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無論真假,從今天起他們將以夫妻的名義共同生活,契約似無形的繩索,已將他們牢牢綁定,直至解除的那一天。 季辭的儀式感頭腳俱全,屋內也做了喜慶裝飾。床品換的是軟緞料子,龍鳳百子、鴛鴦戲水,好彩頭堆了滿滿一床。 麗春紅配彩金綠,泥金底繡粉牡丹,俗氣至極便是復古時髦,程音多看了好幾眼。 是她喜歡的陳詞濫調。 季辭愛不愛她不知道,但一定記得她隨口說過的小心愿,會把她的喜好放在心里。 程音閉了閉眼。 她的手指撫過牡丹花嬌黃的嫩蕊,耳根微微發熱:“三哥,我今天有些累,想泡個澡?!?/br> 說完,她移動輪椅進了盥洗室。 季辭愣了片刻才跟上,走到門口,看見程音在鏡下卸妝,不疾不徐,抹去艷麗的唇脂,露出淺而嬌的唇瓣——她用不著那些俗物。 原也沒什么可卸的,化妝師不曾在她臉上砌墻作畫,卸妝巾隨便擦幾下,便恢復了素凈容顏。 年齡一下小了好幾歲似的。 有點像小時候的她,莫名的禁忌感油然而生,在門前設下了無形屏障,季辭靠在盥洗室的門口,沒有貿然進入,只靜靜地看著她拆頭發。 頭發可不好拆。 季總先前可勁兒找造型師麻煩,讓盡量不要給程音使用發膠,氣味大又傷發質。造型師使出渾身解數,總算不辱使命,僅用發夾、編發和巧手,構造出了一個優雅的新娘盤頭。 古法榫卯結構當然牢靠,程音感覺自己仿佛頭頂著一個魯班鎖。 盲拆魯班鎖的本事她可沒有,抬眼看到季辭正袖手相望,她出聲求助:“幫下忙?!?/br> 聲音軟軟,難得的撒嬌姿態。 無形枷鎖應聲而碎,季辭踏入盥洗室,耐心幫程音拆發辮。 小時候不是沒給她梳過頭發,但此情此景,新婚之夜,顯然有點閨房之樂的意思。 心有野物蟄伏,表面他卻極平靜,將她的發絲一層層梳順。梳妝臺上射燈明亮,照著她一頭烏發光亮如緞,讓人愛不釋手。 全都拆完,他將手指輕輕探入她的發絲,給她按摩緊繃的頭皮。 “今天累不累?” 程音沒有回答,頭皮按摩再配上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愉悅舒適得讓她睜不開眼。 過了一會兒,程音人都有點犯迷糊了,忽然聽到了浴缸放水的聲音。睜眼看到季辭站在浴缸旁,正彎腰幫她點燃香薰蠟燭,腰窄腿長,那叫一個賞心悅目。 蠟燭是什么香型她不知道,她想,大概是心猿意馬的味道。 程音將輪椅移到浴缸旁,抬頭與季辭對視,水聲嘩嘩,在浴缸中沖出雪白綿密的泡沫。 提出泡澡的是她,讓他梳頭的也是她,既然開了這個頭,本該一鼓作氣。 然而見他開始解領帶,她還是悄然紅了臉。 “剩下的,我自己來吧……”她別開了視線。 別開視線也知道他在看她,似笑非笑,了然的神情,聰明人的那種討厭臉。程音覺得他真的很討厭,居然還站著不動,只好伸手輕推他。 季辭笑了一聲。 他將領帶纏在噴頭支架,囑咐她進浴缸時千萬小心,領帶他系牢了,掛在這里可以供她借力。 “要是有什么需要,大聲叫我,我就在門口?!?/br> “知道了?!彼龑P闹轮居^察泡沫的生成。 “真不用幫忙?” “現在不用,”她用手指撥弄熱水,發燙的卻是耳朵,“你先出去吧,幫我關上門……”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可憐巴巴,帶了點懇求的意味,他才開恩移動尊腳,留給她獨處的空間。 單是跟身后的那排扣子搏斗,就花了她足足十分鐘。 程音從那件美麗刑具中脫身,努力爬進了浴缸。肌膚被細膩泡沫溫柔包裹,她滿足地長吁了一口氣。 上一次泡澡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應該是在初中吧,她跟程敏華一起到古北水鎮玩耍??傊谴螞]有季辭,他對于“玩水”從來敬謝不敏。 母女倆泡溫泉到半夜,頭發半干半濕,她牽著mama的手,在空無一人的小鎮亂轉悠。 林音同學在晚上基本看不見,但她走得很自信,因為知道程敏華絕不會讓她摔了。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程敏華說,總有一天會讓她親眼看看,北半球最知名的獵戶星座。 也是個會畫大餅的,不愧是親師徒。 不該想起程敏華的,上好的心情又一次轉為沉重。 三哥待她如此細致周到,恐怕也是出于這點師徒之誼,和她本人沒有太大關系。 季辭缺乏母愛關懷,對程敏華充滿孺慕之意,程音一直知曉。 她本以為他是孤兒,因此才渴求家庭溫暖,近來得知了他與傅晶的關系,又覺其中隱情復雜,恐怕比單純的孤兒還更傷痛些。 總歸他把程敏華當做母親,季三之名也因此而來——程家同輩還有另外兩個表親,排下來季辭正好行三。 她一直叫他三哥。 而他一直把他當meimei,無論她懷有多少非分之想,做出多少非禮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