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39節
此話一出,廣場中跪著的千官頓時傻眼了。 萬安那個老匹夫不是因為向先帝獻房中術書被你發現,你昨天已經奪人牙牌將人攆出紫禁城,人家還能來得了嗎? 第六十三章 這頂帽子臣頂不住??! “陛下,萬閣老昨日不是被您勒令致仕了嗎?”禮部右侍郎倪岳猶豫了一下,便打破沉默地道。 在場跪著的官員紛紛不解地抬頭望向朱祐樘,卻是不明白朱祐樘這是唱哪一出,明明是他將人攆走,現在怎么還找起人來了呢? 再說了,萬安那個紙糊閣老有啥好找的,丟了就丟了唄,我其實也可以勝任。 朱祐樘的臉色一沉,當即對倪岳訓斥道:“放肆,倪侍郎莫要在此妖言惑眾,朕何時說過要勒令萬閣老致仕了?” 這…… 兵部尚書余子俊等人紛紛傻眼,卻是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了哪里。 “陛下,萬閣老當年進房中術給先帝已被你知悉,你勒令他致仕乃理所應當!”戶部右侍郎葉淇看到情況不對勁,但還是進行來聲援道。 朱祐樘的臉色越發的難看,顯得更加生氣地道:“為何滿朝只有朕一人蒙在鼓里?萬閣老何時向先帝進房中術,朕又何時要勒令萬閣老致仕了?” “陛下,你當真不知情?”劉吉意識自己剛剛到手的首輔寶座就要飛走,亦是捂著隱隱作疼的胸口求證道。 其實不說劉吉等人,哪怕吏部尚書李裕和刑部尚書杜銘同樣充滿困惑地望向朱祐樘,這個事情突然就變得詭異起來。 朱祐樘深吸一口氣,毅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樣道:“朕昨日在一小簍中確實發現一本由萬安向先帝進獻的書,然此書實為一本冊子,里面記錄朝臣的風月之事,上面有諸位朝臣前往教坊司的次數和喜好的女子姓名。此事雖可柄證朝臣誰是真偽君子,便于先帝任用賢臣,然終非正道,故朕遣懷恩前往文淵閣訓導,同時轉交昨日科道言官彈劾的奏疏,警示萬閣老專于政務!” ??? 在場的官員聽到其中的原委,敢情不是昨天盛會的房中術,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 “陛下,懷恩矯詔,昨日已奪萬閣老牙牌將萬閣老驅出宮門,那時可是下雨天??!”禮部尚書周洪謨見狀,當即便站出來哭訴實情道。 矯詔? 兵部尚書余子俊等人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可是要砍腦袋的大罪,甚至懷恩的家族還得面臨第二次株連。 “懷恩竟敢矯詔?當斬之!”朱祐樘看到火候已經到了,當即便沉著臉下達決定道。 徐溥暗自一驚,急忙給禮部右侍郎倪岳使眼色。 禮部右侍郎倪岳知道懷恩是他們最重要的盟友,當即便站出來阻止道:“陛下,不可!” “倪侍郎,因何不可?”朱祐樘看到懷恩果然跟這幫文臣早已經勾搭在一起,便是壓著火氣反問道。 禮部右侍郎倪岳咽了咽唾沫,當即拋出營救的理由道:“陛下,矯詔之事可能僅僅是一個誤會!何況先帝當年欲廢儲改立興王,幸得懷恩阻止,先帝這才打消廢儲之念。若陛下今日斬了懷恩,天下人定說陛下忘恩負義,乃無義之君也!” 徐溥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氣,雖然懷恩此次又得前往鳳陽守陵,但總算是能夠借此事保下一命,自己算還了懷恩這么多年的人情。 “先帝欲廢儲改立興王之事,又是誰在此造謠?”朱祐樘剛剛因為千官逼宮的事情積著怒火,此時便是宣泄而出地怒聲道。 不是吧…… 在場的官員再度傻眼,這個事情不早已經傳遍了嗎? “如此荒謬之事究竟是誰在造謠?你們百官竟無一質疑,莫是以為朕無德興王當立嗎?”朱祐樘看著傻眼的百官,又是進行發問道。 如他所料,事情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爭議點上。 在場的很多官員原本是相信的,畢竟相信這個廢儲之事有好處,但聽著朱祐樘如此發問,亦是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傳聞。 廢儲從來都不是一件兒戲的事情,英明的成化帝真要將一個孝順的太子廢掉而改立當時還不足十歲的興王嗎? 禮部右侍郎倪岳的眉頭微蹙,急忙進行解釋道:“陛下,當年廢儲之事殊為復雜,然確是真事!所幸懷恩庇護,陛下才得以保住太子之位,故懷恩不可殺也!” 咦? 吏部尚書李裕扭頭望向倪岳,雖然知道倪岳是想要借當年廢儲的事情保下懷恩的性命,但這個說法未必過于夸大其辭了。 且不說當年的事情是真是假,哪怕陛下真的已經動了廢儲這個念頭,他們滿朝大臣亦會站出來護禮。 若是硬說懷恩保住了朱祐樘的太子之位,這分明就是想要往懷恩臉上瘋狂貼金,何況懷恩本質上是成化帝身邊一條狗而已。 “朕敬先帝君父,先帝對朕關懷備至,六歲便冊封朕為東宮,此后悉心教導朕帝王之術,這廢儲之事究竟從何而來?今日不再早朝議事,先將這個廢儲之事論個明白!”朱祐樘看到破綻已現,便揪著此事準備借題發揮地道。 跪在地上的千官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好不容易達成的默契一起逼宮,結果竟然給這位少年天子輕松化解了。 都說新君在儲君之時,性情膽小懦弱,一度躲在柜中不敢示人,且頭腦愚鈍,但這分明就是一頭有心計的小狐貍??! 徐溥和劉吉不由得暗自一嘆,發現都早早輕視了這位少年天子的手腕,主導權一下子便被朱祐樘奪了過去。 倪岳早前拋出的即位恩被取消,而今好不容易再出風頭又遭到朱祐樘輕松化解,不由得心里一急地道:“陛下,方才所議開經筵之事尚無定論,當先行定論再議其他!” 葉淇等人看到倪岳想要糾著經筵的事情不放,不由得暗暗觀察朱祐樘的反應。 雖然懷恩的事情出了意外,但如果此次能逼得朱祐樘重開經筵和日講,亦算得上是他們文官集團的一場大勝利。 “倪侍郎,若朕現在不給定論,不同意開經筵,你又當如何?”倪岳竟然還敢逼自己,朱祐樘當即便沉聲怒問。 倪岳知道自己退讓便真的輸了,當即硬氣地回應道:“若是如此,臣等皆錯矣,陛下并非賢君!” “來人,摘了倪侍郎的烏紗帽,他不敬朕這位君,朕亦不需要他這樣的臣子!”朱祐樘不再客氣,當即露出自己的獠牙道。 一直以來的隱忍,倒不是他沒有半點脾氣,而是他知道動不動就大開殺戒那是小學生的做法,真正成熟的政客要追求目的而非單純的爽感。 現在已經確定倪岳這種人一心求名求利,還想著處處跟自己這位皇帝作對,自己還留著他做什么呢? 兵部尚書余子俊等官員看到朱祐樘對倪岳直接免官,終于意識到這位傳聞喜歡躲在衣柜里面的太子并非那般人畜無害,而是一個手段果決的狠厲少年帝王。 晨霧已經不經覺間散去,上方的少年帝王的形象顯得更加的清晰。 倪岳看著帶著兩名錦衣衛走向自己的郭鏞,心里終于感到了害怕。 功名利祿誰人能不喜,而他走了二十余年才到達禮部右侍郎的位置,只是如今眼看著就要化成泡影。 雖然他今日之舉能夠換得在士林上很大的聲名,但跟居于朝堂上的權勢相比,無疑是要損失得太多太多。 徐溥不由得暗嘆一聲,發現倪岳做事還是過于沖動,畢竟朱祐樘確實有理由優先論當年立儲的舊事。 倪岳看到自己的烏紗帽被摘,像是最鐘愛的玩具被搶了般,終于對朱祐樘暴怒道:“陛下,你對懷恩不知感恩,對臣子不懂禮侍,今罷日講黜經筵,大明有你如此天子,焉有不衰之理!” 這…… 在場千官聽到倪岳如此公然指責朱祐樘,雖然心里感到很爽,但亦是覺得倪岳這番話罵得太過了。 大明有你如此天子,焉有不衰之理,這罪名重一點便是目無君父了。 “朕明白了,并非是先帝要廢儲,而是你們今是欲立興王??!朕今日便坐在奉天門,你們怕已經內外勾結了吧?現在上來奪門便是!”朱祐樘的身子往后一靠,便是語出驚人地道。 此話一出,群臣震懼,這“奪門”可不是能夠隨便說的,而且這個罪名千官都扛不住??!即便你再貪玩,也不能玩這么大吧? 第六十四章 果真有刁臣要謀害朕 奪門,這自然是指當年朝臣助英宗復辟的奪門之變,而奪的正是眼前這座奉天門。 朝臣趁代宗病倒之時,由都察院副都御史徐有貞出面,在太監曹吉祥和石亨的協助后,最終完成了一場沒有流血的政變。 現在朱祐樘公然拋出來,自然是指朝臣要效仿當年徐有貞、石亨和曹吉祥等人的里應外合,將他朱祐樘這位皇帝給幽禁起來,改而擁立興王朱祐杬。 雖然興王朱祐杬不具備英宗的皇位合法性,但確確實實是朱祐樘之后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結合懷恩等人所鼓吹的廢儲之事,這里還真的存在可cao作的空間。 朱祐樘現在對群臣拋出“奪門”指控,可以說直接亮出了王炸,給自己這個皇帝直接上了黃色四級警報。 都說衣柜太子沒有政治頭腦,但此刻朝臣的大腦是嗡嗡作響。 “陛下,臣等斷無奪門之念,還請陛下明察!”劉吉看到事情已經徹底失控,當即急忙跪下來道。 倪岳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一場政治演出,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肚子里所積的怨氣,仍是不肯服軟地道:“興王天資聰慧、謙恭好學,陛下今初登帝位便罷日講黜經筵,不及興王遠矣!” 這個時候,你就別再說話了吧! 正準備要勸住朱祐樘別亂扣帽子的朝臣們聽到倪岳還在指責,偏偏又提及興王,頓時眼睛復雜地望向這個二百五。 “興王賢明,朕乃昏君,你們有些文臣大概都是喜歡興王這般的皇帝吧?只是你們cao之過急了,朕還沒有病倒,今日朕還坐在奉天門,朕的忠臣良將何在?”朱祐樘想的便是將事情鬧起來,當即便借題發揮地道。 “臣在此!” 話音剛落,在場的文武百官紛紛有人進行回應道。 “誰人敢奪門,先過本國公這一關!” “對!誰里外勾結行謀逆之事,過了本侯這關再說!” “你們文臣通通當誅,興王再如何賢明,今陛下乃天子也!” …… 剛剛不久被罰俸的英國公張懋最先跳出來,其他的勛貴們看到政治投機的希望,當即便紛紛進行響應道。 雖然他們不太相信文臣敢奪門,但如果文臣的氣焰能夠被打壓下去,那么便是他們武勛的出頭之日。 至于真相,這個重要嗎? 這幫文臣一直都在玩陰謀詭計,他們要陛下防外戚防勛貴和皇親,甚至一直推崇內官不得干政,無非是想要自己把柄朝政罷了。 “有人意圖奪門,護駕!”劉瑾亦是丟下倪岳,顯得驚慌地跑回奉天門這邊下令道。 一眾錦衣衛和力士宦官紛紛登場,亦是如臨大敵般護在朱祐樘身前,毅然將場下的文武百官視為假想敵了。 這…… 倪岳看到這個架勢,終于意識到事情變得有些不一樣,但這分明就是朱祐樘在小題大做,更是想要借機化解他們文臣聯手逼宮。 “臣等并斷無奪門之念,還請陛下明察!” 徐溥對倪岳的言論十分的頭疼,而今最重要的事情已經不是經筵,而是要解釋清楚奪門的指控,便是向朱祐樘服軟地道。 “倪岳,誰是你的同黨?”朱祐樘自然是要趁機鬧大,當即質問倪岳道。 倪岳已經被兩名錦衣衛抓住,聞言便理所當然地道:“若是開經筵一事,滿朝文武都是臣的同黨!” “陛下,臣非倪岳同黨!” “陛下,倪岳含血噴人,臣并非其同黨!” “陛下,經筵之事乃臣獨念,跟倪岳絕非同謀,請陛下明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