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308節
???討伐? 此話一出,不僅是庫勒擦徹底呆住了,而且海西女真其他六名代表呆住了,連同脫火赤等使者亦是震驚地望向朱祐樘。 以前大明朝廷都是喜歡息事寧人的作派,歷來都是堅定的和平派,亦是因何剛剛加入大明的阿勒楚喀部落敢于獅子大開口的原因。 只是現在一言不合,不僅將阿勒楚喀部落進行除名,而且還要求阿勒楚喀部落自縛,否則大明竟然要討伐。 這才剛剛春節???又要興戰事嗎? 滿朝的文臣聽到弘治帝對阿勒楚喀部落的通牒,頓時紛紛震驚地望向他們的帝王。 誰都沒有想到,阿勒楚喀衛同知庫勒擦捅破金錢持續的脆弱君臣模式后,這個帝王竟然不惜以戰爭應對。 按說,大明皇帝有著享之不盡的天下之福,應該是最不喜歡戰爭的人,但弘治帝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爭狂。 若說征討建州衛還情有可原,畢竟雙方的領土相鄰,但想要征討阿勒楚喀部落簡直有點不計后果。 跟建州有所不同,這阿勒楚喀部位于海西女真的北面。想要對其征討的話,不僅需要走更遠的路,而且需要花費更多的糧草。 另外,誰都不敢保證途經其他海西女真部落會不會遭到反水,從而切斷征討大軍的糧草。 禮部左侍郎丘濬和太常寺卿程敏政相視一眼,正要站出來勸阻,只是發現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越投來充滿敵意的目光,頓時讓他們打了一個激靈。 兩名大漢將軍上前,當即要將這個不可一世的庫勒擦押送大牢。 庫勒擦看到大禍臨頭才意識到災難降臨,卻是十分憤怒地掙扎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你是國使嗎?你只是我們大明衛所小小同知,當心本侯現在便斬了你!”靖遠侯趙承慶顯得十分鄙夷地道。 跟北順、北越和朝鮮等使團不同,海西女真名義上是內附大明,成為大明的一部分。至于庫勒擦僅僅是阿勒楚喀衛同知,并不在來使的范疇。 當然,若是這個庫勒擦能看清形勢的話,不要說一些大不敬的話語,大明方面恐怕并不會真斬了他。 庫勒擦意識到自己的要挾起了反作用,更是知道自己現在確實有性命之憂,當即理性地乖乖閉上了嘴巴。 只是他很確信自己的首領絕對不會向大明王朝妥協,更不可能自縛于山海關,一場戰事將在所難免。 這一場朝堂鬧劇結束,接下來到了賜宴環節。 只是誰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弘治四年的大明已經不可能平靜,大明即將面臨一場來自東北的戰爭。 “呂宋金礦的資金都還沒有解決,現在哪有銀子打仗,當真是胡鬧至極!”禮部左侍郎丘濬看到眼前的暴君推動一場戰事,不由得暗自搖頭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百戰缺錢,青霉初芽 王朝跟家庭其實是一個道理,若自身的經濟實力不足,跟人攀比而買車買房是一種極度不理智的行為。 自弘治登基以來,雖然在開源一項做得相當出色,但朝廷的“員工開支”一直沒有停止,更是做了好幾個“大項目”。 由于弘治堅持不向百姓加稅,不想將底層百姓家里的救命錢榨取過來,致使大明財政早已經是捉襟見肘。 正是如此,在朝廷推行國債受阻的情況下,即便不優先設法解決開采呂宋金礦的前期資金,亦不能再對海西女真興刀兵。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最耗費錢糧的行為并不是修宮殿,而是這種長途跋涉的討伐戰,每一次打仗都是在燒錢。 漢朝到了漢武帝時期,經過多少的休養生息,這才擁有北擊匈奴的資本,而明朝亦是因為太宗朱棣的南征北戰打崩了貨幣體系。 雖然丘濬充滿怨念,但他跟奉天殿的其他官員那般選擇了沉默。 其實跟丘濬一樣心思的官員有不少,但現在朱祐樘已經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加上剛剛那個庫勒擦簡直是蹬鼻子上臉,所有誰都不敢站出來反對。 說到底,此事只能怪那個小小的部落頭領,亦不瞧一瞧現在大明皇帝是誰,竟然敢這般公然對暴君進行挑釁。 現在好了,暴君有了充足的理由打仗,哪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至于最終的結局注定是兩敗俱傷,他們大明這邊要絞盡腦汁籌集打仗的錢糧,而阿勒楚喀部落面臨滅頂之災。 元旦迎來一輪璀璨的朝陽,金燦燦的陽光落在紫禁城之中,這里的宮殿越發顯得金碧輝煌。 接下來的宴會按固定的流程進行,倒沒有再遇上什么風波。 只是經歷剛剛的那場風波后,不論是帝黨還是清流,面對滿桌的佳肴都是沒有太好的食欲,自然談不上盡興了。 朱祐樘并沒有受到事件的影響,今日的胃口倒是不錯,只是為了自身的安危著想,所以每樣只吃了一點。 他自然知道一旦東北再興戰事,對大明的財政又是十分大的壓力,甚至要逼得自己向百姓加征加派。 只是大明帝國要崛起,那么就不能夠輕易退讓,更不能在原則性問題上讓步,不然最終只能繼續走歷史的老路。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這種情況必須根治,不然到頭來受苦受累的還是華夏的百姓,再好的盛世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文人游戲罷了。 正是如此,既然海西女真不服氣,那么打到他們服氣為止,甚至借機改變這種“取之用民,用之于夷”的外交政策。 自己的子民都不愛的話,那么這種帝國注定不可能超過三百年。 原本他計劃將呂宋的金礦開采后,等朝廷擁有更加穩定的財源后,再慢慢收集依附在大明身上的吸血蟲。 只是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卻是沒有想到小小的海西女真部落膽敢在大朝會提出這種要求,簡直是想將大明當成他們的提款機。 雖然接下來要面對更加復雜的難題,但面對蹬鼻子上臉的海西女真絕不能退讓,更要從外部掠奪資源反哺自己的子民。 調鼎十年空伴食,君恩一飯報猶難。 在宮廷樂聲中,劉吉看到皇帝行酒便舉杯相迎,看到皇帝舉箸,亦是拿著箸相隨,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一般。 劉吉已經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內閣首輔,而今意識到大明將面臨更加嚴峻的財政問題,亦是默默地苦思冥想想要表現自己。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同樣想要替皇帝分憂,雖然現在面對的是戰爭款項的難題,但知道其實還得先行解決呂宋金礦的開采資金。 只是足足三百萬兩白銀,哪怕他們愿意將自己的家底全部掏出來貢獻給朝廷,那亦不過是九牛一毛。 歷史仿佛又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明明是這個時代最有權勢的一幫人,結果他們仍舊要為錢而發愁。 待宴會結束,文武百官和一眾勛戚和使者恭送皇帝離開后,終于暗松了一口氣,便三五成群地離開了奉天殿。 冬日高懸于空,整個天地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中。 “開年又要打仗嗎?” “人家都瞪鼻子上臉了,能不打嗎?” “一個小小的女真部落,直接滅了便是!” …… 武靖侯趙承慶等武勛從奉天殿離開,一個武侯談起戰爭的事情,結果絕大多數的武勛旗幟鮮明地表示支持。 其實武勛對戰爭有著更強的執念,倒不是他們多么愛好戰爭,而是他們需要通過戰爭來提高自身的地位。 跟精通治國的文官不同,他們武勛最大的資本始終是軍功。 他們從小便被視為帝國的大將軍種子進行培養,并不需要他們自身有多強,只要他們比同輩的武勛要強便已經是出類拔萃了。 只要他們的膽子夠肥,到軍隊轉悠一圈,遇上以多打少便主動出擊,往往能夠得到朝廷很高的嘉獎。 當然,現在他們很希望能夠效仿趙承慶,通過對外戰爭立場從而加官進爵,而且還能夠手握軍政大權。 當今圣上雖然從小接受儒家教育,但并不是一個重文輕武的帝王,反而給予他們武勛提供了很多的機會。 前有定國公府的徐世英位居東??偠?,后有趙承慶以建州總兵的身份統治建州。 國子監祭酒新建伯王華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心里并沒有太強的軍功欲,只是知道開年后國子監還得更加重視軍事學科。 得益于朝廷的撥款,自己所執掌的國子監不僅擴大了校區,而且還設立了獎金金制定。 自從他成為國子監祭酒后,亦是越來越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而國子監成為帝國人才的搖籃離不開財政的劃撥。 現在得知帝國要對外征戰,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培養更多的軍事人才,從而幫助帝國百戰百勝。 “這仗不是說打就能打,錢糧怎么來呢?” “呂宋那邊的錢還沒有籌集,而今哪來的錢打仗!” “打仗的錢糧確實是一個問題,但這場仗是非打不可!” “若不是何喬新在年前玩了那一出,事情又何以至此呢?” …… 戶部尚書李嗣等官員沿著臺階朝奉天門走下去,有的官員不免cao心起錢糧,只是更多的官員支持打仗,而后將矛頭指向了刑部尚書何喬新。 其實最理想的結果是朝廷通過國債解決呂宋的資金問題,而他們再面對這場戰爭的事情,便是可以從容很多了。 只是現在,他們不僅要解決針對海西女真的戰爭款,而且還得想方設法將那三百萬兩白銀籌備完畢。 正是如此,在想到刑部尚書何喬新的那個惡心舉動后,他們亦是恨不得生啖何喬新的rou。 阿啾…… 都察院的大牢內,關在此處的何喬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在這個牢房關了一晚后,不說養尊處優的何喬新,哪怕是尋常人在這里都受不了,很自然被凍感冒了。 何喬新此刻蜷縮在角落上,突然覺察到有人在咒罵自己,想到昨晚在這里被凍成了狗般,頓時怨恨地朝紫禁城的方向望過去。 如此的暴君,如此不講情面,大概是命不長了。 晴朗的天氣容易給人帶來一份好心情,離開紫禁城的官員顯得格外的興奮。 雖然前天便已經放假,但終究還要參加今天這一場元旦大朝會,所以嚴格意義上是今天才正式開啟春節假期。 “現在最重要是先行解決國債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是無解,誰真敢將錢借給朝廷呢?” “從古至今都是說忠孝,哪有子民向君父放貸的道理,這是有違倫理了!” “若是連三百萬兩的窟窿都填不上,又談何征討海西女真,這場戰爭根本打不起來!” …… 禮部左侍郎丘濬等清流仿佛人間清醒般,在指出了時下最緊要的難題后,又是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現在誰都知道朝廷缺錢,亦是急需要錢,但年前提出的國債并不被大家所看好,甚至已經認定是一條死路。 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以致一些頭腦靈活的官員心情愉悅,卻是知道暴君恐怕很難得償所愿了。 乾清宮,早晨的紅炮衣落得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