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24節
原本還想好好跟你們玩一玩,哪怕損公肥私的即位恩都可以有條件通過,畢竟自己執政的首要目標是清理鹽弊。 只是這些人都以為自己這個皇帝是傻子好欺負,既然妄想將鹽政的大蛋糕護著,那么便休怪自己這個皇帝揮棍打人和掀桌子了。 郭鏞手持佛塵蔑視徐溥等人,便對奉天門前的文武百官唱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內閣首輔萬安等官員紛紛跪禮,恭送著這位大明皇帝離開。 此時此刻,很多官員都不敢再輕視這位少年天子,誰都不想步戶部尚書李敏的后塵。 “完了!” 李敏跌坐在地,雙目無神地望向奉天門。 帶冠閑住,雖然是保著官位停職,但朱祐樘對他的定義卻是“你既負先帝恩澤,亦非朕之良臣”,又怎么可能還會允許自己重回戶部呢? 朱祐樘之所以讓自己“帶冠”,恐怕是這位少年帝王的權術,僅僅是免官的一個過渡方式,從而避免他們清流勢力的強烈反彈。 一念至此,他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高位,結果現在通通變成了泡影。 “元輔大人,陛下此次怕是當真不頒行即位恩了,現在該怎么辦?”劉吉從地上起來,對身旁的萬安詢問道。 萬安的嘴角微微上揚,顯得幸災樂禍地望向徐溥那邊道:“有人玩砸了,此事與我們兩人有何干系?” 即位恩無疑是一步很高明的棋,若是徐溥真將此事辦成了,那么滿朝文武都會念徐溥的好,自然順理成章成為文官集團當之無愧的領袖。 只是現在卻玩砸了,陛下原本都已經點頭同意頒布即位恩,結果徐溥為達目標竟然敢于封駁旨意,亦不怪新君掀桌子了。 雖然徐溥確實成功阻止陛下超發三十萬鹽引,但到頭來卻一點好處都沒替文官集團撈到,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早前即位恩能給徐溥帶來多少文臣的擁戴,那么現在便遭到雙倍數量文臣的記恨,甚至已經有人在背后罵祖宗了。 劉吉發現還真是這個道理,此事終究是陛下跟徐溥的紛爭,他們壓根不需要摻和到里面。不論是哪一方敗陣,對他們都是利大于弊。 “咱們回去吧!”萬安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廣場中的刑部尚書杜銘,便對劉吉邀請地道。 劉吉敏銳地捕抓到這一點,終于知道萬安對徐溥是有怨念的,顯得不動聲色地拱手道:“遵命!” 或許是徐溥步步緊逼的緣故,內閣的兩位閣臣的關系似乎有所修復。 禮部左侍郎倪岳看到事態已經完全不受控,不由得對徐溥擔憂地道:“徐學士,現在該怎么辦呢?” “我即刻前往乾清宮面圣!”徐溥的臉色一沉,當即便做出決定道。 到了這一刻,若是想要事情得到平息,那么只有讓朱祐樘改變立場。除了讓朱祐樘繼續推行即位恩外,亦要朱祐樘取消對李敏的帶冠閑住。 禮部左侍郎倪岳顯得目光復雜地望向徐溥,原以為這位太子舊師是恩寵有加,但此次恐怕亦乾清宮的門都進不去。 新君登基其實已經有些時日了,但能夠被召到乾清宮的官員卻是屈指可數,而徐溥從未有幸踏足,此次更是不可能被陛下接見。 北京城的天空仍舊陰沉沉的,只是這片天地明顯更加的敞亮。 眼前這座奉天門更顯金碧輝煌,門前的石獅表情更顯猙獰,而居住在這座皇宮的主人更讓人生畏。 由于早朝已經結束,一千多名文武官員慢慢散場,正三五成群地朝著午門走去,而今天朝會給他們提供了不少談資。 戶部十三司看到陛下竟然將戶部尚書李敏拿下,而接任者必定是戶部左侍郎李嗣,致使他們隱隱間看到了一條光彩奪目的升遷之路。 若說以前還可能對戶部的鐵三角馬首是瞻,但從現在的朝局來看,他們最符合利益的做法卻是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鹽政的爭端,他們自然不會再信奉停止濫發鹽引便可以解決一切,而是深刻地意識到地方官商勾結的危害。 “司直兄,恭喜高升廣西司郎中!”陳坤主動湊了過來,對著冷若冰霜般的劉忠進行祝賀道。 劉忠一直不喜歡這個左右逢源的同科陳坤,卻是直接翻了一個白眼,便大步朝著午門方向走了過去。 陳坤倒亦不生氣,臉上仍舊是一張彌勒佛般的笑臉。 他知道整個戶部僅僅只有劉忠最為清廉,而今陛下明顯排擠結黨的文臣,而劉忠這種忠心又能干事的孤臣很容易受到陛下的重用。 “這便是天威吧!” 謝遷看著那把寶座,不由得喃喃自語地道。 他目睹今日朝會的全過程,對那個唯唯諾諾且優柔寡斷的太子記憶越來越模糊,而一個英明果敢的帝王形象越來越鮮明。 不論以前他是怎么想的,若是現在仍舊將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當傻子,那么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若想要在新朝中出人頭地,僅僅依靠自己的東宮舊人身份和官場資源已經不夠了,最重要的卻是圣眷。 今天的風有點冰涼,他的心情很是失落。 謝遷知道自己昔日在太子府的表現恐怕不能讓陛下滿意,加上自己還是徐溥的門生,自然更不可能受到重用了。 正準備離開之時,卻是看到劉瑾再度匆匆走向張升,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五味雜陳。同樣是東宮舊人,但待遇已經是差若天壤了。 謝遷心中的嫉妒宛如瘋狂滋長的野草,卻是眼不見心不煩,正想要邁步離開之時,結果張升對著劉瑾點了點頭后,竟然帶著劉瑾朝著他這邊走來。 搞什么飛機???現在得到陛下的榮寵就不能低調些嗎?還帶著人過來向自己擺顯,你張升還是人嗎? 張升并不知道謝遷此時的內心所想,顯得一本正經地詢問道:“謝兄,我記得你精通詩作,可是如此?” “這個自然!”謝遷鄙視地望了一眼張升,顯得十分驕傲地道。 跟著出身貧寒只懂得埋頭苦讀圣賢書的張升不同,自己從小家境優渥,在十四歲的那年便知道青樓朝哪面開,更是用一首詩俘獲了老鴇的身子。 張升的眼睛微亮,當即便邀請道:“謝兄,可愿隨我一起面圣?” 謝遷捕抓到對方是有事求自己的模樣,當即便準備拒絕,只是聽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一般。 張升以為謝遷是在猶豫不決,當即便有所不滿地道:“謝兄,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莫是不愿替君分憂?” “我愿意!”謝遷的喉嚨干澀,卻是好不容易吐出三個字道。 第四十章 美人迎歸,君問何人 他如何不愿意呢? 寒窗苦讀十幾年,入仕為官又過十余載,為的不正是得到陛下的重用嗎?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張升不僅沒有借機排擠自己,反而要將自己引薦給陛下,著實讓人不得不懷疑此人的動機。 張升看到謝遷答應下來,像是解決了一個問題般,便轉身對劉瑾道:“劉公公,請帶我們兩人前去面圣吧!” “兩位大人,這邊請!”劉瑾知道陛下十分看重張升,當即指向西角門那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 這一幕暴露在很多官員的眼里,只是恩寵從來都屬于少數人的,他們除了羨慕還能怎么樣?只能是羨慕再羨慕。 榮寵輪流獲,何時到我家! 乾清宮,此時早已經忙碌起來,里里外外被收拾得干干凈凈。 朱祐樘乘坐龍輦慢悠悠地歸來,想到臨走前那些官員臉上失望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舒暢。 這些官員真以為自己這位帝王就得任由他們擺布,為一個賢君頭銜就會對他們言聽計從,卻不知何時才能清醒一些。 若帝王十分理性而清醒的人,底下的臣子都是一幫做白日夢的蠢豬,那么同樣是一個讓人頭痛的事。 “陛下,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是在東暖閣傳膳嗎?”一襲藍裙的高挑女子突然迎上來,對朱祐樘盈盈見禮道。 這個女子的驟然出現,宛如乾清宮多了一位女主人般,致使整個乾清宮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女人為何如何面熟?”朱祐樘上下審視這位突然出現的絕世美人,卻是不由得暗暗困惑地道。 事情便是如此的古怪,一個自己明明見過的人,但愣是想不起對方姓甚名誰,甚至都已經不知道在哪里見過,對此人的記憶竟然是一片空白。 牛蒙蒙從里面匆匆走出,正是大聲地詢問道:“爾雅jiejie,陛下是不是快要……”在說到這話的時候,她突然見到龍輦上的朱祐樘,當即便匆匆見禮道:“奴婢恭迎陛下!” “爾雅?”朱祐樘聽到牛蒙蒙這么一嚷嚷,頓時是如夢初醒。 早前他所見到的爾雅都是半光著身子,給自己印象最深的則是她雪白的好身段,而今突然穿得如此整齊的爾雅反倒顯得十分的陌生。 按說,少穿衣服更誘人才對,只是這個女人似乎恰恰相反。 原本就已經長得花容月貌,現在穿著一套簡單得體的藍色長裙,卻是彰顯出一種女王般的氣質,似乎都足以冠絕后宮。 爾雅今日算是第一天正式就任乾清宮管事宮女,面對突然沉默的朱祐樘不免忐忑不安,但強大的心理素質讓她十分鎮定地拋出第二套方案道:“陛下,若是食欲不振,奴婢建言請太醫號診,龍體不容差池!” “朕無恙!傳膳東暖閣,讓人到內閣將王越的卷宗給朕取來!”朱祐樘很快便恢復過來,同時下達指令道。 “奴婢遵旨!”爾雅施予一禮,當即便進行安排道。 爾雅現在不再是衣不蔽體的暖床丫環,而今一躍成為乾清宮的管事宮女,身份和地位可謂是水漲船高,現在自然能夠指揮乾清宮里的宮女。 一些人確實是天生的領導者,爾雅不論是身材和氣質都透著一種主母的氣質,而安排起事情更是得心應手。 在她的cao辦之下,不僅東暖閣打掃得干干凈凈,而且做事的效率明顯有所提升,起碼上菜的速度和安排明顯更合理了。 朱祐樘看到終于出現在桌面上的鮮rou,即便早上不宜吃過于油腥的食物,但還是將筷子伸向了羊rou盤,便開始大塊地朵頤起來了。 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憑借自己不錯的洞察力,當即便發現了一些異樣。原本負責給東暖閣維護白天檀香的一名宮女,毅然是換了人。 “主子,負責檀香的那名宮女跟外面往來過密,奴婢已經擅作主張將她暫時看管起來了,不知陛下是要審問還是直接調查即可呢?”爾雅注意到朱祐樘的目光,當即便站出來解釋道。 朱祐樘夾起一塊孜然羊rou放進嘴里,知道自己身邊很難避免眼線,當即便做出決定地道:“既然忠誠度不夠,亦無須為難于她,將她調出乾清宮即可!” “奴婢這便去cao辦!”爾雅得到朱祐樘的同意,當即便轉身離開道。 朱祐樘看到爾雅雷厲風行的模樣,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不錯的幫手,清理眼線卻是連梁芳都沒有意識到的事情。 牛蒙蒙拿著最后的湯過來,卻是忍不住對朱祐樘道:“陛下,我問過爾雅jiejie了,她并不怪我!” “啥?呃……人家那是大度!”朱祐樘被這一句無頭無尾的話搞糊涂了,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道。 牛蒙蒙當即搖頭,而后認真地辯解道:“才不是!爾雅jiejie說陛下本就應該三宮六院,想要納誰就納誰!太子妃想要害她,那是太子妃的心胸不夠寬廣,所以她并不怪我!” “好了,昨天的事算你沒做錯!只是說話要小心點,像今天這話傳到承禧宮,當心人家給你穿小鞋!”朱祐樘很欣賞牛蒙蒙直爽的性子,但還是認真地告誡道。 牛蒙蒙可愛地吐了吐舌頭,又是望向左右的宮女和太監,卻是警告地道:“你們不許將這話傳出去!” 覃吉看著這里有著十余號人,頓時感覺有些困難。 “奴婢知道了,保證不會再亂說這種話了!”牛蒙蒙看到事情算是解決了,便向朱祐樘認真地保證道。 “你的小花是一只狗對吧?”朱祐樘喝了一口粥,顯得好奇地詢問道。 “才不是,小花是一只貓!”牛蒙蒙的眼睛一瞪,當即宛如撥浪鼓般地糾正道。 “貓?這樣吧,你將那只貓帶到朕這里喂養,省得今后你天天往外跑!”朱祐樘發現自己猜錯了,當即便善意地準備收容那只流氓貓道。 牛蒙蒙的眼睛當即微微一亮,便認真地求證道:“陛下,真的可以嗎?” “君無戲言!”朱祐樘當即便是表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