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208節
就在少女命懸一線的時候,一把刀格擋住致命一擊,出手相救的正是前來東升客棧找尋錢小姐的捕頭趙大眼。 “順天府衙的人,咱們快撤!”蒙面人看到是趙大眼出現,當即便想要逃離。 趙大眼知道這幫兇徒是破案的關鍵,更是聽出為首的人竟然是四川口音,當即便下達指令:“將他們通通拿下!” 順天府衙的捕快終究是在天子腳下辦差,雖然不敢招惹那些重臣的家奴,但卻并不害怕這幫所謂的兇徒。 這幫蒙面人轉身逃跑,有的人更是丟下手中的血刀和扯下臉上的黑布,順利混入人群中,消失在茫茫人海。 只是他們的頭領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趙大眼已經盯上那個為首的蒙面胖子,很快便帶著幾名捕快將人抓獲。 “杜家簡直喪心病狂,竟然還追殺錢小姐!” “這個事情跟那位脫不了干系,這是要殺人滅口!” “不會吧,還真是那一位干的嗎?這個世道實在太瘋狂了!” …… 在錢家小姐被蒙面人當街追殺的事情傳開,大家一致將矛頭指向了杜家,都是一致認定杜銘是要殺人滅口。 錢家小姐被帶回了順天府衙,宋澄亦是揭開了一部分真相。 跟他們所想的并不一樣,錢家小姐并不是僥幸逃生的目擊證人,亦不是被人拐走,而是被一舉赴京的舉子安排在東升客棧。 錢家小姐之所以選擇離家出走,其實是錢富老來得子后,對這個女兒不再關心,甚至父女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糟糕。 錢富似乎是吃了柳氏的迷魂湯,前兩次還帶著家丁滿城尋人,但后來僅僅派仆人尋找,此次直接是不聞不問。 “我看錢小姐受那位公子哥調戲,所以才仗義出手。只是我將她帶回客棧給她安排了另一間客房,并沒有做什么逾禮之舉,還請大人明察!”那日跟孫杲相爭的是廣東舉子徐鴻,在替錢小姐解圍后,亦是將錢小姐帶回了東升客棧。 錢靜證實了這個說辭,而后顯得十分傷心地痛哭:“徐鴻公子所說句句屬實!我已經準備明日便返回家中,但……嗚嗚!” 事情到了這里,除了揚言要滅殺錢小姐滿門的孫杲外,便是嫌疑重大的杜家,而最重要的線索則是剛剛被抓獲的蒙面頭領。 只需要證實他是接受誰人委派,那么事情的真相便可以水落石出。 西苑,養心殿。 朱祐樘剛剛翻開完遼東總督劉宣的奏疏,只是右眼皮突然跳動,心里隱隱生起了一份強烈的不安。 正是這時,郭鏞送來了一封奏疏。 朱祐樘看到郭鏞臉上寫著慌張,便是直接抬手索取。 郭鏞用力地咽了咽吐沫,便將那份奏疏遞送到朱祐樘的手上,向后退的時候明顯比平日多退了一步。 朱祐樘打開奏疏看到竟然是刑部尚書杜銘送上來的請罪書,倒是沒有大發雷霆,而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刑部尚書杜銘聲稱經過調查,確確實實有圖謀錢宅一事,自己兒子杜健在索買無果后,竟然讓杜二找上北京城北幫幫主獨眼虎幫忙。 杜健顯然是低估江湖人做事的血腥程度,故而出現了北幫屠殺錢府滿門的慘案。 事情到這里已經明了,杜鉻的兒子杜健得知朝廷要修建北京外城,便是盯上了錢家的宅子。在購買無果后,選擇跟黑勢力合作,從而釀成了此次大錯。 朱祐樘看到杜銘主動請辭和想保自己兒子一命,便淡淡地詢問:“郭鏞,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陛下,奴婢以為此案移交大理寺審理,將主要罪責推給北幫幫主獨眼虎和杜家管家杜二!”郭鏞猶豫了一下,當即便給出方案。 雖然城外的錢宅很是誘人,但跟堂堂刑部尚書的權勢相比,可以說是不值一提,所以他相信這個滅門血案跟杜銘無關。 朱祐樘端起茶盞,便是淡淡地詢問:“杜健呢?” “杜健可以留下一命,只說他并不知情,此次所托非人,判……判流放邊疆!”郭鏞觀察著朱祐樘的反應,當即便小心翼翼地提議。 雖然他亦是不能斷定杜銘是生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惡子,還是他沒有考慮到北幫如此兇殘,但這個處理結果算是比較圓滿。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正想要表態的時候,劉瑾從外面進來道:“陛下,順天府尹宋澄在宮外求見!” “陛下,臣請求提審刑部尚書杜銘!”宋澄進來見禮后,顯得語出驚人地道。 朱祐樘深深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黑臉青年,便不動聲色地拒絕:“你可知杜銘是朕所倚重的大臣,是大明堂堂的刑部尚書,你一個小小的順天府尹便想要提審?” “臣可以給陛下全部真相!”宋澄自然知道自己的職位不夠,但顯得目光清澈地道。 朱祐樘深深地望了一眼宋澄,便是指出一個事實道:“剛剛杜銘已經認罪,確實是他的兒子杜健指使北幫幫主獨眼虎幫忙奪宅,此事可以蓋棺而論了?!?/br> 既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而自己注定是要失去一位重臣,現在倒不如快刀亂麻結案,將這個案子的影響降到最低。 至于公義亦是有所伸張,杜健被判流放算是得到了嚴懲,而管家杜三和北幫幫主獨眼虎斬立決算是有了交代。 “陛下,不知您是信不過杜尚書的人品,還是不想知曉事情的全部真相?”宋澄有著自己的判斷,當即立場堅定地繼續游說。 朱祐樘自然是相信杜銘的人品,但更清楚這些重臣的家眷是什么樣的貨色,后世多少大貪正是被妻兒拉下水的。 其實現在的結果自己還是能夠承受的,但還真擔心有心之人會將火燒到刑部尚書杜銘身上,逼得自己最終斬了刑部尚書杜銘。 朱祐樘始終懷疑這京城有著自己看不透的勢力,甚至懷疑前面便有一個大坑等著自己跳下去。 “陛下,錢富此人并非尋常的富翁,還請陛下過目!”宋澄看到朱祐樘猶豫不決,當即拿出自己最新掌握的資料道。 錢富? 郭鏞和劉瑾不由得面面相覷,卻是不明白宋澄為什么扯到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朱祐樘看過有關錢富的資料,便是望向宋澄求證道:“宋卿,你當真能查到全部真相?” “臣能!”宋澄面對朱祐樘的詢問,顯得十分自信地回應。 次日下午,順天府衙門人滿為患。 隨著宋澄公開審理錢家滅門大案的消息傳出,整個京城的百姓紛紛涌向順天府衙,都想要知曉此次審案的最終結果。 “我已經聽說了,其實就杜家行兇?!?/br> “這不是廢話嗎?不是杜家還能有誰?” “依我看,杜健亦是替死鬼,幕后是另有其人!” “我的乖乖,那一位雖然名聲不是特別好,但不至于吧?” …… 圍觀的百姓都已經清楚案情的發展,亦是知道杜銘親自承認是自己兒子所為,但很多百姓的矛頭仍舊還是默默指向了杜銘。 宋澄剛剛升堂,結果下面的人群一陣sao動。 “會昌侯孫銘到!” “瑞安伯王源到!” “長寧伯周彧到!” …… 一幫戚勛仿佛是掐著時間般,卻是一起出現在這里。 瑞安伯王源和長寧伯周彧自然是助威的,而會昌侯孫銘則是為自己的兒子而來。 雖然他兒子幾乎是洗清了嫌疑,畢竟京城囂張的子弟這么多,隨口撂下幾句狠話根本無法當真,何況孫杲跟錢家小姐并沒有利益瓜葛。特別在城北幫一事上,亦是杜家進行指使,卻是跟他們會昌侯府并沒有任何關系。 終究是牽涉到自己兒子,亦是關系到會昌侯府的顏面,故而他亦是選擇過來旁聽,從而防止宋澄胡亂判案。 宋澄亦是只能堂下見禮,但剛剛回到公案前,前院的大門處又是傳來一陣sao動。 “吏部尚書李裕到!” “戶部尚書李嗣到!” “工部尚書賈俊到!” …… 正是這時,一幫重臣竟然一起前來,每一個人都顯得是官威十足。 宋澄雖然一直不理朝堂的拉幫結派,但一下子面對這么多重臣聯誼前來立挺刑部尚書杜銘,亦是感到了一陣壓力。 只是他心里清楚,這些人更多是希望他能夠點到而止,而不是趁機將火真的燒到刑部尚書杜銘身上。 所幸,順天府衙的公堂很大,按著文左武右的原則,亦是排了一排排的座椅,讓前來聽審的重臣和戚勛就座。 宋澄好不容易安排妥當,剛剛回到公堂的案前,正要握起驚堂木往桌面一敲,結果正院又是一陣躁動。 吏部尚書李裕等人面面相覷,卻不知誰還過來給杜銘撐腰,只是紛紛扭頭望過去的時候,整個人突然傻了。 第二百五十章 抽絲剝繭 順天府衙大門口,突然涌進一大幫帶武器的人。 身穿甲胄的御林軍開道,接著是王相所率領的一眾錦衣衛,而后便是隨行太監,最后才是那位身穿龍袍乘坐龍輦而來的天子朱祐樘。 皇帝駕臨順天府衙,這個牌面著實是太大了。 堂下的百姓得知皇帝駕臨,在讓出一條寬達數丈的過道后,便規規矩矩地跪迎皇帝,卻是將額頭都乖乖貼在地磚上。 在場的官員和戚勛紛紛從座位上起身,三步并作五步地來到正院跪迎天子弘治,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案子竟然驚動了當今皇帝。 一些士子得知皇帝親至,卻是默默地交換一個眼色,眼睛閃過一抹隱憂。而今皇帝親臨,自然不是閑得慌,恐怕是過來維護刑部尚書杜銘。 當然,這自然是這幫讀書人的惡意妄斷。 畢竟朱祐樘真想要包庇刑部尚書杜銘,其實有著一萬種包庇的方法,卻是犯不著親自跑出來聽審。 朱祐樘一直很少出宮,一則是考慮到自身的安全問題,二則是自己出宮的動靜確實太多,哪怕小駕亦要十二駕。 現在第一次來到城北,一路上對周圍的事物感到新奇,而今看到這大名鼎鼎的順天府衙同樣不由得多打量幾眼。 皇帝跟重臣自然不一樣,哪怕是過來旁聽,那亦是要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而宋澄作為主審官則是只能坐到下面了。 朱祐樘在剛剛擺放的寶座坐下,看到堂中站立的兩排大臣和戚勛,顯得似笑非笑地道:“諸位愛卿,你們都在???” “是,臣等心系錢家滅門慘案,故而亦是前來旁聽!”吏部尚書李裕等人有種被“床上捉jian”的恥辱感,臉上顯得尷尬地回應。 朱祐樘抬了抬手,便淡淡地吩咐道:“你們都靠邊站!宋卿,開審吧!”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施予一禮,便規規矩矩地站到一處。剛剛好不容易湊齊的椅子全部空著,由于朱祐樘沒有發話,自然誰都不敢入座。 宋澄鄭重地向朱祐樘施禮,這才在左側的案前入座,當即進入主審官的角色輕拍驚堂木道:“帶人犯!” 堂下的百姓和士子被御林軍趕得更遠的角落處,只是有的百姓能遠遠地瞧到龍顏,頓時顯得心滿意足。 從最初的小公爺開始,接著是廣東舉人徐鴻,而后是錢家小姐等人陸續被帶上公堂陳述案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