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156節
僅僅兩天時間,伊克錫已經忍受不了受到軟禁的日子,卻是不停地在走廊來回走動,顯得十分苦惱地抓著頭發抱怨道。 漂亮的女人即便是痛苦地抱怨,但亦是透著幾分可愛的美感。 隨行的侍女塔娜看到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吃食,而且有葷有素,簡直是要將她們當豬來養,讓她感到十分的幸福,自然不會對這種日子有什么不滿。 伊克錫打算直面生死,哪怕大明皇帝要處決自己亦是認了,但要大明皇帝給自己一個說法。在一番苦思后,她決定通過絕食來抗議。 次日早上,負責送飯菜的小太監過來,看到早前送來的飯菜沒有動,只是詫異地望了一眼伊克錫,便將飯菜全部收走。 次日中午,負責送飯菜的小太監過來,看到早前送來的飯菜沒有動,只是詫異地望了一眼伊克錫,便將飯菜全部收走。 次日傍晚,負責送飯菜的小太監過來,看到早前送來的飯菜沒有動,只是詫異地望了一眼伊克錫,便將飯菜全部收走。 整整一天沒有進食,致使這個蒙古少女十分懷念rou食。 伊克錫眼看著這個小太監就要端著飯菜離開,當即急忙比出三根手指進行強調道:“我在絕食!已經三頓了!” “???呃……我會匯報上去的!”小太監先是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位公主是在鬧情緒,而后十分認真地保證。 “我想要吃rou,好餓??!” 雖然那個小太監當天便將事情向上面進行匯報,但亦不可能馬上便能得到妥善的處理,伊克錫當晚餓得輾轉反側,卻是已經開始懷念那香噴噴的羊rou。 只是今晚很漫長,而她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早已經開始后悔通過這么殘忍的方式來逼迫大明皇帝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說法。 次日臨近中午時分,王通這才姍姍來遲。 他看到已經餓得可憐兮兮的伊克錫當即,顯得十分困惑地詢問道:“伊克錫公主,可是這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你們將我關在這里,我都要快瘋掉了!你們要么趕緊處置我,要么放我出去走一走,不然我肯定會瘋掉的!”伊克錫看到王通出現,當即說出自己的訴求。 其實在這話說出去的時候,她心里便已經感到了后悔。 她終究是俘虜的身份,不由得害怕自己的無理要求會刺激到那位大明皇帝,從而將自己直接咔嚓掉了。 “伊克錫公主,我們陛下說要滿足您的一切要求,現在并沒有關著你??!”王通初時愣了一下,而后認真地說道。 伊克錫的眼睛眨了一下,而后指著那扇一直敞開的大門震驚地道:“王公公,你的意思我可以隨意進入這座宅子,可以到外面玩?” “對??!我們會安排人員跟著保護你,而你不能借機逃跑!”王通發現事情出現了誤會,便認真地點頭道。 伊克錫得知是自己鬧了一個天大的誤會后,當即興沖沖地從座椅上跳起,叫上自己的侍女塔娜準備到外面逛一逛。 只是她剛剛來到門前,卻是突然間停了下來。 “公主,您怎么了?”塔娜見狀,顯得不明所以地詢問道。 伊克錫的肚子頓時一陣咕咕叫,即便大明對她選擇放行,但經過足足一天半的絕食抗議,根本沒有體力到外面逛了。 在一番權衡后,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去吃掉那已經冷掉的飯菜。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她終于能夠享受到大明女人的快樂。 朝廷跟蒙古議和的消息不算是什么秘密,而今已經在京城散播開來。 伊克錫在酒樓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亦是很高興,畢竟自己離自由又邁了一步。只要自己母親跟大明談判順利,那么自己定然可以平安地離開大明。 只是在此之前,她來京城其實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當即帶著一幅畫徑直找上了順天府衙。 西苑,養心殿。 朱祐樘跟往常一般處理政務,今天手里的事務并不多,現在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北邊,而是轉到了南邊。 上次他的第六感其實是正確的,洗劫他們采珠船壓根不是什么海盜,而是實質來自安南的一種報復。 黎廣安終究是安南黎朝的重要皇室成員,由于黎度安此次被大明凌遲處死,致使黎朝內部出現更大的反明勢力。 黎朝國君自然不敢公然對大明開戰,但亦是任由那股反明勢力在大明西南邊境滋事,這股反明勢力最近更是通過大明內應頻頻洗劫采珠船。 原本他是打算跟安南和睦共處,但看到安南如今的做法,卻是知道自己是時候要做好大戰的準備了。 朱祐樘昨日已經下令將兩廣總督宋旻押解赴京候審,當即草擬一則新的人事任命道:“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越任兩廣總督,兼理云南軍政,總理西南邊境防務,授便宜行事之權!” 時間倒亦是湊巧,而今王越恰好在廣東總理粵鹽,現在由王越處理西南的亂局,無疑是一個最佳的人選。 雖然安南很難歸化,但以大明現在的實力,確實可以對他們重拳出擊。即便不能一舉顛覆黎家政權,亦要讓黎朝元氣大傷。 只是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蒙古,亦不是狼子野心的黎朝,而是大明王朝自身,這地方官場吏治敗壞已經是深入骨髓。 若不是自己親自梳理,誰能想到一個小小吏部文選司員外郎竟然能牽出大明官場有史以來最大的窩案,亦是扯下了文官集團丑陋的一面。 “陛下,董山怕是將全部信件都已經燒毀,臣等已經仔仔細細搜查他的宅子,但并沒有發現相關罪證!”王相和刑部尚書杜銘聯合辦案,卻是回來交旨道。 朱祐樘知道能從孫交那里取得突破已經是走了狗屎運,董山這種老狐貍恐怕是真的不會犯低級錯誤,便是做出另一個決定道:“單憑孫交的信件還是不足將所有涉事官員定罪,你們兩人一起前去查抄徐家吧!” “遵旨!”王相和杜銘相視一眼,便是恭恭敬敬地道。 原本他們都認為那疊信件大多數是出自禮部右侍郎丘濬之手,只是在全部翻閱后,竟然是徐溥在cao縱這一切。 正是如此,想要將以徐溥為首的jian黨通通處理,還真的需要從徐溥那里再尋得一些相關證據,這樣才能夠真正的一網打盡,揭開這幫官員結黨的事實。 兩人剛離開,順天府尹宋澄前來求見。 事情便是如此的古怪,每次宋澄前來總能給朱祐樘帶來驚訝,而這一次同樣不例外。 朱祐樘顯得難以置信地聽完眼前這個身穿五品官服黑臉青年的陳述,而后十分荒唐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什么?伊克錫公主到順天府衙要尋找的人是朕?” 第一百九十八章 翦除大明王朝身上最大的毒瘤 一個自己從來沒有交集的人,結果竟然是要尋找自己。 朱祐樘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當即自我懷疑起來,迅速在腦海搜索了一遍,很快便確定在自己單調的太子生活中并沒有跟那位大元公主產生過任何交集。 其實亦不可能產生交集!大明跟北元一直處于敵對狀態,汪直和王越更是一度直搗汗廷,一個太子和一位公主又有什么理由會見面呢? 劉瑾正站在旁邊的檀爐撥弄檀香,聞言亦是充滿困惑地扭頭望向這位順天府尹。 “回稟陛下,伊克錫公主自稱是受亡師沈莫所托,前來順天府衙指名尋找黃尚還畫。黃尚,這個名字值得推敲,且伊克錫連黃尚此人的相貌都不清楚,而臣又看到伊克錫公主那幅畫竟然是仿顧閎畫作,所以臣斗膽推斷那是沈莫想要通過伊克錫公主送給陛下的密圖!”宋澄迎著朱祐樘震驚的目光,便說出自己的判斷道。 朱祐樘突然發現是自己想岔了,敢情伊克錫公主并不是自己的舊識,便困惑地詢問道:“朕記得顧閎是南唐畫師,這顧閎畫作究竟有何講究?” 劉瑾壓根沒有聽過這位南唐畫師,將換好的檀香重新蓋好,亦是不解地望向這個侃侃而談的黑臉青年。 “陛下只知顧閎是南唐畫家,但世人很少知曉顧閎其實是南唐皇帝的一個暗探。顧閎奉命窺探重臣韓熙載,當時描制有名的《韓熙載夜宴圖》,所以臣推斷沈莫是想要通過伊克錫公主向陛下傳遞北元方面的情報!”宋澄結合自己的學識,便進行大膽推斷道。 朱祐樘知道大明除了派遣夜不收進入大漠外,一些總兵或巡撫亦有派遣密探潛伏蒙古的傳統,而這個沈莫很可能便是大明派往蒙古的密探。 如果其他人憑借一幅畫和一個人名便推斷沈莫是大明的密探,他其實是不會相信的,但宋澄早已經證明了他的驚人的推斷能力。 現在宋澄敢于如此推斷,而且還親自前來面見自己,便證明他對這一個推斷已經有相當大的把握。 朱祐樘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便直接索要道:“畫作何在?” “陛下,畫作尚在伊克錫公主手中!此畫恐涉重大機密,且事情跟順天府衙無關,故臣只是前來稟報!”宋澄并不是一個喜歡強搶的人,當即進行解釋道。 咦? 劉瑾認真地打量著這個黑臉的青年男子,卻不知此人是圓滑還是講原則,那幅畫似乎可以直接奪過來獻給陛下。 朱祐樘知道自己想要奪取伊克錫手里的畫作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便換一個話題道:“宋卿,你來的時候應該遇見杜銘和王相吧?” “是,臣在西苑門前剛好撞上!”宋澄的眼睛堅定,顯得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朱祐樘端起桌面上的茶盞,便是認真地詢問道:“宋卿,你可知朕剛剛給他們兩人派了什么差事嗎?” “杜尚書和王相行跡匆匆,杜尚書侍人謙和,但此次見到微臣僅是頜首便離開,臣猜測他們兩人應該是奉旨一起搜查某官員之家,亦或者是查抄某官員之家!”宋澄的眼睛顯得一動不動地望著朱祐樘,顯得十分老實地推斷道。 朱祐樘知道眼前這個黑臉青年擁有十分敏銳的觀察力,捏著茶盞子輕潑著茶水道:“他們兩人是奉命前去抄家,你能否猜到朕要他們抄哪一家嗎?” “陛下突然跟微臣聊及此事,那么被查抄官員恐跟臣有所關聯,而臣跟朝中重要官員有涉者只有一人,那便是我的老師徐溥!”宋澄略作思量,便給出自己的判斷道。 朱祐樘對宋澄不由得高看一眼,便輕呷一口茶水道:“你猜得沒錯,朕剛剛讓杜銘和王相便是前去查抄徐溥之家!”頓了頓,便是侃侃而談地道:“朕此次令其二人搜查孫交宅子,從孫交書房中得到書信若干,其中多是出自徐溥之手,竟是指使孫交助其提拔地方官員。經過核查,受到提拔或超遷的官員多是徐溥的門生故吏,此舉已涉任人唯親、犯下jian黨之罪!今徐溥雖自縊身亡,但其黨羽尚在,免不得又為朝中jian臣所用,故朕欲查清朝中jian黨幾何。刑部尚書杜銘和王相在明,朕望你能摒棄跟徐溥的師生之情,替朕秘密調查此事,你意下如何?” “陛下,臣是大明的臣子,今更是深受隆恩。當年雖因會考而投門生刺于徐府,但從未有過結黨之心,亦無謀私之念。朝堂結黨亂政,jian黨勢必禍國殃民,乃法理不容也。臣愿為陛下翦除jian邪,以還朝堂清明!”宋澄知道陛下是擔心自己會包庇徐溥,當即便鄭重表態道。 這自然是一個真心話。當年之所以投門生刺,那是官場的不良風氣所致,雖然他對此舉有所微詞,但徐溥當時有賢名,便在半推半就下跟著同年一起拜了師。 只是他所信奉的從來不是無條件尊師重道的孔孟之道,而是追求公義兩字。 且不說跟徐溥結為師生非他所愿,而今得知徐溥竟然暗地里結黨,自然是要義不容辭地揪出徐溥的罪證。 朱祐樘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便輕輕地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么朕便給你令牌,杜銘和王相都會跟你情報共享!你著重調查這些官員如何暗里地輸送利益,又是如何暗里地私通信件,力爭找到他們結黨營私的罪證!” 孫交的事情其實已經暴露出文官集團最大的秘密,他們通過并不起眼的考功司和文選司cao縱地方官員的升遷,從而達到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想要從這張錯綜復雜關系網中揪出那些抱團之人,其實亦不是一件易事,畢竟不可能個個都像孫交保留信件。 不過再難亦要進行清查,順著考功司和文選司追查下去,必定能夠將隱藏在大明王朝身上的毒瘤斬除。 “臣領旨!”宋澄的黑臉仍是古井無波的模樣,當即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朱祐樘看到事情已經完畢,便輕輕地抬了抬手道:“下去吧!” “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宋澄一直感激朱祐樘的知遇之恩,顯得恭恭敬敬地行禮退下道。 朱祐樘看著宋澄離開,臉上亦是露出一個沉思的表情。 以宋澄所表現出來的才能,加上確實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其實已經勝任大理寺卿一職,甚至比刑部尚書杜銘還要更加適合。 只是他卻知道要做一個擅于權術的帝王,卻不宜將一個官員一口喂飽,否則后面便難以cao控。 不管是什么樣秉性的官員,都要讓他一步步沿著宮道走到自己面前,這樣他們才會懂得其中的不易,亦是更加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官職。 在自己提拔前,宋澄還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刑部浙江清吏司員外郎,而今已經是有小刑部之稱的順天府衙府尹。 正是如此,現在不宜拔苗助長,亦不宜施肥過多,完全可以讓宋澄在順天府尹的位置上熬上一兩年。 時間已經悄然來到七月,正是一年最難熬的時節。 由于多日未雨,而今的京城像是一個大蒸籠般,京城的百姓在外面呆一會便會大汗淋漓,連同七百畝的太液池都已經水位下降、面積微微變小了。 自從轉到養心殿處理政務后,朱祐樘跟官員的往來明顯大大增加,而接觸最多其實還是內閣的萬安和劉吉。 今日的天氣仍舊炎熱,萬安和劉吉被朱祐樘叫到養心殿一起享用剛剛熬制的酸梅湯,這無疑算是一種無上的殊榮。 經劉一刀不斷改良的酸梅湯不僅是防暑佳品,更是一道人間美味,在這酷暑時節喝下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酸梅湯絕對是身體和味蕾的超級享受。 人生七十古來稀,而今萬安已經是七十二,面對酷暑更是沒有抵抗力,故而他是最喜歡這酸梅湯。 “兩位閣老,請享用!”劉瑾親自將冰鎮的酸梅湯送上,顯得恭敬地道。 朱祐樘不是一個十分喜歡開會的人,故而一些不需要大范圍討論的事情都選擇跟兩個閣臣商議,對外的說辭自然是不忍心讓李裕他們頂著酷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