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象撲鼻而來的粉脂一樣，麻醉著王喆欲急的鼻口心，他簡直貼到那個姑娘的身了，一聲汽車的鳴笛，使他和那個姑娘拉開了距離。一溜數輛汽車的通過，那個姑娘已經遠他而去，他不想追她而去。

    一陣醉迷心竅的身神迷爽，使得王喆的疲累減輕了許多。他站住腳輕輕舒了一口氣，一種饑餓感，頓時象前胸開了個大洞，洶涌狂暴地朝發泄而來。他象餓鷹一樣尋視著獵物。

    “胖嘟嘟餃子館”這塊橫在檐下，白白的牌子上，幾個紅嘟嘟的漆字，象幾個胖嘟嘟笑瞇瞇的小孩一樣映在王喆的眼簾。他快步流星走進這個向外漾著香味兒的餃子館。找個空桌子剛剛坐下，一個粉嘟嘟的胖姑娘，胖胖的小手拿著“飯菜譜”走近王喆的桌前，王喆著意看著這個胖姑娘，“師傅，您想吃點啥？”

    “你這兒都有啥？”王喆也隨著她的口氣，說起東北的“啥”

    那個姑娘把那簿本本放在了王喆面前，“您看看這里邊的菜，您都點那個？”

    王喆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癟癟的，好象沒帶什么錢，他有些緊張地站起身，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張10元錢，只能吃半斤餃子。再要一個簡單便宜的涼菜，連啤酒的錢也沒有了。得了，沒有酒算了?！皝戆虢锎笫[豬rou餃子?！蹦莻€姑娘聽著寫在了紙上走開了。

    等王喆趕到學校時，天已擦黑。他在空蕩蕩，靜默默的校院里走動著。他不想馬上回宿舍一人躺在鋪上裝死。不知道，他今天的愛好，習慣正與往日來了個相反。往日他在鋪上假睡今天不但沒有了貪睡的那個心。反而變得有些害怕了。他真怕躺在鋪上腦子里沒完沒了地翻騰著那些使他心煩的倒霉事。

    他在校院落里雙手橫在胸前，胖臉仰望著校園上空越來暗淡的藍天。這是他來到這個學校一個多月時間，第一次在這個校園里這樣慢慢地走動，這樣細致地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校園。他從校門開始，一排一排向南北兩個方向擴展著。

    他走到教導外門前了。他不愿朝里看。他愿意把臉歪向一邊。盡管腦子里止不住地拼命向外噴放著主任胖胖臉的嘴上，嚷著氣急暴跳的聲音?？伤男娜韵箢^一樣，堅硬地不動一點。他終于走過了教導處由東向西9米多的距離。

    遠遠的望見林艷的辦公室了，愛屋及烏，他的全身仿佛象觸了電一樣，‘刷“的一下震蕩起來。在迷蒙的夜色中，他朝林艷的辦公室走去。

    他的雙手幾乎有些痙攣，顫微微扶著玻璃窗向里看，屋里黑色濃重的很，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的什么東西，慢慢的，他的眼睛有些適應了，分辨出林艷辦公桌上的東西，和椅子上的椅墊等。他是有些神經了。他死死地盯看著那個厚厚的海綿椅墊。仿佛此時林艷正坐在那兒-和他說笑。不知是過癮似地看了多久，他終于覺得有些乏了，有些累了。有些沒意思，有些不正常了。

    他百無聊賴地在校院里野魂一樣轉悠著，遠處傳來的一陳說笑一下驚住了他，他停住腳，極有興致地辨別著這說笑的方向，在西北方向。西北方向現在有誰來學校了。對了，西北方向是伙房。這說笑一定是伙房里的秦師傅傳過來的。這個女人，胖乎乎的挺能說，要是當教師，一定得是個小頭頭。王喆真怕那個女人的嘴了，刀子一樣，口口見血，不咬死不撒嘴。那個女人的眼睛也夠尖夠毒的，看東西針碴不差，看人入骨三分。王喆依稀聽到，那一陳陳傳過來的說笑，不象是秦師傅一個人。他又在嘲笑自己了，哪有一個人坐在屋里又說又笑的，又不是說單口相聲，除非這個人是神經病，是瘋子，自己和自己嚷，自己和自己打罵，那另一個人是誰呢？

    王喆細細聽辯著另一個和秦師傅說笑的是誰？他索性向前走了幾步。在傳來的陳陳說笑中。秦師傅的聲音仿佛壓倒了一切。比合唱中的領唱聲還大，還明顯。另一個人的聲音很小，也很少。偶爾才能聽出，還有另一個人在和秦師傅說話，而不是秦師傅一個人在屋里大吹大擂。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一下把王喆驚住了。這聲音的熟悉，這聲音的入耳，這聲音仿佛是一股清泉流入王喆發木發痛的神經。林艷，這是林艷的笑聲，他驚喜地嚷著。他不敢相信?？伤牡诹杏X告訴他，這就是林艷在笑，第六感覺還告訴他，這應該就是林艷在笑。林艷應該在這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渾身剎時煥發出了勃勃的生命力。他熱血沸騰，他腳步急促地向前奔走著。

    離伙房的黃色燈光越來越近了。一股無名的畏懼感朝王喆襲來。他的腳步邁得越來越慢了，越來越費力了。他不知怕什么？他怕秦師傅的刀子觜，深更半夜的，一個大男人到我們女人宿舍前干什么？他想找林艷，和她隨便談談。深更半夜的，孤男找孤女搞什么搞？林艷敢出來嗎？這一個又一個的怕，一個又一個的難，象無數根繩索捆住了王喆，又象是無數根大棒，橫在了王喆眼前。

    王喆望屋興嘆！

    猶豫彷徨了不知多長時間，王喆終于下決心要破釜沉舟了。他沖破了心中的捆絆，不顧一切地向伙房中的黃燈下沖去。但最終還是和他想象的一樣，遭到了秦師傅的訓斥，林艷窩在屋里不敢出來。當秦師傅這個野蠻女人威嚇他說，如果他在外面瞎嚷，明天她就要告訴校長。這一句話著實把王喆嚇跑了。

    他站在黑洞洞的校院里，手摸著*的門，再也不敢拍動一下。嘴巴張張著，再也不敢嚷出聲。他終于無奈地，哀傷地放下了手。撤回了腳，轉過身向回走去。

    此時，校院里黑沉沉的，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響，幾只夜宿枝頭的鳥雀此時也沉悶地進入了夢鄉。甬路兩邊巨傘一樣的槐冠，把本來就不十分寬闊的路面，遮蓋得使人仿佛行走在深隧的石洞里。加上現在正值夜深，外面還黑洞洞，這里面更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