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掉了自己的身體，把自己變成了數據生命, 即使這樣也沒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既無法遠離疼痛, 也沒能讓蓮做到你設想中的一切?！?/br>
    科頓抿起唇，唇線拉平，明顯被這種問題冒犯到。

    看出對方的不高興，安子易也沒有道歉, 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黑色的瞳孔像一口平靜的古井，連陽臺的燈光也沒能照進去。

    科頓恍惚覺得，只有他自己被照射在燈光下面無所遁形, 正在被安子易掂量審判，他咬了咬牙，表達不滿，“你這問題……”

    “難受了？覺得冒犯了？”安子易瞬間打斷, 哂笑。

    她就知道,科頓連更換軀體的手術都要用自己研制的程序，這種自傲怎么會甘心當實驗素材的？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已, 之后作為實驗素材, 可能還會經歷比這個問題更冒犯的事情。

    比如，我會剖開你的類蛋白皮膚,卸掉你的金屬頭骨，帶著一群研究員觀摩你大腦的神經鏈接，也許科耶科什都會來看……

    還有反應刺激試驗，會在你裸|露的軀體上貼電極片，以電流刺激的方式進行反饋實驗……”

    聽著這么無人性的描述，科頓露出一絲畏懼。

    安子易面無表情地訴說著，抬起手伸向科頓的頭部。

    那是科頓最脆弱的地方，他下意識后退一步躲避。

    見狀，安子易勾起唇角，蠻不在乎地收回手，垂放在身側，轉身欲走。

    開門前，安子易倨傲嘲弄到，“科頓先生，害怕了？你應該知道，科耶、科什遭遇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跟蓮，尤其是你?！?/br>
    科頓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猛地刺了一刀，但他早就沒有這物質基礎了，大腦發出的刺激信號沒有得到rou|軀的反饋，劇烈的幻痛在腦中炸開。

    科頓張了張口，抬手扶住額頭。

    “躲在自己瘋狂的獨占欲之后，不論是你生前還是死后，科什科耶都只是你捆綁住蓮的手段，而蓮沒有按照你的計劃走而已。

    她沒在你編寫好的愛情故事里當漂亮人偶，你一定很不甘心吧？人真是難以控制，對不對？

    現在，你用這樣一幅不能見于人前的模樣，為了平復自己的負罪感，希冀讓別人拯救科什科耶，他們算什么？是你失敗愛情事故的祭品？還是你表演一個好父親的道具？ ”

    安子易漂亮的唇張合，毫不留情吐出鋒利的刀刃，一道道向科頓割去。

    科頓已經是金屬皮膚了，普通的刀刃是沒法傷害到他的，但安子易句句反問諷刺，激起了劇烈的情緒反應，科頓想要流淚，但他已經沒有淚腺了。

    干涸的眼像失水崩裂的土地，軀體無法給予大腦反饋，科頓幻痛越來越嚴重，他感覺自己站不穩了，慌亂伸手撐住陽臺欄桿，眼睫顫動地望向安子易，滿眼受傷。

    安子易看著玻璃窗后的雙胞胎，像一對乖巧的人偶被塑封玩具盒子里，他們很好地繼承了父母的外貌，有聰明的大腦，只可惜……太脆弱了。

    敲碎精致的外殼，里面空空如也。

    誰都可以在這精致的空殼里灌入想要的東西，科頓找上她，只不過因為她看起來什么都不缺，還有那么一點底線而已。

    “即使冒犯，我也說要明白，在我看來，戴維斯·科頓那個愛情瘋子早就死在智械實驗了。

    一堆數據捏造的生命很難被定義為生命，你對雙胞胎愛的表現也許只是程序設定而已。

    我沒空陪你們玩過家家。 ”

    “沒有覺悟，就不要隨便許下這種承諾?！?/br>
    拋下這段話，安子易無情地拉開玻璃門又合上。

    無法輕易被刀刃槍械傷害，科頓卻被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刺激得大腦劇痛，無力地斜靠著玻璃欄桿半跪下去。

    科什科耶立刻站起身，看著滿臉冷漠的安子易，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父親。

    雙胞胎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安子易這幅模樣讓他們陌生又畏懼。

    “抱歉，今天有些晚了，晚餐就不一起吃了，我讓機器人帶著晚餐送回你們宿舍?！?/br>
    雙胞胎還沒有呆到讀不懂空氣，父親跟安小姐之間，肯定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面對兩個重要的人爭吵，他們無所適從，只能訥訥點頭。

    剛剛還在互相置氣的雙胞胎，又像小鳥似地，擠擠挨挨團在一起，小心翼翼去扶科頓離開安子易的宿舍。

    看著一家三口互相攙扶著離開，尾巴還綴著她安排的送餐機器人，安子易嘆了口氣關上門。

    她確實有點生氣科頓的行為模式，也有點后悔是不是過于情緒上頭，導致說的話太重。

    然而，安子易也希望科頓能想明白，他不能一直藏在身后，戴維斯集團是他的，是雙胞胎的，又不是她安子易的……

    就算扳倒了蓮，雙胞胎這種心智，能玩兒得過首都星的人精嗎？

    算了，不想了，去喝杯酒緩緩。

    *

    研究院占地面積很大，因為是封閉式管理，里面的娛樂設施都比較齊全。

    酒吧是正常的清吧，音樂舒緩，但看著刷刷搖著調酒器的調酒師，正穿著一身規整的改制軍服，侍應生都是迷彩服，安子易還是有一瞬間恍惚。

    光線昏暗，只能看見人影零零星星地散坐著。

    “請問您是安研究員嗎？”剃著清爽寸頭的女alpha迎上前，胳膊上搭著一條白毛巾，應該是侍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