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這么久？”郁瀾不解。

    周泊序在軟榻邊坐下道：“嗯，聽了幾句囑咐?！?/br>
    郁瀾聞言來了興致，饒有興趣的問：“阿崢都囑咐你什么了？”

    周泊序一本正經道：“讓我好好照顧你，要讓你天天開心，不可惹你生氣煩憂，否則他會來揍我?！?/br>
    郁瀾好笑道：“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打不過阿崢嗎？”

    論學識，周泊序不輸郁崢?？稍谖渌嚿?，從小就遜郁崢一籌。

    被問及如此尷尬的問題，周泊序清咳一聲道：“他是君我是臣，又是舅弟，便是打的過，也不敢打?！?/br>
    “哦？”郁瀾盯著他，故意拉長了腔調。

    周泊序抬手撫上她小腹，轉移話題道：“你可餓了？我叫人傳些點心來?！?/br>
    “那就吃點吧?！庇魹懶α诵?，沒再逼問。

    男人嘛，總歸是好面子的，不可言過，適可而止。

    郁崢回到王府，將郁瀾懷雙胎的喜訊告訴姜舒。

    “太好了?！苯孢^于高興激動，聲音大了些，嚇到了懷里吃奶的郁子宥。

    郁子宥睜著黑漆漆的眼睛，迷蒙的望著姜舒。

    姜舒輕哄了幾句，他才接著安心吃奶。

    脹氣腹痛折騰到現在，郁子宥疲困的不行，吃著奶就睡著了。

    見郁子宥睡著了還含著不放，郁崢皺眉道：“壞毛病?！?/br>
    說罷，伸手撥開郁子宥的嘴，將他抱放到床上。

    姜舒整理好衣襟，小聲同郁崢說話。

    “真羨慕阿姐，一胎生倆，多省事啊，要是我也能跟她一樣就好了?！?/br>
    郁崢聽后眉心一緊，抿唇道：“懷雙胎很辛苦，不用羨慕?！?/br>
    “也是?！毕氲接魹懞ο搽y受的模樣，姜舒釋然。

    當然，這種事羨慕也羨慕不來，全看天意。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翌日一早，冷涼秋雨落了下來。

    下雨不便外出，加之郁子宥不舒服，姜舒便在府中陪了幾日。

    每日晚間，姜舒給郁子宥喂完奶后，方南星按陳太醫教她的手法按上兩遍，郁子宥再未脹氣，姜舒總算放了心。

    秋雨放晴后，姜舒正準備出府，姜父姜母姜寧來了。

    “阿姐，我小外甥呢?！苯獙幰粊肀慵敝从糇渝?。

    楮玉將郁子宥抱來，姜母接過抱在懷中。

    郁子宥睜著眼睛，茫然的看著眼前不太熟悉的三人。

    姜父逗弄了一會兒，同姜舒坐下商談正事。

    “如你所料，各類果子豐產積滯，價錢低廉卻賣不出去，果農愁的食難咽，寢難安?！?/br>
    “加之今年糧食減產，許多農戶家中都無余糧，全都指望著果子賣了換糧食，可賣的沒有爛的多，叫人絕望?！?/br>
    “探查走訪的人回來說，有些貧農無銀買糧，竟吃果子度日?！?/br>
    果子再好，也只是茶余飯后的果點，無法充當糧食果腹。一日幾日還好，時日過久，身體定然受不住。

    再則，果子是會爛掉的，而地里的新糧，要明年才能長出，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姜舒聽后悵嘆：“底層百姓總是最不易的?！?/br>
    姜父點頭贊同：“眼下只有你說的法子，才可幫他們度過難關?！?/br>
    姜舒忽覺身負重擔，凝聲道：“王爺出去了，待他回來，我便與他商量，盡早落實，減少百姓損失?！?/br>
    事關重大，已不再是單純的營商謀利。

    午膳前，郁崢回來了。

    見到姜父三人，郁崢微有些意外。

    “姐夫，我的馬呢？”姜寧等了一上午，一見到郁崢就迫不及待的問。

    郁崢道：“在馬廄，你一會兒回去便可帶回去?！?/br>
    姜寧欣喜過望：“謝謝姐夫?！?/br>
    望著眼前飛揚恣意的少年，郁崢警醒道：“繼續努力，不可玩物喪志，懈怠課業?！?/br>
    “知道了，我不會的?！苯獙帩M口應下。

    三人用過午飯后離去，姜舒哄睡了郁子宥，斂容正色道：“夫君，我有事同你說?！?/br>
    “何事？”郁崢甚少見姜舒如此正經模樣，心下驚詫微異。

    姜舒望著郁崢墨眸，一字一句道：“我想請你稟奏父皇，準允酒商釀售果酒?！?/br>
    第330章 舉薦

    大昭今年災厄多磨，禁酒令乃不得已而下。如今才執行兩月，如何能破除？

    且世人皆知姜舒的身份，他若上奏促成此事，定會讓人以為他枉公徇私。

    但郁崢明白，姜舒不是唯利是圖的人，姜家也不差這點錢。再則，這并非姜記一商之事，而是大昭所有酒商之事。

    姜舒此舉，定有緣由。

    是以郁崢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緩聲問：“為何有此想法？”

    姜舒將姜父探查來的民情如實說了。

    “于我們而言，果子是可有可無，想起來便吃上幾口的果點，但于果農而言，卻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若果子賣不出去，換不到銀錢買糧食，他們根本熬不過饑寒冬日?！?/br>
    郁崢聽完心下大驚，愧聲道：“我不知此事，沒想這般深遠?！?/br>
    一來，如今年這般天災多年難遇。二來，此事尚未演變劇烈，沒有引起轟亂重視。三來，少部分人的利益，無人在意。

    若非姜舒心思敏銳，看待問題的角度與眾不同，及時發現，等事態嚴重到出人命時，怕是又要引起動亂。

    雖不至于動搖國本，但也會引起民怨。不論事大事小，只要是大昭百姓，便不能棄之不顧。

    “不怪你，是下方官員未重視上報?！苯媲文樉o凝，頓了頓道：“我覺得此舉是多益之事，既能助果農賣掉果子，也可讓酒鋪運轉營業，讓百姓有酒水可飲用……”

    飲酒作樂聽起來是無關緊要之事，但卻與國計民生息息相關。

    若無人飲酒，靠種地為生的農戶會失去一項收入來源，酒商消失匿跡，會有很多人失去養家活計，國庫也會少一筆銳收……

    萬事萬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百姓安居樂業，飲酒取樂，也是一個國家繁榮昌盛的體現之一。

    “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就派追云去徹查此事?！庇魨槢]想到姜舒竟有如此見解，被她驚嘆折服。

    姜舒聞言面色一喜：“夫君這是同意了？”

    郁崢頷首：“于國于民有利之事，豈有不同意之理?！?/br>
    只是上奏需得有理有據，朝中百官意見不一，需得拿出有力實證，才可令他們信服。

    郁崢起身出屋喚來追云，命他即刻帶人去調查此事。

    追云受的是郁崢之令，辦事效率自是比姜父的人要快。一兩日的功夫，便探查清楚，取得實據。

    晚間，郁崢在書房聽追云匯報，查看整理憑證，書寫奏呈。

    次日早朝，郁崢當朝稟奏。

    如郁崢所料那般，有朝臣出聲反對。

    “禁酒令才下兩月，若此時再下旨意準允釀售果酒，豈不自相矛盾？折損圣威？”

    “并且，此令一下，定然會有人暗渡陳倉，暗中釀售其他酒水，造成糧食短缺，得不償失?！?/br>
    “二位大人說的沒錯，此舉極為不妥……”

    皇帝也沒料到郁崢會突生此意，當下看向他，想聽他如何說。

    面對皇帝質疑朝臣反對，郁崢不慌不亂，鎮定從容開口，將姜舒與他所說之言一一說出。

    末了，郁崢拿出憑證道：“這是京郊村農百姓所寫的請愿書，以及地方官員的證詞，請父皇過目?！?/br>
    御前內侍接過郁崢手中憑證，交給高和，再由高和呈遞給皇帝。

    皇帝翻開，見請愿書上字字泣淚，落滿百姓鮮紅指印，觸目驚心。

    再看地方官員證詞，蓋有官印，表明確有其事。

    皇帝看完合上，緊眉沉目道：“此事雖牽扯不大，但也事關百姓生計性命，不可無視?！?/br>
    龍目威嚴的掃視下方百官，圣意已明。

    先前反對的朝臣面面相覷，遲疑道：“璟王體恤愛民是好事，可若有人借機釀售其他酒水謀利，后果不堪設想?！?/br>
    周太傅道：“那就再下一道嚴旨，只允釀售果酒，凡違令釀售其他酒水者，嚴懲不貸?！?/br>
    自曹騫弒君謀逆，曹騫黨被鏟除后，郁承擁勢大減，朝中大半朝臣都轉為擁護郁崢。

    有了周太傅帶頭，其他人也緊跟著出聲，你一言我一語提出應對之策，將反對朝臣的顧慮打消干凈。

    至此，此事再無爭議。

    皇帝下了兩道旨意，一道是準允酒商釀售果酒，另一道則嚴申謹令，不可釀售其他酒水。

    “吾皇圣明?！卑俟冽R聲高呼。

    散朝前，有人好奇的問郁崢：“王爺是如何得知此等微末小事？”

    郁崢身居高位，按理說這種小事無人上報，他不會知曉才對。

    郁崢瞥向提問之人，昂首挺立，口吻驕傲道：“本王的王妃乃姜記東家，她前些日子巡鋪，見街道兩旁各類果子滯銷，以商人的角度推測出果農之危機，告知本王?！?/br>
    郁崢沒有完全照實說，以免給姜舒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女子干政，為己謀私，甚至紅顏禍君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