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悸
下樓梯時,宋嘉昵無言,攥著手里的奶盒“咕嘟”喝著,或許是方才吵架,真渴了,不過幾口,就吸干凈。 她晃晃空盒,唇瓣撅起來,眼神透著點兇色地盯著不遠處背影,腦中思緒,飛速轉動著,怎么會有警察,和沉昧有什么關系,他怎么來得那么及時。 宋嘉昵想不通,愈發煩悶,突然將奶盒砸向沉昧,很乏力的攻擊,撞在他寬闊脊背后,軟趴趴地掉在地上。 沉昧腳步驀然停住了。 他彎腰,很有素質地撿起奶盒,才回頭望著她,輕聲關心:“怎么了,是不是剛才嚇到了?!?/br> 他不說還好,一說,宋嘉昵像被點了火星子,頓時又羞又惱,她沖到沉昧面前,很壞地踢他小腿,尖脆嚷道:“你胡說,我怕什么,我還嫌警察多管閑事呢,不然我早就弄死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對她的叫囂,沉昧沒質疑,反倒勾起了點唇角,很輕淡地說著:“這么厲害啊?!?/br> 宋嘉昵小時候,和長輩接觸不多,對這種眼神口吻不熟悉,所以看不出來,這是很典型的長輩哄孩子的語氣。 她喉嚨吞了吞,藏起心虛,翹起雪尖的下頜,點著頭:“那是當然了!” 然而,下一秒,她瞥見走出的警察背影,心臟撲通,驚弓之鳥般藏到了沉昧身后,掌心緊揪著他衣袖。 法院判宋嘉昵還賀辭的錢,她還不起,跑了,她不知道這種,屬不屬于違法行為,會不會也被抓起來。 她很罕見的露出嬌怯,鵪鶉似得,縮著腦袋貼在沉昧脊柱上,殊不知,身前的沉昧,緊抿著唇,因為她的這個行為,心臟像過了遍電流,全身流淌著細微酥麻的戰栗。 周圍的一切,在此刻都變得好礙眼,沉昧想現在就將她帶回家,藏起來,最好永遠,都只被他一個人看見。 可是不行。 警察走到他面前,視線卻落在身后的宋嘉昵身上,友好詢問道:“我們還想請這位小姐,到警局做個筆錄,可以嗎?” 宋嘉昵頓感緊張,小手滑下去,隱秘又急迫地戳他手背,要他想辦法,可沉昧清楚,雖然警方是詢問口吻,可宋嘉昵有義務配合調查,沒有拒絕的正當理由和余地。 他氣息沉了沉,垂著的手,驀地回握住了宋嘉昵,轉過身輕聲安慰:“沒事的,就問問話,很快就結束了,我跟你一起去?!?/br> 宋嘉昵小心覷著扎眼的警服,她怕拒絕,會導致罪加一等,癟著嘴,無奈同意,兩人的互動自然也讓警方視作情侶。 來到警局,宋嘉昵被要求獨自進入訊問室,她緊張走遠了,求助的眼神,還掛在沉昧身上,水光濕潤,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旁邊坐著的警察喝了口茶,打量緊繃著的沉昧,好笑打趣:“這股黏糊勁,剛談啊,你也別擔心了,坐會等著吧?!?/br> 沉昧“嗯”了聲,沉默坐著,視線穿過空氣,看著詢問室方向,和剛才安慰宋嘉昵時的溫和截然不同,此刻他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陰郁氣息。 他昨晚拿到公司名稱,不放心,里里外外,人rou了個遍,結果真讓他查出了東西,虛假殼子后面,完全就是一個傳銷組織。 他原本,可以將這些,對宋嘉昵全盤托出,提前得知真相,她自然不會再淌渾水。 然而,沉昧在車上,僅僅提了嘴無關緊要的東西,便不在強求解釋,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唯有讓大小姐親身經歷過這一切,她才會害怕,才會心有余悸。 以后每次求職,都可能想起,今天被威脅,被恐嚇,被警方帶走做筆錄的這幕。 他要宋嘉昵深刻記住,然后,徹底放棄求職的念頭。 沉昧思緒飄得很遠,又想起,剛才樓道外,大小姐因無助而躲在他身后的瞬間,就好像,她能依賴的,只有他了。 他勾唇,心情從未有過的愉快。 大概永遠都不會有人知曉,他在得知宋觀山去世,宋家破產,宋嘉昵流落街頭時,曾有一瞬的慶幸,說起來挺畜生的,可是挺好。 也不會有人知道。 垠城初見,十七歲的少年,曾做過一夜春夢,夢醒后,他抬起頭,看見了高懸的月亮,不可說的覬覦如攀天巨木,悄然生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