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178節
面對清丈田畝并沒有cao之過急,而是宛如明初削蕃那般逐個擊破,當真是步步為謀,這清丈田畝焉有不成之理? “朕今日將你們召集于此,安陸州的清丈結果是其次。安南近年屢犯我大明西南,占地奪田還是其次,竟數次屠我邊民,亦有掠珠燒船之舉!今朕已經查實其罪,諸位愛卿請過目!”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便透著幾分怒意地道。 司禮監掌印太監郭鏞一直站在下面,在聽到朱祐樘所說的話后,便讓小太監將相關的罪證派發給在場的所有官員。 次輔劉吉并不喜歡戰事,只是看到上面所羅列的累累罪行后,眼睛當即閃過了一抹狠厲之色。 “今北邊安定,而國庫充盈,朕決定征討安南,助占城等外藩收復失地,以揚我大明國威!”朱祐樘來到護欄前面,顯得語出驚人地道。 第二百二十章 帝有袖質,國大擔當 安南的問題不僅僅是西南的安定問題,亦是大明棉布進入中南半島所需要掃清的阻礙,所以現在是該著手征討安南。 禮部尚書徐瓊等人雖然對安南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慨,但聽到朱祐樘要對安南用兵的時候,心里還是不由得咯噔一聲。 若打了勝仗則多了一塊要管理的蠻荒之地,若打了敗仗則很可能招來無盡的麻煩,無論哪個結果都是出力不討好的麻煩事。 正是如此,雖然他們早已經效忠于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心里其實還是不希望征討安南而惹來麻煩。 “陛下,今大明當以穩字為重,不宜勞財傷民興戰事,還請收回成命!”劉健的眉頭不由得蹙起,當即站出來勸阻道。 戶部右侍郎吳??粗鴦⒔【谷灰柚?,當即便蹙起了眉頭。 禮部尚書徐瓊等官員即便知道眼前的帝王不太可能被勸阻,但看到劉健站了出來,還是免不得生起一絲希望。 朱祐樘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由他們慢慢商量,但有些事情卻需要自己拿定主意,當即進行表態地道:“朕不是跟你商量!且不說安南好戰,令中南半島占城等藩國生靈涂炭。今我大明西南邊民被屠,采珠船遭黎朝官兵洗劫,而大明之寶——南珠王落于安南皇室之手。大明可以厚恩于四海,但敢犯我強明者……雖遠必誅!” 說到最后,這四個字咬得很重。 茶女嬌軀微震,那雙美目帶著幾分癡情地扭頭望向朱祐樘。 “犯我強明者,雖遠必誅?” 吏部尚書李裕等人聽到朱祐樘如此強硬表態,剛剛那種對未知的擔憂突然間消失,卻是有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或許,這才是最合適的帝王。 面對國家大事出現分歧的時候,朱祐樘能以強硬的姿態站出來統領大家,然后一起朝著某個方向前行。 終究而言,一個帝王終究需要領袖,而朱祐樘簡直就是天生的一位領袖。 “安南以下犯上,當誅!” “我大明百姓豈可無辜枉死,定要安南血債血償!” “泱泱中華威震四海,黎賊奪我朝重寶焉有不征討之理!” …… 刑部尚書杜銘等官員在打消心中的那份擔憂后,當即打算跟隨朱祐樘的腳步,便紛紛進行表態地道。 “媚臣滿朝,亡國之兆!” 禮部左侍郎劉健看到杜銘等官員紛紛表態支持,而自己所主張的和平卻是孤立無援,心里不由得暗暗地罵道。 只是面對這一位強硬表態的皇帝,即便他算得上是帝師的身份,但早已經無法跟朱祐樘分庭抗禮。 朱祐樘看到在場的官員幾乎都附和自己開戰的決定,便一錘定音地道:“大明征討安南已定,此事無須再議,諸位愛卿議一議該如何用將用兵和備戰吧?!?/br> 雖然自己這位皇帝可以敲定對安南開戰,但具體該如何去執行,其實還需要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特別安南并不算小國家,黎朝一直坐擁十萬常規軍隊?,F在大明想征討安南,自然是要慎重對待,更要提前制定好軍事戰略。 “陛下,大軍出征以主帥為首重!臣以為此次可效仿太宗,遣英國公領軍出征!今英國公張懋早年在西苑檢閱騎射,三發連中,足見其騎射本領,已有定興王之遺風,故臣以為此次可由英國公張懋戴罪出征!”兵部左侍郎呂雯依照以往的慣例,當即便推薦京城僅剩的英國公張懋道。 跟瘋掉的定國公和廢掉的成國公不同,而今英國公張懋是閑住在家,反倒是京城三大國公最好的一個。 大明一直都有重用武勛的傳統,特別是在重大的軍事行動中,朝廷通常都是任命國公來擔任統帥。 英國公張輔四次出征安南都取得圓滿的戰果,卻是給英國公一脈加上了一份神秘的色彩,甚至還透出幾分玄學的味道。 縱觀現在大明的武勛成員,無疑是英國公張懋最為符合統領大軍征討安南的武勛人選。 “臣反對!”戶部右侍郎吳裕彰顯年輕官員的干勁,顯得旗幟鮮明地反對道:“英國公張懋雖地位尊貴,亦是定興王之后,但從未出京領軍作戰,如何能統領數十萬大軍?豈能勝任此等要職?” 咦?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紛紛扭頭望向吳裕,發現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般得罪人的話都敢說出來。 “英國公家風嚴苛,從小便熟讀兵法,又擅騎射,在中軍都督府多年,如何不能效定興王之勇?”兵部左侍郎呂雯心里暗怒,當即便大聲地反駁道。 戶部右侍郎吳裕深知武勛早已經不堪大用,仍是堅定地反對道:“劉侍郎,英國公張懋究竟有沒有定興王之勇,這只是你個人的無端揣測!今大明要對安南用兵,若由從未領兵作戰之人出征,臣第一個反對,相信陛下亦不會同意!” 只是他最后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向朱祐樘,同時意識到吳裕很可能已經說對了。 朱祐樘登基之后,這位新君一改成化帝通過武勛掌控十二京營的做法,而是選擇將整個武勛集團通通踢出京營。 現在包括英國公張懋在內的武勛都沒有兵權,武勛的地位可以說是降臨冰點,而這一切都是朱祐樘做成的。 雖然朱祐樘超常規地重用定國公世子徐世英擔任東??偠?,但徐世英之所以得到青睞,主要還是徐世英在種棉花和建織布廠上已經綁定了貿易。 正是如此,現在要將大軍交給一個從沒有領軍經驗的英國公張懋,且張懋還是戴罪之身的武勛,想必眼前這位不太可能會同意了。 朱祐樘的嘴角噙著一絲不屑,當即便淡淡地詢問道:“除了英國公,難道就沒有其他人選了嗎?” 由于是居高臨下,所以能夠將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而自己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吏部尚書。 “陛下,兩廣總督王越可擔此重任!王越不論是在軍中的聲望,還是其領軍才能,都是目前最佳的人選!”吏部尚書李裕知道朱祐樘在人事上倚重吏部,當即不辜負信任地站出來舉薦道。 在聽到這個人選后,刑部尚書杜銘等官員知道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 若拋開王越結交宦官的成見不提,王越的軍事才能早已經得到證明,確確實實是此次主帥的最佳人選。 “王越當年作詩怨望朝廷薄恩,今朝廷若許其軍權,恐生呂布之憂,還請陛下三思!”兵部右侍郎張海咬了咬牙,當即旗幟鮮明地站出來反對道。 張海出身于德州士族,于成化二年考得進士,初授戶部給事中,官至太仆寺卿,因彈劾王越、汪直和萬貴妃而受杖貶為云南鶴慶知府。 成化帝過世后,徐溥將張海從云南直接提拔回京,而最近成功運作到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只是王越一旦受到如此重用,對他的處境無疑是不利。 正是如此,他跟王越注定是處于敵對陣營,故而想要阻止王越擔任征南軍的主帥。 “張侍郎,詩詞本就是游戲之作,作詩怨望不過是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王越有統軍之才,人又身處于兩廣之地,如何還要舍近求遠,還要進行百般猜忌呢?”戶部右侍郎吳裕視王越為偶像,當即便站出來反駁地道。 “吳侍郎,大明人才濟濟又何須非王越不可?”張海卻是故意貶低王越,當即顯得十分不屑地反問道。 吳裕發現這個簡直就是在這里故意找茬,只是還不等他爭辯,旁邊的刑部尚書杜銘已經表態道:“張侍郎,朝廷已經為王越平反,你這是在質疑朝廷的審判嗎?而今王越屢建奇功,你竟然還要陛下對王越如此猜忌,你又安何居心?” “下官……知錯!”張海意識到自己犯了邏輯的錯誤,這般潑臟水卻是會得罪刑部,便選擇認錯地道。 戶部尚書李裕等人早已經看穿這位兵部右侍郎那點心思,卻是不由得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人還是秉承著以前的那一套,卻是以為只要瘋狂潑臟水,那么皇帝便不敢用。只是這個人似乎已經忘記,是誰力排眾議復起了王越,又是誰給予了王越最大的支持。 王越能夠從西斬到東,又從北斬到南,其實離不開朱祐樘對他的那份信任,虧這位兵部右侍郎還以為能上眼藥。 朱祐樘并不喜歡這位沒有半點軍功便位居兵部右侍郎的張海,只是這個朝堂終究不能太過和諧,便淡淡地回應吏部尚書李裕道:“吏部所薦之人甚合朕意,那么便由王越掛帥出征吧!” “陛下圣明!”吏部尚書李裕帶領自己的兩位副手,當即恭恭敬敬地道。 “陛下,老臣想再舉薦一人!”萬安通常都選擇沉默,而今突然開口道。 朱祐樘已經坐回到茶案前,便端起剛剛泡好的熱茶淡淡地道:“萬閣老,不知你要推薦何人呢?” “若朝廷讓王越掛帥,老臣以為可效仿當年宣府和大同那般,由南京鎮守太監汪直擔任監軍,不知陛下以為如何呢?”萬安知道搭檔的重要性,當即便舉薦汪直道。 這…… 張海不由得咽了咽吐沫,對汪直感到更加的害怕。 畢竟汪直一度是掌管西廠的廠督,若汪直卷土重用,焉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只是面對堂堂首輔所舉薦的人選,他卻完全沒有勇氣進行反對。 雖然現在內閣的地位下降,但萬安終究是現任的內閣首輔,不僅門生故吏遍布朝堂,而且還深得皇上的恩寵。 正是如此,這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壓根不敢跳出來阻止。 朱祐樘吹了吹熱茶,而后品了一小口,卻是將問題拋給在場的重臣道:“諸位愛卿,由汪直監軍,王越兼任總兵官,如此安排可有異議?” 若說王越的安排是自己早已經決定的人選,現在再加上汪直充當監軍,這個安排無疑正合自己心意。 雖然后世都在刻意貶低汪直的人品和才能,但汪直在軍事方面并不弱,甚至可以說是王越的最強輔助。 “臣等無異議,陛下圣明!”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知道這是一個最強的軍事組合,當即便表示支持道。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便一錘定音地道:“既然大家都贊同,那么便這么安排吧,由內閣擬旨任命兩人!” “臣等遵旨!”萬安和劉吉一直負責草擬圣旨,當即便表態地道。 朱祐樘將茶杯輕輕放下,對美艷不可方物的茶女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茶女知道自己今日的工作恐怕到此為止,只是為了能夠一直伺候在這個男人左右,顯得規規矩矩地伏身跪禮,只侍某日這位帝王能夠臨幸自己。 朱祐樘重新來到閣樓的護欄前,目光直接落在戶部尚書李嗣身上道:“日前王越陸續上奏,粵西四府常平倉均有差額,主要是由歷任知府不法所致!今其奏請增發粵鹽引,粵鹽行鹽區域向北至長沙諸府,令粵鹽商中鹽于新設西南倉!戶部,此法可解軍糧之困乎?” “陛下,戶部已經集議,王越此法甚為精妙,行之定能夯實西南倉以支大軍所需!”戶部尚書李嗣出列,代表整個戶部表態道。 現在新朝六部的地位明顯提高,但六部衙門的權責更加分明,故而對他們的專業性明顯要求更高。 “戶部盡快拿出一套具備的執行方案,在雷州建西南倉以開中法納糧,夯實西南倉以備軍需!”朱祐樘知道王越的方案可行后,當即便一錘定音地道。 原本淮鹽的銷售區域的劃分并不科學,特別毗鄰廣東的湖廣諸府食粵鹽更加方便,而今既然能解決西南的軍糧問題,自然還是要執行最優的方案。 至于王越在此次重劃食鹽區中是否存在一些私心,這其實是一件不需要太過在意的事情,只要一切朝著發展的方向前進即可。 “臣等領旨!”戶部尚書李嗣帶領兩位侍郎恭恭敬敬地表態道。 朱祐樘的一只手放在護欄上,目光落向右側的禮部尚書徐瓊道:“徐卿!” “臣在!”禮部尚書徐銘當即跪下回應道。 朱祐樘的眼睛閃過一抹殺意,便淡淡地開口道:“禮部草擬一份檄文,除了列罪對黎朝進行征討外,勒令黎朝將所占的國土全部歸還各外藩國!” 這終究是一個禮法時代,而今想要征討安南,那亦需要將征討的理由講得明明白白,甚至還要講明他們的戰略目標。 此次的軍事目標并不是要開疆拓土,僅僅只是重創安南,同時重塑中南半島新局勢,打造屬于大明的藩國體系。 當然,想要達成這個政治目標,卻是需要在軍事上狠狠地重創安南的十萬大軍。 “臣等領旨!”禮部尚書徐瓊知道是他們禮部拿出文字功底的時候了,當即帶領兩位侍郎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深吸了一口氣,居高臨下地望著在場的重臣道:“朕知道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并不愿開戰,只是此戰并非是朕好戰,而是大明既然是天朝上國,便要有大國的擔當!欺我民者,討之;奪我藩主者,伐之;黎朝所犯俱全,焉有不戰之理?黎朝亦非洪水猛獸,實為西南一邊陲之地!太宗能征之,朕相信咱們君臣同力,必能為天下人除此大害,大明藩主圣光當普照整個中南半島!” 此次討伐黎朝不是目的,整個的企圖是通過強硬的軍事手段宣揚大明國威,進而跟中南半島上的勢力重新締結藩服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