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118節
噗! 隨著最后一個官員鄶子手斬下腦袋,那道鮮血都變得黯淡,這一場備受關注的行刑盛事亦是落下了帷幕。 或許紫禁城那位帝王都沒有想到,僅僅是他寫下的一個字,便讓鮮血染紅了一個籃球場大的刑臺。 夜幕降臨,整個天地顯得十分的安靜。 王越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大半,現在罪魁禍首百官伏誅,剩下的吏員和鹽商慢慢清算即可,當務之急是整理鹽政。 只是大明鹽政并不需要變法,只需要將隱田挖出來,再提高“中鹽”或“折色”的價格,那么此次整頓鹽政便能宣告結束了。 王越亦是想要獲取新帝的信任,便在奏疏寫道:“臣并非嗜殺之人,只是貪官宛如荒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故而,臣以為吏治,當用酷刑峻法……!” 他終究還是受到了汪直的影響,卻不想再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作詩怨望”罪名而謫居,卻是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公平的待遇。 即便不為自己的前程考慮,那亦要為死去的兩千將士,所以他不僅需要公平侍郎,而且還渴望得到皇恩。 只有皇恩加身,他才有機會重回大同,重新回來那個讓他“平生報國心如火”的邊地,而此次是要為戰死的將士報仇雪恨。 “爺爺,出事了!”王煜匆匆走進書房,臉色顯得慌張地道。 王越捧起剛剛寫好的奏疏,朝著未干的字墨吹了吹道:“何事?” “剛剛下面的官吏重新查驗死囚身份的時候,發現高恒已經被調包了?”王煜已經察看過那具尸體,顯得十分無奈地道。 王越當即放下手中的奏疏,顯得難以置信地道:“調包?他們究竟是怎么樣調包的,我不是已經下令要反復驗身嗎?” 揚州監斬官還是出現了紕漏,由于他們今日斬殺的官員著實太多,所以在驗身的時候難免有所疏忽。 正是這一個紕漏,竟然給高恒抓住了逃跑的機會,而今才發現調包的事情,恐怕早已經離開了揚州城。 “剛剛已經重新調查,有人親眼看到高恒上的囚車,但在刑場拐角處給百姓砸了太多的臭雞蛋和爛菜葉子,所以不能確定是在路上調包還是到了刑臺才調包的!”王烜現在已經能夠獨當一面,顯得無奈地匯報道。 王越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按說不該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但偏偏就是神奇地發生了。 “高家人早前便秘密招納壯丁和造船,據查現在已經下海外逃了!”汪直看到過來找自己的王越,當即將最新的情況進行透露道。 由于兩淮都轉運副使高恒犯了如此大的罪狀,故而臨時總督府亦是對世居揚州興化縣的高家進行抄家。 雖然在抄家中得到了大量的金銀之物,但高家在揚州已經經營數百年,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提前知悉。 亦是如此,在查抄的隊伍前往高家的路上,高家人早已經攜帶金銀潛逃了。 王越看到汪直正在慢悠悠地品茶,不由得疑惑地道:“汪公,你對高恒調包的事情怎么這般平靜,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事情難免有所疏漏,現在著急亦沒有用處!”汪直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顯得十分輕松自然地道。 王越看著眼前的汪直的反應確實不正常,便進行大膽猜測地道:“莫非你事先已經知情了?” “休得亂說!雜家若是知情,又豈讓高恒有機會逃走!”汪直當即不悅地放下手中的茶盞,顯得嚴肅地道。 王越懷疑地望一眼態度不妥的王越,便是試探性地詢問道:“汪公,依你之見,現在該如何是好?” “自然是派人去追,雜家要將此事匯報給陛下!”汪直又拿出隨身帶的白紙,便是準備進行書寫道。 王越隱隱覺得這事跟汪直有關,甚至懷疑事情便是眼前的人一手謀劃的。 織造局太監孫恩匆匆走進來,話已經到嘴邊,結果看到王越竟然在這里,便又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越注意到孫恩的異常,若有所悟地繼續試探道:“汪公,若是追不到,是不是要上報高恒跟隨高家人已經逃到了海上?” “若是追不到,自然是高恒跟隨高家人逃到了海上!只是這個紕漏不宜宣揚出去,且那具尸體未必不是高恒,雜家以為可以秘密匯報!”汪直先是進行反問,而后進行提議道。 王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果真能夠將高恒追回來自然是高家人救到了海上,但追不回來便是高恒已經被眼前的人秘密處死。 只是他還是多了一個心眼,由于高恒的尸體今日并沒有人敢來領取,故而來到了停尸房再行確認,最后發現事情跟他所猜測的一般。 王越意識到自己即便還沒有回到朝堂,但屬于他們的爭斗其實已經開始了。 隨著補缺的楊州官員陸續到任,臨時軍管式政府正式解散,這讓很多百姓感到不舍。 在汪直和王越兩人聯手執政期間,初時還有地痞作妖,但隨著一個個人頭被斬,整個揚州城再無人敢于行惡。 只是好宴終將散去,而汪直和王越值得更高的位置,但兩個人在揚州府的所作所為已經活在他們的心中。 不知是揚州百姓太富有,還是他們確實是想要好好感恩于兩人,卻是已經敲定要在城東修一座王越祠和一座汪直祠。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雙管齊下,再現雪楓 京城,興安伯府。 徐祥早年追隨陳友諒,后于江州歸順朱元璋,積功至燕山右護衛副千戶,后隨太宗朱棣起兵累升指揮使。 建文四年九月,朝廷論功行賞,徐祥位列靖難功臣第十六,封興安伯,十四伯之首,食祿一千石。 雖然二代興安伯徐亨因軍功封侯,但三代徐賢有腿疾并沒有在軍中任職,到四代徐盛已經是沒落了。 徐盛雖然襲得伯爵,但身形并不出眾,加上軍中高級將領的位置是僧多粥少,所以并沒能在軍中任職。 此前能將鐵象山叫過來,這是因為鐵象山的爺爺是二代興安伯的親兵,而鐵象山一脈歷來出猛人,故而受到興安伯府的重視和拉攏。 正是這關鍵的一步,讓事情朝著他們所謀劃的方向發展。 徐盛下午在花廳設宴,對受邀之人敬酒道:“此番能如此成功,全賴世子運籌帷幄,本伯敬您一杯!” “興安伯過譽了!”成國公世子朱輔的嘴角微微上揚,只是嘴里謙虛地舉杯道。 徐盛將酒一飲而盡,又是討好般地抬手道:“世子,請吃菜!” 朱輔看著桌面的菜肴很普通,知曉興伯府久沒在軍中任職,這油水進項少了,日子便是過得緊巴巴。 正是因為如此,在他找上興安伯府的時候,興安伯徐盛幾乎是連想都沒想便同意了。 現今京城三位國公中,當屬他們成國公府最為顯赫,不僅通過聯姻編織一張關系網,而且他老爹已經在南京精耕細作。 徐盛看著動筷夾rou的朱輔,便是疑惑地詢問道:“本伯有一事不解,可否解惑?” 雖然他此次參與其中,但所做的不過是將鐵象山請過來好酒好菜招待,然后伺機往酒里放點瀉藥。 至于后續的一系列運作,其實他已經是局外之人。 “請講!”朱輔吃著一塊香脆的豬rou,顯得智珠在握地道。 徐盛看著朱輔的眼睛,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道:“即便安南使臣黎廣度購得雪楓刀,又如何能讓他真用此刀殺死占城使者呢?” 在他們巧妙的運作之下,雖然成功地將那把雪楓刀順利地送到安南黎朝使者手里,即便用那把刀殺人確實能迅速擺脫嫌疑,但安南使者黎廣度卻未必會這樣做。 畢竟殺害另一位使臣,這個罪責并不小,雖然安南使團歷來囂張蠻橫,但卻比東瀛使團要更守規矩。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先祖有訓:欲成大事者,當謀全局!”朱輔咽了嘴里的rou,顯得十分得意地道。 徐盛發現對方并不打算直言相告,只好端起酒杯陪笑地道:“本伯再敬您一杯,還請世子能為本伯解惑!” 朱輔只喝了半杯,卻是選擇賣關子地道:“興安伯,有一些事情卻不可直說,但本世子可以給你四個字!若是你能領悟了,自然便能知曉此中謀略!” “請世子賜教!”徐盛被吊足了胃口,當即便是虛心地道。 朱輔一直以為自己的謀略不輸于先祖,便是以酒為墨,以手代筆,在桌面上慢悠悠地寫下了四個字:雙管齊下。 正當他們在這座花廳享受酒食的時候,遠在數百里的驛道上出現了對峙。 按大明的規定,安南的朝貢之路是經湖南陸路而歸,只是這支三十多人的安南使團才剛剛踏入河南的境內,便被朱驥所派的錦衣衛追上了。 “你們定是要誣蔑我們殺了占城使臣文錦,休想讓要本將軍跟你們回去!”面對趕來截道且要求他們回京的錦衣衛,素來囂張跋扈的黎廣度直接拒絕道。 “千戶大人,咱們怎么辦?”隨行的錦衣衛百戶李綱看到對方的人數占優,不由得擔憂地望向領隊的錦衣千戶朱暟道。 朱暟來到黎廣度的面前,冷冷地打量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安南使臣道:“這里是大明,還輪不到你們安南人決定去留!識相的,便乖乖跟隨本千戶回京,不然休怪本千戶動刀子了!” 雖然以文蔭武的錦衣衛是越來越多,但主流還是武勛子弟入職錦衣衛,而朱暟是堂堂撫寧侯朱永的次子,而今官居錦衣衛千戶。 一個擁有如此強大背景的人,此次又是奉命前來將使團叫回京城,自然不會將這一個小小的安南使臣放在眼里。 “眾將士聽令,準備迎敵!”黎廣度退后一步,當即便拔刀威脅道。 朱暟看到一個小小使臣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拔刀子,亦是氣急攻心地命令道:“眾將聽令!若他們膽敢動刀,便就地正法??!” 一時間,空氣當即變得緊張起來,那個隨行的大明四夷館官員直接躲得遠遠的。 “這幫明人定是知道了什么,殺了他們!”黎廣度是一個性情兇殘的人,卻是突然下令動手地道。 早前因為揍了英國公一拳便被逐出京城感到不爽,而今大明又突然派人截住去路,回到京城恐怕是兇多吉少,故而他決定要將命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殺!” 安南使團絕大多數都是黎廣度的部眾,在接過指令當即便沖了過來,有一人更是直接朝著朱暟沖了過來。 錦衣衛百戶李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幫安南使團的人在大明竟然膽敢違抗他們錦衣衛,簡直是不知死字怎么寫。 “找死,上!”朱暟雖然僅僅趕來僅帶了二十名錦衣衛,但自信足以解決這幫人,當即便是下令道。 他能在錦衣衛中脫穎而出,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老爹,還有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武藝。在京城一直都是難逢敵手,若是到了邊關,恐怕至少匹配于副總兵。 面對迎面斬來的刀刃,他的身形便十分輕松向旁邊一閃。正當他要抽刀回斬之時,一道寒光從另一邊閃過來,驚得他瞪大了眼睛。 噗! 隨著一道白色的刀刃從朱暟的脖頸處揮過,鮮血頓時飛濺而起。 ??? 在場的錦衣衛頓時愣住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幫安南使團的人敢于反抗,更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斬殺了他們的千戶大人。 要知道,他們千戶可是撫寧侯的次子,卻是連他們朱指揮使都要留面子的人,而他們錦衣衛內部更是沒人敢動他一根指頭。 只是世界突然變得瘋狂,他們的千戶大人竟然給一個小小的外藩使團給斬殺,這是國朝從未有過的奇事。 雖然東瀛使團亦是兩度殺人,但人家殺的都是平民。 黎廣度看到這個徒有體形的朱暟被自己輕易斬殺,發現這幫身穿錦衣的大明人根本不足為懼,卻是有信心將他們通通斬殺在這里。 “咱們為朱千戶報仇,殺!”隨行的百戶李綱看到朱暄被斬殺,卻是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便是鼓動士氣地道。 此次追過來的錦衣衛只有二十人,倒不是他們自大,而是確實沒有想到這幫安南使團的人在大明境內竟然敢于反抗。 噗!噗! 兩個錦衣衛從官道兩側殺向安南使團,手中的繡春刀顯得鋒利無比,當即便將四個安南使團的人斬殺。 隨著雙方不斷有人陣亡,這一場沖突已經升級成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戰斗。 錦衣衛倒不可能個個都是草包關系戶,很多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雖然他們人數頗顯頹勢,但慢慢地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