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344節
朱祐樘看到周圍人的反應十分欣慰,但此時鮮血直流,瞬間便染紅了手臂和胸膛,情況顯得岌岌可危。 北妃伊克錫原本還想要進行補射,只是朱祐樘已經被圍得嚴嚴實實,而后方已經有人沖了上來抓捕自己,便將箭頭轉過去射擊。 此時此刻,她哪里還是美艷大方的大明王朝的北妃,分明就是一個蒙古殺伐果斷的女刺客。 “太醫,快傳太醫!” 劉瑾看到常鳳已經帶著金吾衛匆匆趕來護駕,在查看朱祐樘的傷情后,頓時大聲地呼喊道。 宋澄從小便有暈血癥,原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克服,但看到朱祐樘身上滿身血跡之時,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 夕陽西下,北京城的天空被染成了血色。 順天府衙,后宅。 宋澄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時間從床上坐起,顯得迷茫地望向左右,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在家中。 不過他十分清楚地知曉,那場針對皇帝的刺殺絕對不是一場夢,而刺殺皇帝的兇手是匪夷所思的北妃伊克錫。 只是他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滿身是血的朱祐樘身上,至于朱祐樘的身體后來被海量的鮮血所吞噬,這一段記憶應該是出現了錯亂。 “相公,您怎么了?”云娘一直守在床頭照顧,看到突然驚醒坐起來的宋澄擔憂地詢問道。 宋澄扭頭看向眼前真實存在的妻子,顯得十分疑惑地詢問:“為夫今日進宮面圣,為何在這里?” “你的暈血癥犯了,剛才是劉公公親自將你送回來的,他還說了!”云娘溫柔地幫著宋澄擦拭額頭的汗水。 宋澄顧不得自己因何又犯暈血癥,急切地詢問:“說什么了?” “他說……陛下沒事,讓你不用擔心!”云娘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顯得小心翼翼地轉述道。 自己相公到皇宮見了血,而今劉瑾又特意強調皇帝沒有事,即便她再如何覺得不可思議亦會往皇帝身上去聯想。 所幸她了解自己的丈夫,雖然自己丈夫為官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絕對不可能做出行刺皇帝這種誅九族的事情。 正是如此,最大的可能還是皇帝在皇宮里面遇刺,而自己的相公幸好就在身邊見到這一幕而犯了暈血癥。 沒事就好! 宋澄懸著的心放下,但下一刻又重新提了起來。 他當時看得十分清楚,北妃那一箭射得十分精準,那血簡直染紅了朱祐樘的胸膛。若皇帝真沒有事的話,劉瑾何必如何強調呢? 即便皇帝此次僥幸逃生,那亦是已經身負重傷,真實的情況并不容樂觀。 至于劉瑾為何如此強調皇帝沒事,恐怕是皇帝想要庇護北妃,亦或者是要極力維護大明和北元的關系。 只是想到先帝僅是染上一場風寒,結果治著治著便莫名其妙突然駕崩,他的心里不由更加擔憂起來了。 本以為此次將王增這個幕后主謀揪出來,皇帝便可以帶領大家一起專心搞事業,但事情并沒有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相公,是不是皇帝遇刺?”云娘一直觀察宋澄醒來后的表情變化,最后忍不住直接開口詢問道。 宋澄此刻心亂如麻,卻是有些不快地道:“這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打聽這事做甚?” “妾身知道不該問,但當今天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而今多少人因他過上了好日子!身為他的子民,妾身已經猜到皇帝可能遇刺,又怎么能不關心皇帝呢?”云娘顯得理所當然地反駁道。 宋澄知道弘治的生死確實影響著國運,便重重嘆息一聲道:“皇帝確實是遇刺了,但傷情如何,為夫當時暈血癥犯了,所以并不清楚!” “夫君,這在宮里怎么會有人能夠行刺皇帝?哪怕他不怕被誅九族,單是想要得到武器,恐怕亦不是易事吧?”云娘沒想到自己猜測成真,但十分困惑地詢問道。 宋澄將云娘的震驚看在眼里,顯得苦澀地望向窗外道:“其他人確實沒有機會,但行刺皇帝的人是北妃!” 北妃的身份終究比較特殊,她原是北元的一位公主,從小便喜歡騎馬射箭。在進到皇宮后,皇帝不僅讓她隨時前往西苑的馬場騎馬,亦是給予她弓箭。 其實這個事情有御史制止,只是當時還在世的首輔萬安并不采納,反倒認為這樣有利于皇帝勤于騎射,更是符合國朝強軍強國的方針。 只是誰能想到,那位御史的擔憂反倒是對的,北妃竟然利用皇帝的這一份恩寵,對皇帝進行了一場刺殺。 ??? 云娘得知跟自己有過交集的北妃,當即驚得張開了嘴巴。 她的腦海有構畫出刺客的無數種兇神惡煞的模樣,但從來沒有想過此人會是大明的王妃,那位曾經的北元公主北妃伊克錫。 若此話從其他人的嘴里說出來,她是絕對不可能會相信,但卻知道自己相公不可能撒謊和造謠,亦沒有道理欺騙自己。 夜幕降臨,北京城亮起了萬家燈火。 按說,北妃刺殺皇帝這件事情足以讓全國轟動,但現在卻是悄然無息,仿佛并不存在這一場刺殺一般。 “靖遠伯府此次真的完了!” “何止是完了,九族都要被滅了!” “所幸宋青天發現了地道,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 京城所津津樂道的刺殺事件,并不是北妃成功行刺皇帝,而是駙馬王增通過挖地道派遣江湖死士的不法之舉。 只是對于即刻被誅九族的駙馬王增,大家并沒有絲毫的同情,卻是恨痛這個竟然想要扶持興王上位的陰謀家。 次日清晨,宋澄得到皇帝勒令他不許將北妃行刺之事外傳的秘旨。 到了這一刻,他亦是知曉為何京城沒有北妃行刺皇帝的消息,敢情皇帝不知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封鎖了這個令舉國震動的大事件。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卻是沒有誰再見到皇帝本人。 原本風雨無阻的皇帝,而今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仍是始終沒能見到皇帝的身影,卻是不再出現在西苑的養心殿。 到了逢八早朝,文武百官以為終于可以見到皇帝,但早朝竟然被取消了。 “陛下歷來勤政,焉何如此?” “皇宮似乎出了大事,而今禁止皇宮的人外傳!” “據十分可靠的消息,北妃行刺皇帝,皇帝身負重傷!”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此重大的事件終究是瞞不住,有關北妃行刺皇帝的消息在京城的上層圈子中盛傳開來。 在首輔劉吉的帶領下,吏部尚書李裕等六部重臣來到了紫禁城外求見,但仍是被皇帝打發回去了。 至此,很多人都意識到皇帝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亦是有人突然想到東方無道早前所泄露的天機——紅顏。 “此次應該是紅顏劫了!” “早前我還以為要防水,沒想到真是防女人!” “如此說來,那個東方無道還真有幾分道行,真能窺破天機!” …… 隨著事情的持續發酵,很多人聯想到了東方無道的早前預言,卻是讓仍被關在都察院大牢的東方無道又漲了一波人氣。 除此之外,有些人的心思再度活躍起來,卻是突然想到了東方無道后來的又一個天機——“陰盛陽衰,主隕側興”。 至于為何北妃行刺皇帝,很多人倒沒有太過于震驚,因為大明跟北元的關系最近其實一直在持續惡化。 在京城暗流涌動的時候,蒙古同樣是風雨欲來。 一支蒙古騎兵離開了汗庭,卻是朝著東邊的一處密林而去,而他們的任務是尋找一棵十分粗大的楠木。 此時的汗庭,亦是彌漫著一股沮喪的情緒。 自從北元跟大明決裂后,雙方的貿易直接叫停,致使很多人都不能用馬匹和牛羊換取大明的各種精美的商品。 這種斷絕貿易的負面影響并沒有即刻爆發出來,只是很多蒙古人看到兩國關系決裂,對未來亦是充滿了擔憂。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從汗帳中傳出,仿佛肺葉都已經咳出來了一般。 此時躺在帳中的少年咳出了一口鮮血,而鮮血竟然帶著黑色,整張臉沒有一絲色氣,身上纏著滲出鮮血的繃帶。 哐! 達延汗使出最后的力氣將仆人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顯得悲憤地道:“滾!” 話說,達延汗征討阿勒楚喀部出爾反爾,跟大明決裂僅僅是一個選擇,更重要是不費一兵一卒吞下大明的兩批物資。 由于試圖吞并第二批的計劃出了一些意外,為了截留大明價值最高的第二批物資,他僅僅帶領一千輕騎急奔回大同關外。 達延汗回來得十分及時,所以成功截留了大明的第二批物資,至此他的計劃可以說是十分的成功。 在原地等待主力部隊的時候,他突然遭到大同騎兵的伏擊。由于想要護住第二批物資,所以他們并沒有即刻撤退,而是選擇正面迎戰,結果被大同的軍隊包圍了。 到此,他隱隱嗅到陰謀的味道,所幸他所率的輕騎是最忠心的精銳部隊,在他們拼命掩護下成功突圍。 本以為只是反被大明擺了一道,但在他率領最后幾十人想要返回汗庭,結果突然遭到自己軍師的背后偷襲。 雖然他仿佛得到上帝的光環僥幸撿回一條命,但自己的肺腑被刺器所貫穿,而且武器上面有劇毒。 “陰謀!這一切肯定都是大明皇帝陰謀!” 達延汗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特別自己而今都無法進食,不由得恨恨地攥著拳頭憤怒道。 從大同方面的兵力部署,加上自己身邊藏著兵部夜部的成員,無不證明這個事情打一開始就是針對自己的陰謀。 恐怕在很早以前,那位大明皇帝組建兵部夜部的真正目標就是要除掉自己,殺死自己這位黃金家族的唯一振興希望。 哇…… 一陣嬰孩啼哭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個中年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滿都海剛剛生產三個月,身體已經恢復如初,只是臉上的雀斑明顯增多。不過每每看到襁褓中的嬰孩,她卻是有一種滿足。 其實在嬰孩生出的時候,她的權力欲望已經有所降低,所以亦是將北元的軍政大權交給了達延汗。 此次看到重傷歸來的達延汗后,她亦將滿腔怒火撒在兵部夜部的身上,翻遍了整個蒙古只為將所有的夜部成員通通鏟除。 達延汗看到滿都海進來,當即便急切地詢問:“哈敦,前方的戰事如何了,脫火赤可有血洗大同?” 自重創歸來,他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亦是推動了北元征討大明的戰事。得到滿都海的支持,而今由脫火赤率十萬大軍兵臨大同。 “可是你指令伊克錫行刺大明皇帝?”滿都??粗约褐貍男≌煞?,眼睛卻是掩飾不了憤怒地詢問。 達延汗看到滿都海興師問罪,心里當即咯噔一聲。 雖然他是黃金家族唯一的血統,但自己一切其實都是滿都海所賦予的,所以從小都是極度害怕滿都海。 現在聽到是伊克錫的事情,卻是連想都沒有想便搖頭否定道:“沒……沒有的事,這肯定是誣蔑!” “停止征討阿勒楚喀部一事,你亦說是因為探查到大明跟阿勒楚喀部聯合設置的陷阱,但壓根沒有這個軍情!”滿都海打量這個滿口謊言的少年,卻是直接揭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