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12節
若能找到一個肯辦事的人選,自然能將那些官商勾結的貪官和jian商掀出來,從而狠狠地當頭一棒。但如果任人不當,亦不過是給這個官員提供撈錢的機會,亦或者成為他們朋黨交易的籌碼。 別看大明朝堂的黨爭十分嚴重,但他們爭的是權,卻是很少會真的斗得你死我活。哪怕分屬兩派的首輔萬安和次輔劉吉,其實兩人亦是同年好友。 哪怕選出敵對勢力的官員前去整頓鹽政,但這很可能成為另一邊的政治籌碼,卻不太可能真正替自己解決官商勾結的頑疾。 正是如此,他需要從中找到一個有能力且不跟文官集團同流合污的官員,只是這個朝廷真的存在這號人嗎? 燈火被外面竄進來的風搖曳舞動,淡黃色的暖閣里充斥著一抹淡淡的愁。 朱祐樘并不信任時時刻刻將黎民百姓掛在嘴邊文官,只是偏偏一些事情上卻不得不重用他們,這朝堂的博弈遠比想象中要復雜。 “主子,要是你不喜歡這種檀香的味道,奴婢知道庫房還有一種清淡的檀香,那種檀香或者更適合您!”劉瑾給朱祐樘送來熱茶,當即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朱祐樘這才意識到現在燃燒的檀香味道確實過濃,便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劉瑾道:“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嘛!” “主子,你就是奴婢的天,能服侍主子是奴婢修來八輩子的福分,這種小事自然是奴婢該考慮周全的!”劉瑾將茶盞輕輕放下,顯得言真意切地表態道。 朱祐樘意識到劉瑾能成功確實是有過人之處,便端起茶盞發出感嘆道:“若是所有官員都能像你這么想,那么朕便無須如此頭疼了!” “主子,雖然現在朝堂確實很多官員都追逐名利,但奴婢相信朝中還是有官員會像奴婢這般忠誠,像王忠毅便是奴婢的楷模!”劉瑾是真心將朱祐樘視為主子,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的腦海當即閃過一道亮光,發現自己前段時間還提起的人竟然給忘了,整頓鹽法的人選已然是非此人莫屬。 劉瑾退了出去,而后急忙前去翻找另一種清淡的檀香。 其實這個責任要歸咎于梁芳,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成化帝常年檀香自然是越聞越濃才好,但新君無疑會青睞于清淡一些的檀香。 當然,如此微小的細節很容易讓人忽視,只有劉瑾這種擅于鉆營且帶著真心的人才能快速地找到這里的破綻。 “主子,今晚天氣轉冷了,要不要給您暖床?”劉瑾在換過其他清淡些的檀香后,便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朱祐樘嫌棄地瞥了一眼劉瑾,卻不知這貨哪來的底氣要給自己暖床,便淡淡地反問道:“你說呢!” 劉瑾抬眼望向朱祐樘的時候,朱祐樘卻已經聚精會神地持筆而書,一時間亦是不知道朱祐樘的意思是要還是不要。 不過他走出東暖閣,被迎面的風猛地一吹,身體當即打了一個冷顫,便是知道今晚肯定是要暖床了。 管事的馮公公知道現在劉瑾已經得寵,不僅不敢再欺負這個倒尿壺的小太監,而且還得表現得恭敬起來。 得知陛下今晚要暖床,當即便叫來兩名負責暖床的宮女。 劉瑾看著眼前這兩個胖肥的宮女,當即便進行否決道:“不行!” “劉公公,為何不行?”馮公公知道劉瑾是更懂圣意,便困惑地詢問道。 劉瑾雖然已經沒有了那根東西,但正常的審美能力還是有人,又是掃了周圍一圈,便是認真地詢問道:“咱們乾清宮好像真沒有長得特別漂亮的宮女,不知尚寢局有沒有既漂亮又是清白之身的宮女!” “倒是有一個挺漂亮的,大家都說是賽西施,不過年紀有點大了!”馮公公認真思索,而后一本正經地道。 劉瑾當即來了興趣,道:“多大?” “二十七八了吧?”馮公公不太確定地道。 劉瑾心里暗自一喜,當即一錘定音地道:“今晚就她了,即刻將她領過來給主子暖床!” 夜漸深,雨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空已是撥云見月。 朱祐樘是一個勤奮且專注的人,正在制定自己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在找到了合適的屠龍寶刀后,他便開始回憶曬鹽的工藝,爭取讓鹽政能夠迸發出更大的經濟價值。 此次整頓鹽政既是要打擊商官勾結,亦是要讓鹽政的稅收有所提升,從而改善目前大明財政的情況。 一個王朝的興衰,最重要是取決于財政。宋朝的敗落,正是王安石的“理財”變法是適得其反,最終反而讓財政變得更糟糕。 “陛下,您該就寢了!”梁芳走過來,顯得很是關切地道。 或許是對朱見深過于“專情”,而今他對朱祐樘已經無法達到百分之一百的忠心,但已然還是對朱祐樘十分的關心,終究是自己主子的后代。 朱祐樘抬頭看到時辰已經不早,只是想要自己將要任命整理鹽政的人選,嘴角還是不由得微微上揚。 梁芳注意到朱祐樘的笑意,想到今天晚上的安排,眼神中不由得透著一絲的古怪。 乾清宮的前面算是工作區域,除了東西兩邊的暖閣和正殿外,后面的區域全都是皇帝的居室。 只是后面的區域著實是太大了,而且宮殿的屋頂明顯過高,故而將里面的區域修成了兩層,其中四間大寢室在上層,五間大寢室在下層。 周禮有曰:天子居六寢。根據四時不同,皇帝分居不同寢,春處東北、夏處東南、秋處西南、冬處西北。 只是到朱元璋這里,則是六寢合為一宮,而一宮又分成九室,反倒比“天子居六寢”還要多“三寢”。 朱祐樘第一天晚上睡的是最上層的那一間,只是沒想到現在天空冷得這么快,故而選擇下層居住。 朱祐樘走在居中的寢室,面對上前替自己更衣的宮女,顯得十分配合地將手張開,而身上的部件一點點減少。 “陛下,今日離先帝駕崩是十四日!”梁芳猶豫了一下,便是認真地提醒道。 朱祐樘微微地點頭,卻是無奈地道:“我知道至今不足二十七日,不宜處理政務!只是禮部明日恐怕便上疏請朝,如今朝政積事繁重,怕還得破此戒!” “陛下,除了不宜處理政務,還有一事您忘了嗎?”梁芳看著朱祐樘裝糊涂,不由得硬著頭皮提醒道。 朱祐樘的眼睛眨了眨,卻是不知梁芳說啥,只是突然聞到空氣中的一股幽香,便好奇扭頭望向自己的龍床。 卻見兩名宮女已經上前挽起蚊帳,一條白皙的大長腿從床上的錦被中伸出,而后一個美人兒宛如大變活人般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名宮女看起來已經二十多歲,身上僅穿著一件紅色肚兜,但身體顯得十分的傲人,特別肚兜的側邊春光乍泄,正是迅速在那里重鋪床單。 她的五官精致,肌膚勝雪,黑絲凌亂而規整,一雙眼睛顯得嫵媚而多情,身上有著一種高冷的氣質。 借著淡淡的燈光看著眼前的美人兒,既然是閱片無數的過來人,朱祐樘的眼珠子竟然不會轉動了,這無疑才是他心目中的古裝頂級美女。 馮公公在旁邊看到朱祐樘的反應,突然發現自己老了,還得劉瑾這種精明的年輕人才能揣測明白這位新帝的心意。 爾雅發現朱祐樘一直盯著自己的身子,在整理好床鋪下,卻是有意退開兩步道:“陛下,奴婢已經暖好床被了,請入寢!” 朱祐樘暗暗地咽了咽吐沫,最終理性戰勝了欲望,便輕輕地擺了擺手,這分明是要逼著自己犯錯??! 第二十章 晨起乾清,天心難測 一夜無話,次日金燦燦的朝陽灑在乾清宮上。 朱祐樘的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面的云板聲,隱隱間聽到一個太監唱著“東方欲明星爛爛,汝南晨雞登壇喚。曲終漏盡嚴具陳,月沒星稀天下旦……”,聲音宛轉悠揚。 “陛下,該起床了!”梁芳跪在床前,顯得小心翼翼地叫喚道。 朱祐樘知道已經到了自己要求的辰時四刻,只是昨晚不知為何懷念起動物世界的春季,顯得無精打采地揪開被子起床。 梁芳對于服侍陛下起居的工作早已經得心應手,看到朱祐樘起床,當即招呼候在外面的宮女進來服侍陛下洗漱。 終究是禮儀之邦,作為一國之主的穿戴講究,而且還顯得十分的繁瑣。只是這些事都不用朱祐樘cao心,這些宮女早已經記得清清楚楚,只剩下他伸胳膊伸腿即可。 穿戴整齊后,便是洗漱了。 朱祐樘看著用晨露沖泡的上等好茶,想著水之凈和茶之韻,漱口兩遍后,頓時覺得并不比自己前世所有的牙膏差。 特別自己這一世的牙齒很規整,沒有受到甜食和尼古丁的侵害,只要能夠堅持每日“沖龍溝”,這口牙起碼能堅持到自己那場莫名其妙的暴斃。 “打簾子!”黃盼看到朱祐樘洗涮完畢,當即便命令道。 先是候在這里的兩個太監將簾子掛起,而侯在乾清宮門外的太監則紛紛將乾清宮的宮門打開,迎接新的一天。 朱祐樘來到東暖閣,當即便感覺到一股熱意。 作為皇帝的寢宮,這里的地下自然是建造了良好的供熱系統。由于天氣已經有所轉涼,故而外面的供暖口已經生火,正源源不斷地為這座宮殿提供地熱。 “陛下,早膳已經準備好了!”覃從貴按時出現,顯得討好地道。 自從朱祐樘疏遠覃從貴后,覃從貴做了一個深刻的反思,發現自己思想上確實出現了嚴重偏差。他竟然一度以為太子妃才是天,最后竟是設法去討好太子妃而輕慢了太子。 現在細細想來,太子那時對太子妃言聽計從其實是故意為之,此舉是對太子府里所有奴才的一個考驗。 正是如此,而今登基的朱祐樘并沒有重用他們這幫從龍的舊人,已然是對他們這些人的忠誠度產生了懷疑。 朱祐樘的胃口并不太好,但還是淡淡地道:“傳膳吧!” 由于早膳比較簡單,加上自己的胃口并不是很好,通常都不會前往膳房,而是讓人將飯菜送了過來。 “陛下,這是禮部一大早傳來的奏疏,讓您務必御閱!”司禮監太監郭鏞出現在這里,將一份奏疏恭敬地上呈道。 朱祐樘接過禮部這份奏疏,翻開便看到上面寫道:“大行皇帝大喪禮,成服已畢。恭惟陛下初嗣大寶,萬幾攸系。伏望以宗廟、社稷為重,少節哀情,請御西角門視事?!?/br> 古代的規矩是很多的,雖然朱祐樘已經登基,但現在還處在二十七日的孝期,不僅要繼續齋戒,而且還不能處理政務,從而塑造一個專心守孝的孝子形象。 不過很多事情,陛下只需要擺出一個姿態,下面的人便會送來臺階。 就像有著成化帝的遺詔,朱祐樘擇日登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下面的人通常都會安排人員遞上《勸進表》。 現在朱祐樘已經登基完畢,但確實沒有超出二十七日的孝期?,F在由禮部以“宗廟、社稷為重”勸說,那么朱祐樘只需要順水推舟,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擇日開啟自己的執政生涯。 朱祐樘對這個事情倒不顯得著急,考慮是要早些還是要晚些,便將手中的奏疏遞給站在旁邊的黃盼。 “陛下,這份奏疏該放在哪里呢?”黃盼接過奏疏,卻不知這份奏疏是歸為哪類,卻是顯得沒有主意地道。 朱祐樘發現黃盼或者是忠誠,但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秘書,便喝了一口豆湯無奈地交代道:“你將奏疏放到書桌上,待會朕再進行處理!” “遵命!”黃盼知道該怎么做,當即恭敬地點頭道。 朱祐樘發現眼前豆湯的油漬過重,卻是不明白早膳搞著一桌rou菜則罷,連同這豆湯都放著這么多油。 “陛下,您要用茶嗎?”劉瑾將茶水送來,顯得恭敬地道。 朱祐樘接過茶水漱口,面對這個機靈的太監,心里不免產生了幾分好感。 “奴婢不察,求主子責罰!”覃從貴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當即便跪下來道。 朱祐樘將茶水交給劉瑾,亦是選擇交代道:“以后早膳別將湯搞得這么油腥,菜肴以清淡為主!” “陛下,這是祖……”覃從貴聽到這個命令,當即便要解釋,但被旁邊的劉瑾粗暴地打斷道:“主子是天,你作為奴婢,豈能如此!” “奴婢遵旨!”覃從貴亦是反應過來,當即便恭敬地道。 朱祐樘其實宮里很多規矩,甚至有著不可更改的祖制,只是他想要的是靈活變通,更要讓這些人明白誰才是這個皇宮的主人。 由于禁宰牲畜的關系,而今仍舊吃不到新鮮的rou食,而這皇宮的飯菜雖然講究而衛生,但味道遠沒有大家所想象的那般美味。 朱祐樘在放下手中的碗筷后,又抬頭望了一眼前來送早膻的宮女們,心里總感覺像是少了一點什么。 雖然不斷有重臣和勛貴求見,只是通通都被朱祐樘守孝為由給打發了回去,直到仁壽宮那邊派人過來。 仁壽宮,正堂房。 王太后雖然說不上國色天香,但渾身亦是有幾分韻味,而今身穿孝服仍舊彰顯著幾分母儀天下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