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心翼翼道：“如今我軍軍力遠遜于大昭，恐再難敵過?！?/br>
    蕭凜目光冷戾的看過去，憤怒道：“你想讓本王撤軍，就這么灰頭土臉的回去？”

    那人硬著頭皮道：“若是繼續頑戰，我軍怕是會……折損更重?！?/br>
    全軍覆沒幾個字，在齒間滾了一圈，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現下別說是攻下宜城了，就是保全自身都難如登天。

    其余將領見有人開了頭，也都相繼附和，勸蕭凜撤軍回南延，及時止損。

    然蕭凜不甘心，暴怒捶桌道：“你們都很清楚，就這么回去對本王而言意味著什么！”

    與其讓他頂著敗仗回去受罰，永失皇位，先前所做一切前功盡棄，不如死在戰場痛快。

    眾將領聞言，都默不作聲。

    蕭凜只在乎皇位，只顧慮自身得失，卻毫不在意數萬將士的性命，這要他們如何茍同？

    “反了你們，這是要違抗帥令不成！那本王現在就斬了你們！”蕭凜勃然大怒，起身抽刀。

    眾將領急忙跪地：“末將不敢?！?/br>
    “不敢？那你們是何意？”蕭凜提著刀，在他們面前踱步，威脅意味十足。

    眾將領駭的后背浸出冷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逆著蕭凜，他們毫不懷疑蕭凜真會殺了他們?？身樦拕C，繼續頑戰必敗無疑。

    若當真全軍覆沒，那可是數萬將士的性命啊，他們背負不起。

    正兩相為難時，左將軍開口了。

    “王爺息怒?！?/br>
    蕭凜轉頭望向左將軍，神色很是不滿：“你也要勸本王撤軍？”

    今日之戰，蕭凜十分后悔。若派左將軍去攻打南門，定不是這般結果。

    只可惜，他當時被右將軍哄的蒙了心，以為是必勝之戰，便任命他去了?，F在想來，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恨的咬牙切齒。

    相比之下，還是左將軍行軍作戰更有成算。不僅以一萬步軍拖住了大昭近兩萬人，還算到大昭會半路攔截，早做安排，救下了幾千將士。

    如今右將軍已廢，軍中只剩下左將軍可倚仗，蕭凜實不想與他不和。

    左將軍掃視一眼跪在地上的幾名將領，認真思量道：“以我軍現下的軍力，確實敵不過大昭，繼續交戰只是自取滅亡?！?/br>
    “所以？”蕭凜咬牙。

    左將軍面不改色道：“所以想要取勝，需得從長計議?！?/br>
    這話出乎蕭凜的意料，他眉頭揚了揚，道：“繼續說?！?/br>
    左將軍慎重道：“我軍重創，大昭定不會放過此良機，這幾日必會發起猛攻。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撤離，退回順城?！?/br>
    順城是南延的邊城，就在長嶺山的另一頭，不過幾十里地，半日功夫便可抵達。

    “然后呢？”蕭凜沉住氣耐著性子問。

    左將軍不僅深得皇帝信任，在將士中也頗有威望。若能得他支持，將順利許多。

    左將軍不慌不忙道：“大軍和獸軍都折損過半，寫信請旨調軍增援不太可能，但獸軍當可調動?！?/br>
    “調派獸軍，再加上順城的兩萬兵力，當能再與大昭一戰?！?/br>
    順城原有七萬駐軍，被蕭凜調走了五萬，便只剩下兩萬了。

    五萬加兩萬，再加上獸軍助戰，與大昭兵力旗鼓相當，有一半勝算。

    蕭凜堅持不肯撤退，自也打過順城兵力的主意。

    此時聽左將軍說后，他忖度片刻道：“將軍所言有理，本王稍后便寫信快馬送回都城。只是撤回順城之事，我不贊同?！?/br>
    “長嶺山是養虎圣地，也是我們千辛萬苦打下來的，絕沒有拱手棄之的道理?！?/br>
    在長嶺山扎營，一來便于養虎，二來離宜城近，便于攻打。

    若退回順城，養虎地離的遠了，召喚時費時費力，出軍宜城也需近一日跋涉，不利作戰。

    放棄長嶺山容易，再想搶回來，可就難了。

    “這……”左將軍皺眉，蕭凜所說也并非沒有道理。

    蕭凜道：“我知將軍所慮，后日本王便親自前往順城，調兵增援?！?/br>
    “從都城調遣獸軍，至少也需二十多日，如此長的時間，要應對大昭攻襲，很是艱難?！弊髮④姂n心忡忡。

    蕭凜自負道：“以近日交戰來看，大昭克制獸軍的東西尚未準備齊全，不會輕易發動攻襲。便是對戰，有順城軍力在，也能抗衡?！?/br>
    大昭要守宜城，必不會全軍出動，怎么也會留守一部分，如此一來兩軍軍力相差無幾，誰勝誰敗尚且難料。

    左將軍見蕭凜心意已決，知勸不動他，只能作罷。

    心頭大事得以解決，蕭凜心情大好，睥睨著跪在地上的眾將領道：“爾等可愿與本王和將軍共進退？”

    事已至此，他們還能說不愿嗎？

    眾人暗嘆口氣，異口同聲道：“末將愿遵王爺之令?！?/br>
    “很好?！笔拕C滿意了，收了刀坐回去抬手道：“都起來吧?！?/br>
    眾人起身，蕭凜命人拿來紙筆寫信，左將軍領著眾人退出營帳。

    待走遠了，確認蕭凜聽不見后，眾人問左將軍：“將軍為何要幫王爺？”

    左將軍嘆聲道：“不幫如何？跟你們一起冒死相勸嗎？”

    眾人聞言，茅塞頓開。

    第445章 出動

    蕭凜根本不會聽勸。

    蕭凜是君，他們是臣，便是蕭凜一怒之下真把他們殺了，他們也只能認命。

    左將軍既是以退為進，也是想再給蕭凜一次機會。

    若此次與漠北聯手攻不下大昭，那等大昭恢復元氣，就更不可能了。

    戎馬半生，左將軍很清楚，這是他有生之年，打的最后一次仗了。身為南延臣子，自是當忠義為國。

    若能攻破宜城，拿到三十萬大軍的兵符，吞并大昭疆土，擴大南延版圖，那將是一件名垂史冊的豐功偉績，便是戰死也無憾。

    戰功，是一個將軍最好的勛章榮耀。

    左將軍仰頭望著漆黑蒼穹，又低頭掃視南延軍營。戰至一半，他們根本沒有退路。

    就這么敗北而歸，不論是他還是蕭凜，都不會甘心，也無顏見人。

    為了南延也為了自身，他想拼盡全力再戰一次。

    夜風從長嶺山席卷而下，向著宜城吹去。

    萬籟俱寂，夜色已深，姜舒同郁崢洗沐后準備歇息。

    “等等?！庇魨樏摿送庖抡上?，姜舒叫住了他。

    “怎么了？”郁崢不解。

    姜舒拿來一盒藥膏和一塊棉布，盯著郁崢的手道：“你的傷還沒上藥?！?/br>
    郁崢本想說一點小傷不用理會，過兩日便愈合了。但看姜舒神色凝沉十分重視，他又將話咽了回去，任由姜舒給他抹藥包扎。

    處理好手背傷口，姜舒不放心的問：“當真沒有別處受傷了嗎？”

    郁崢墨眸微動，帶著幾分無奈道：“方才清洗時舒兒不是都瞧過了，還是說舒兒想再瞧一遍？”

    郁崢說著，抬手便要脫寢衣。

    姜舒按住他的手，面皮微紅的解釋道：“我是想問，有沒有看不見的內傷?！?/br>
    比起皮外傷，內傷更為緊要。

    見姜舒滿臉擔憂，郁崢握住她的手道：“若有傷，我不會瞞你?！?/br>
    “我知你憂心我的安危，但也不必過于緊張，我有分寸的?！?/br>
    姜舒聞言抿唇道：“你一定要小心，子宥還等著我們回去?！?/br>
    “嗯?！庇魨槕艘宦?，緩聲道：“今日一戰至關重要，南延兵力大減，往后的戰事都會順利許多，危險自也會降低，別擔心?！?/br>
    在郁崢的再三寬慰下，姜舒緊繃的心總算松緩下來，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熄燈上床安歇。

    黑暗中，姜舒躺在郁崢臂彎，緊環著郁崢腰身。

    郁崢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氣，抓起她的手置于胸口，輕吻了下她的額頭道：“睡吧?！?/br>
    忙了一日，姜舒確實累了，躺在郁崢結實的懷抱里，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姜舒心中無比踏實，很快呼吸便均勻起來。

    接下來的兩日，姜舒奔走于各布坊衣鋪，跟進腿甲縫制進度。

    宜城大勝，百姓歡喜雀躍，做起活來干勁十足，手腳麻利早出晚歸，比拿工錢還盡心盡力。

    三日趕工，縫制出一萬件腿甲，大出郁崢所料。

    這一萬件腿甲加上杜仲帶軍醫煉制出的毒煙，足夠對付南延剩下的毒蛇了。

    正月二十四，休整兩日后，郁崢和周泊序率軍出城，直逼長嶺山。

    左將軍接到探軍急稟時正在換藥，聽后當即渾身一緊，沉聲問：“大昭出動了多少兵馬？”

    探軍惶聲道：“很多，比之前每次交戰都多，估摸有八九萬?！?/br>
    什么！

    大昭這是傾巢出動了？

    左將軍震驚的站起身，顧不得藥還沒上完，急聲下令道：“立即整軍迎戰，另派人去通稟王爺?！?/br>
    昨日蕭凜去了順城，按計劃今日便可調軍回來。

    但現在方巳時，蕭凜便是帶軍一早出發，最多也才行一半路程，到達長嶺山營地，至少還需一個半時辰。

    一個半時辰，左將軍不確信他們能不能撐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