲。 按說,李璉跟李瑾是兄弟,本不應該同室cao戈,但事情亦不能全怪李璉。若李瑾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那么就不敢什么話都亂說了。 偏偏地,現在囤米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襄城侯竟然膽敢對皇帝出言不遜,更是有置皇帝于死地的念頭。 雖然很多人其實都有這種念頭,畢竟皇帝侵害他們太多的利益,但誰都不敢說出嘴來,更不會將話柄交給其他人。 結果呢? 李璉親自站出來指證,可以說這個事情已經蓋棺定論,而李瑾要承擔的罪名可不是囤米,而是意圖軾君。 李瑾終于意識到自己闖了彌天大禍,卻是想要補救地道:“李璉,你……你因何至此,我這些年對你可不??!” 這…… 刑部尚書劉忠等人聽到李瑾間接招認,不由得輕輕地搖了搖頭,發現這位侯爺說話真的不知輕重。 “襄城侯,你還有什么話說?”朱祐樘望向明顯氣急敗壞的襄城侯李瑾,亦是冷冷地質問道。 或許有著二十一世紀記憶的緣故,他對這種背后不忠的話倒沒有過于意外,但亦是知曉要進行杜絕。 在昨日張玉嬌的血案后,讓他意識到想要好好地發展這個國家,不僅要制定好的發展方略,而且還要清除這些拖后腿的人。 今日可以是李瑾揚言要除掉自己,他日亦可以是某一位大臣如此,最終這幫人真正抱團會十分危險。 正是如此,襄城侯李瑾不管有沒有謀反的念頭,他都要被大卸八塊。 李瑾知道抵賴已經沒有用處,卻是為自己開脫地道:“陛下,臣……臣只是說些置氣之言,并沒有軾君之念,還請陛下明察!” 現在恐怕已經晚了! 工部尚書賈俊等人不由得暗嘆一聲,這位襄城侯著實是狂妄過頭了,竟然連這種話都敢在家里說了。 “朕雖非明君,但亦不是你們不忠的理由!傳朕旨意,即日起,襄城侯削爵為民!來人,將李瑾押下去,交由刑部法辦!”朱祐樘并不打算留情,而是冷冷地命令道。 其實李瑾不見得要造反,但跟興王親近是事實,對自己口無遮攔亦是事實。 原本他可以從輕發落,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仁君的人設,何況現在他要借李瑾的人頭來警示這幫越來越放肆的勛貴。 李瑾看到兩個錦衣衛上前,終于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帶走!” 王相并不理會李瑾是真暈還是假暈,當即大手一揮地道。 對這種不忠的武勛,哪怕是貴為侯爺,亦是不值得同情。只是在看著李瑾被帶著離開的時候,卻是眼神復雜地望了一眼自己父親。 瑞安伯王源縮了肥胖的腦袋,此刻只希望這場風波即刻過去,自己今后老老實實在瑞安伯府做一個逍遙且聽話的伯爵。 在場的勛貴亦是感到了一陣害怕,且不說跟皇帝作對都沒有好下場,哪怕他們自家亦不可能是鐵桶一塊,沒準某天自己的兄弟叔伯便會跳出來捅刀子。 戶部右侍郎吳裕出列,顯得鄭重地表態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允奏!”朱祐樘看到是自己人,顯得十分淡定地道。 吳裕亦是早有準備,當即掏出奏疏道:“陛下,京城有jian人囤米謀利,若非通州倉糧食充盈,這些歹人并趁機高價售米!今事已明,臣懇請即刻徹查相關人員,對主要責任人員問罪!” 從古至今,只要是一個掌權的朝廷,都不會容忍商賈囤積居奇?,F在事情已經查明是襄城侯李瑾為首的權貴集團所為,自然可以對相關責任人進行治罪。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朱祐樘并沒有直接表態,而是將問題拋給在場的文武百官道。 工部尚書賈俊等官員知曉圣意,亦知曉襄城侯李瑾等人已經不足為懼,便是心有靈犀般地表態道:“臣等附議!” 隨著此話一出,瑞安伯王源等人心里頓時一陣發慌,而今只希望這場暴風雨來得小一點,乞求自己能夠成功度過這場劫難。 事情并沒有完結,刑部尚書劉忠乘勝追擊道:“大明開國之初,鑄造銅錢、行寶鈔,禁止民間以金銀貨物交易。太宗時期,以鈔法不通,下令禁金銀交易,犯者準jian惡論,有能首捕者,以所交易金銀充賞,其兩相交易而一人自首者免坐,賞與首捕同。今請陛下重申太祖、太宗時期的禁金銀令,雖不易禁絕,然可禁止商戶超過五千兩的金銀交易?!?/br> 在場的文武百官倒吸一口涼氣,朝廷終于是要開始禁止金銀交易了。雖然沒有徹底禁止,但將五千兩視為上限,無形中會大大削弱白銀的影響力。 “此事交給最高會議商討,退朝!”朱祐樘并不急于拍板,而是放上日程道。 現在的最高會議由內閣和六部高官一起組成,即集結了帝國最強精英,亦有利于貫徹實施,所以一些存在爭議的事情通常都交由最高會議商討。 就在早朝結束不久,一個身穿三品官服的青年男子被召到了養心殿,而張玉嬌的案子最終還是交給御用調查官——順天府尹宋澄。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作死或許真的不會死! 紫禁城,西華門。 金吾衛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或許是時常遇見皇帝的緣故,每個人的腰板都異常的挺拔,眼睛冷漠地掃視每一個訪客。 “宋大人,宮里的規矩務必要遵守!” “你的步子不能邁得太快,不能離開我們幾個人的眼線!” “此次是進入內宮,除了淑妃所經的區域,其他宮殿不能東張西望!” …… 郭鏞親自帶著幾個太監從養心殿前往承禧宮,負責盯著宋澄在宮內查案,而郭鏞顯得喋喋不休地提醒。 宋澄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仍舊不摻一絲雜質,顯得規規矩矩地平視前方跟隨郭鏞前往后宮。 原本他做事專注且注重效率,所以走起路來要比常人快上一些,但此時亦是不得不控制自己的腳步頻率,接受皇宮規則的約束。 雖然他已經來過皇宮幾次,但每次都是要在太監監視下的特定區域中行走,今日是第一次走進后宮區域。 承禧宮是西三宮之一,位于后宮的西北方位。 由于淑妃張玉嬌并不受寵,所以這里平時顯得比較冷清,而今張玉嬌突然過世,導致這里平添了幾分凄涼。 院內生長一棵杏樹,此時的葉子全都脫落光了。 即便淑妃不受寵,但終究是大明王朝高高在上的貴妃,現在尸體亦是被殮入靈柩之中,只是那張總是咄咄逼人的臉龐永遠失去了運動機能。 兩根手臂粗的蠟燭在靈堂中央燃燒,朱祐樘在昨天已經前來祭奠。 在原本的歷史中,淑妃張玉嬌確確實實是人生的大贏家。不僅做到母儀天下,而且還開創了華夏帝王史一夫一妻制,更是生下了大明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她雖然只能算是書香門第出身,但她的大爺爺是交城教諭,堂伯是遼東巡撫,讓她擁有很強的文官集團的基因。 在內得到周太皇太后的喜愛,在外得到文官集團的支持,導致她在皇后的位置如魚得水,更是讓弘治不敢碰其他宮女。 只是朱祐樘神魂歸位,一切都悄然發生了改變。 成亦文官集團,敗亦文官集團。朱祐樘不再迷信垂拱而治的那一套,亦不打算與士太夫共治天下,而張玉嬌身上文官集團的烙印太重,很快淪為政治斗爭中的犧牲品。 雖然文官集團很希望張玉嬌掌管后宮,誕生一個親近文官集團的太子,但朱祐樘選擇將張玉嬌變相打進冷宮。 現如今,張玉嬌的輝煌一生沒有了,而且還得到了紅顏早逝的凄慘命運,免不得讓人感到一陣唏噓。 嗚嗚…… 小紫等宮女跪在靈堂中燒紙錢,一方面是為淑妃張玉嬌的離世,另一方面則是為自己突然暗淡的命運。 在入殮前,尸體便已經檢查完畢,張玉嬌五官流血確確實實是砒霜中毒而死,死因正是那一桌非宮廷的糕點。 “既然糕點是從外面帶回來的,那么糕點很可能是外面投毒!”宋澄在得知這些有限的信息,亦是做出了一些判斷。 雖然他得知案情的時候,最先懷疑投毒點是在張府,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馬虎的人,所以堅持來到第一案發地點尋找蛛絲馬跡。 宋澄心懷著一份對死者的尊敬,來到靈堂前規規矩矩地上了一炷香。 郭鏞知道朱祐樘迫切地想要知曉真相,便指著隔壁的房間道:“宋大人,前面才是第一案發現場,雜家昨日便已經讓人封鎖了!” 宋澄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跟隨郭鏞剛剛來到隔壁的房間前,便看到一個漂亮的宮女正抱著小花貓哭泣。 糕點成為最重要的證物,所以誰都不能輕舉妄動。 只是事情總歸出現一點意外,湊熱鬧是女人的天性,而整個皇宮最喜歡熱鬧的無疑是非主流宮女牛濛濛。 牛濛濛昨天是因為在乾清宮走不開,而今終于能夠抽出空閑時間,自然亦是好奇前來瞧一瞧情況。 由于剛剛站得比較近,懷中抱著的貓一溜煙跑掉,而抬頭便已經看到那只貓吃掉了那食盒中的一塊糕點。 牛濛濛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卻見一塊糕點已經被小花貓吃進了肚子里,亦是抱著小花貓梨花帶雨地哭泣起來:“小小花,你不要死啊,嗚嗚……” 此刻她一方面是害怕自己闖了禍破敗了證物,另一方面則是心痛自己的小小花貓被毒死。 郭鏞知道牛濛濛是皇帝最寵信的宮女,亦是不好說過于嚴厲話,卻是苦著臉望向宋澄道:“宋澄,這個事情無礙調查吧?” 宋澄一直瞪著哭泣的牛濛濛,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咳…… 郭鏞看到宋澄如此失儀,不由得重重地咳嗽一聲。 “無礙!”宋澄先是輕輕搖了搖頭,而后鄭重地提出要求道:“郭公公,勞煩尋一些活物過來,本官要驗證其他糕點是否有砒霜之毒!” “這是為何?”郭鏞聽到這話,當即一愣。 宋澄的目光落回到還在哭泣的牛濛濛身上,卻是無奈地指著牛濛濛懷中的小花貓道:“這糕點不見得全都有砒霜之毒!若這只小花貓剛剛吃的糕點有砒霜,那么現在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他原本并沒有想得這么深,畢竟淑妃因吃糕點而中砒霜之毒而死,那么理所當然是整盒糕點都有砒霜之毒。 只是看到牛濛濛鬧出的這個烏龍后,特別看到小花貓至今都安然無恙,卻是知道自己剛剛差點錯過十分關鍵的信息。 雖然這個發現不能幫助自己查到兇手,但有了這個發現無疑有助于自己的推論,從而尋得真正的殺人兇手。 ??? 牛濛濛后知后覺般地望著自己懷中的小花貓,這才發現小花貓是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這才忍不住破涕而笑。 郭鏞這才明白過來,卻是叮囑牛濛濛向陛下領罰,然后到廚房中安排。 雖然宮廷不搞養殖,但廚房每日都有新鮮的家禽,所以只要協調一下便很快安排一批家禽過來試驗。 宋澄是一個喜歡親力親為的人,在將糕點進行標識后,便將糕點進行分別投喂,從而來確定還有哪塊糕點蘊含砒霜之毒。 這種用家禽做實驗的查案方式是一般家庭承受不起的,但自然不可能包括皇宮,只是這些家禽似乎全都沒有出現死亡。 “怪了!” “宋大人,哪里怪了?” …… 郭鏞看著家禽的反應都不大,所以十分確定這里其他的糕點并沒有砒霜,但被宋澄的“怪了”吊足胃口。 宋澄并沒有回答郭鏞的問題,卻是找上淑妃的貼身宮女小紫。 小紫是從東宮便跟著淑妃的宮女,面對宋澄的盤問,當即將食盒的來歷說出來:“這盒糕點是從張府帶回來的,奴婢一直都拎在手里,到了承禧宮才放在東房!東房是淑妃居所,所以沒有她的吩咐,其他無關人員都不能隨意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