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89節
只是這種人自然不值得同情,哪怕打家劫舍都可以原諒,但唯獨刺駕這種行為要撇清一切關系和譴責。 “聊這個犯忌諱,還是想一想銀子怎么花吧?” “呵呵……還能怎么花,等會老子便進城好好舒服一下!” “如此甚好,不過我到不夜宮,而你這廝定是要長春院找老相好!” …… 一個叫趙七的軍士顯得老誠持重地結束行刺的話題并轉移到花錢上,旁邊的幾個同伴紛紛擠眉弄眼,甚至說起一些葷話道。 此次神盾營的輕騎得到賞銀一兩,而重騎則是二兩,這對于底層的軍士無疑算是一筆意外的財富。 現在進入神盾營都是年輕男子居多,身上大多沒有養家壓力,故而自然少不得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想著到城里瀟灑一番。 其實神盾營的氛圍還算節制的,像是十二營的將士早已經狎妓成風,沒有錢都想著借印子錢到城里找相好的。 由于早前便已經敲定今天cao練結束便全營放半天假,故而現在散場便可以自由活動了,所以一些人員陸續離開了軍營。 張龍和李虎默默地交換眼色,卻是連午飯都沒有吃,便騎馬朝著北京城的方向而去。 雖然神盾營剛剛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刺駕,但北京城的百姓似乎還沒有聽到風聲,所以街道的情況跟往常一般。 兩人是地地道道的京營兵,故而對北京城自然早已經是輕車熟路,入城沒多久便來到一個狎妓之所。 所謂的長春院并不是指某間青樓,而是一些規模大的青樓分為長春院和不夜宮,后者是娼妓所居,而前者則是男妓所在。 相對于不夜宮而言,而今的長春院顯得十分的清閑。 “兩位爺,你們在長春院可以相好?”老鴇看到兩個年輕人朝長春院這邊過來,當即笑靨如花地迎上來道。 李虎警惕地望了望周圍,而張龍向老鴇報了房間號,兩人便被帶到樓上的房間,進門便見到先一步來到這里的趙七。 “坐吧!”趙七看到兩個人暗自松了一口氣,指著已經擺滿佳肴的食桌道。 “七哥,咱們現在該怎么辦呢?”李虎至今還感到一陣后怕,剛剛落座便顯得十分焦急地詢問道。 張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而且他們三人隨時都有可能暴露,同樣擔憂地扭頭望向趙七。 趙七端倒起旁邊的酒壺倒酒,顯得很淡定地道:“兩位賢弟,你們無須驚慌,事情都已經推到大憨身上了!即便大理寺真要追查我們,我們三人亦是已經順利離開京城,現在只等他們派人過來安排我們離開即可!” “七哥,他們究竟是誰?當真能保我們下半輩子富貴嗎?”李虎一直都是依趙七的命令行事,不由得好奇地詢問道。 趙七顯得警惕地望了一眼房門,便端起酒杯道:“這個你們放一百個心,等會你們自然便知曉。來,咱們先喝這一杯酒,慶祝咱們此次計劃順利!” 李虎和張龍看到趙七仍舊不肯直接透露幕后的主使,不由得交換一個眼色,便苦澀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與此同時,大理寺那邊已經展開一個非正式的審訊。 “我不知道還沒有到飯點,我知道錯了!”大憨在被押回大理寺衙門的時候,亦是認識自己的錯誤道。 只是沒有人搭理大憨,亦或者是根本不相信這個大憨的這個說辭,甚至已經將大憨定義為瘋癲之人。 其實有正常智商的人,誰敢公然行刺皇帝呢? 這個大憨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小型弓弩刺駕,在事敗后還想要從三千將士中逃走,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現在最大的難點是如何讓他吐露背后的主使,而他們能夠順藤摸瓜將人掀出來,從而破獲這一場驚天大案。 “你只要肯說實話,我就給你飯吃,要不然就餓你!”面對大憨這個憨貨,大理寺官員進行詐騙道。 大憨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輕輕地搖頭道:“我不敢說!” 此話落在大理寺官員的耳中,頓時覺得這里面大有文章,或許是背后指使之人同樣是不得了的人物,便是急忙準備上報給大理寺少卿宋澄。 事情證明,有人是將事情想復雜了。 剛剛在神盾營所出現的刺駕,大家一舉將手持輕弩的大憨抓捕,可以算作是一個小小的誤會。 趙七等三人利用大憨的那股傻勁,在趙七將小巧的弓弩發射完畢后,便由李虎將弓弩塞給了大憨,而后再由張龍蠱惑大憨跑往灶區用餐。 正是如此,在趙鍇將大憨撲倒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事情是由大憨所為,故而給趙七等人創造了逃離的機會。 且不說大理寺的人相不相信大憨的話,即便他們從大憨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們亦是早已經逃之夭夭。 在大憨剛剛押回大理寺衙門大牢的時候,趙七等三人早已經按原計劃悄悄逃離,來到了隱秘的長春院某個房間中。 你…… 張龍和李虎正準備抓筷子夾菜的時候,突然間只感到喉嚨一咸,而后口鼻都有流血溢出,當即滿臉難以置信地望向趙七。 他們三人原本立威營的兵卒,而趙七正是他們的小旗,而這些年沒少得到趙少的關照。此次正是出于對趙七的信任,這才參與到這場刺駕事件中。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約定要一起遠走高飛之時,趙七竟然對他們下了毒手。 趙七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著這兩個幫兇中毒而亡,心里不由得自鳴得意。 且不說這是雇主的要求,而他亦不想將錢分為三份,而今他將隱姓埋名過上富家翁的生活,而不是在軍營天天過苦日子。 沒多會,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從外面進來,望著已經倒下的張龍和李虎道:“都已經解決了嗎?” “呵呵……不錯,卑職辦事自然是要處理得干干凈凈!”趙七的眼睛閃過一抹狠勁,便如實地道。 這個青年男子上前檢查兩個人果然已經斷氣,便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另有所指地道:“還不夠干凈!” “你這是什么意思?”趙七聽到這話,當即便感到一陣寒意地反問道。 噗! 還不等趙七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短刀已經從趙七的背部狠狠地刺入,頓時一道鮮血飛濺而出。 你…… 趙七的眼睛一瞪,便是難以置信地扭頭望向對方道。 只是這一切都算是一個報應,在他利用大憨、張龍和李虎三人后,結果才發現自己同樣是一枚能夠隨時舍棄的棋子。 青年男子用趙七的衣服擦了短刀上面的血跡,在確認趙七已經斷了氣便準備離開,只是打開房間的時候突然是愣住了。 在門口處,站著的竟然是大理寺少卿宋澄及一眾部下,這幫人似乎在這里已經等候多時了一般。 “是你?”宋澄看到眼前的青年男子,亦是頗為意外地驚訝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禍從天降 林國棟在看到宋澄出現在這里便知道大禍臨頭,卻是十分不解地道:“你……你是怎么追到這里的?” 此時房間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地板,一股血腥味已經從里面彌漫開來。 大理寺的官差在制住林國棟的同時,亦是迅速進到房間里面查看,結果發現趙七等三人已經被殺害。 只是這三人并不值得同情,做出這種要株連九族的事情注定是要被滅口,只能說他們被貪婪蒙蔽了心智。 “本官當時在場,雖然沒有注意到當時發射時的情況,但單單一個大憨不可能在沒有同伴的掩護下完成射擊。在陛下將此案交由本官審理之時,本官便決定要追查同謀者!”宋澄迎著林國棟困惑的目光,顯得老實地道。 林國棟古怪地打量著宋澄,仍是不解地詢問道:“據卑職所知,你當時并沒有對大憨用刑審訊,又是如何這么快懷疑上他們三人的?” “我怕大憨那里得到一些錯誤的干擾信息,所以并沒有急于審訊,而是秘密找到錢義等人協助。雖然不能確定當時是誰離大憨最近,但大概范圍還是能鎖定,而張龍和李虎兩人急于離營,所以本官便派人跟蹤到了這里!”宋澄看到房間里面的三具死尸,亦是將自己調查的經過說出來道。 林國棟的眼睛復雜地望著宋澄,亦是不由感慨道:“小神斷果真是名不虛傳!若是你當時審理大憨,而今怕是被引向別處,而這起案子便成無頭公案了!” “你該說一說,為何你要行刺陛下?你幕后的主使又是誰?”宋澄并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顯得一本正經地詢問道。 林國棟知道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便苦澀地道:“陛下將我貶職,我心生怨恨,所以才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并無人指使!” 說著,他便是將眼睛一閉,一副要扛下所有的模樣。 “來人,將他押回大理寺,本官容后再審!”宋澄自然知道林國棟所說的絕非實情,便是大手一揮地道。 在上次的三大京營的鬧營風波中,三位指揮使的命運其實有所差別。 揚威營指揮使周烈當場斬殺掌軍太監馬全,由此坐實選擇的罪名,所以遭至抄家,而且連累慶云侯被株連。 練武營指揮使羅立當時將派去掌軍的太監谷開源反制,所幸并沒有殺害,所以因觸犯軍紀而被斬頭,并未牽扯到家人。 跟以上兩位指揮使相比,果勇營指揮使林國棟無疑是十分幸運的。 由于當時太監高進是經受不住恫嚇而逃營,主要是太監高進心理素質太弱,故而朱祐樘權衡后并沒有斬殺林國棟,僅將林國棟貶為百戶。 其實從處置來說,朱祐樘做得并沒有問題。畢竟軍隊本就是一個爭強斗狠之地,林國棟當時并沒有動手,僅是虛張聲勢就能將高進嚇跑亦算是人才。 但誰都沒有想到,這位被貶的原指揮使竟然因此而生恨,竟然策劃了此次的行刺朱祐樘的大事件。 當然,這自然是一種表象,林國棟在這里自然還是充當棋子的角色,而策劃此次刺駕事件必定是另有其人。 乾清宮,檀煙裊裊而起。 “黜神盾營疏?” “罰神盾營疏?” “請裁減神盾營疏?” …… 朱祐樘剛剛回到宮里,都還沒來得及嘉獎護駕有功的宮女藩金鈴,結果左順門便送來了一堆奏疏。 跟所料想的差不多,這些文武百官在得知神盾營所發生的刺駕事件后,便紛紛將矛頭指向神盾營。 朱祐樘看著眼前的十幾份奏疏,這幫人都不關心一下他這位帝王是否受到驚嚇,反而急于跳出來給神盾營扣帽子,說好的忠君愛國呢? 待到臨近黃昏時分,宋澄前來匯報案情。 朱祐樘沒有想到竟然是原果勇營指揮使林國棟,本以為是一個有膽魄的人才,所以上次才手下留情,但沒有想到最終還是尋死。 只是他從來都不是婦人之仁的人,既然林國棟犯下這種刺駕的大罪,那么自然是該怎么處置便怎么處置了。 朱祐樘知道此次刺駕更重形式,便淡淡地詢問道:“你相信林國棟的說詞嗎?” “陛下,您上次其實已經是開恩于他,而他因此而報復跟常理不符,何況此乃重罪,所以臣認為林國棟背后定然還有人指使。只是臣方才已經搜遍林國棟的家里,但并沒有絲毫的線索,而房間明顯已經打掃過,所以還請再給臣一些時日!”宋澄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知道宋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顯得若有所思地抬眼道:“你沒有對他動刑?” “陛下,臣審案重機理,重刑易迫使犯人屈出成招,易生冤獄!懇請再寬限些時日,臣定要將幕后之人掀出來!”宋澄想到小時家里的遭遇,當即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發現跟自己所猜測的一致,便是做出決定地道:“你能夠這么快查到林國棟身上,朕心甚慰!只是此案非同小可,你將人移交給東廠,此案無須再查了!” “遵命!”宋澄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朱祐樘看到宋澄離開,便扭頭望向一邊的郭鏞道:“郭鏞,你支會東廠一聲,讓東廠到大理寺提人!”頓了頓,眼睛閃過一抹狠厲地道:“務必讓林國棟開口!” 雖然這場刺駕的真正意圖是阻止神盾營壯大,但那只箭矢終究是沖自己而來,無論如何都要借此狠狠地斬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