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程音不假思索,一只手扯開了他的領帶,將襯衣完全敞開,另一只手撥通了120。 也許已經來不及。一個顫抖的聲音在心里說。 要是來的路上直接叫救護車就好了。她的眼睛猛然變得模糊。 盡管如此,她的聲線絲毫沒有抖動,極其冷靜地與120對話。 電話中,接線員教她如何打開氣道,升高頜角,以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來進行心臟復蘇,程音一一照做。 “季總,醒醒?!?/br> “季辭,你別嚇我?!?/br> “三哥……” “求你了,三哥……” 她一次次對他口中吹氣,盡量穩住按壓胸肺的節奏,分不清臉上是汗是淚,心中是絕望是后悔。 即使她從來不肯承認,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 她所以為的毫不在意,從頭到尾,都只是自欺欺人。 程音機械地重復著心肺復蘇動作,不知自己究竟是施救者,還是溺水者。 每一次深呼吸都讓她的肺葉疼痛,接線員的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救護車不知耽擱在哪里,他們一直在隊列中等待。 …… 也許上天聽到了她內心絕望的呼喊。 也許是垂憐她經歷了太多次失去。 不知努力了多久,奇跡居然真的發生。季辭一聲長喘,慢慢建立了呼吸循環,靜脈搏動逐漸有力,面色重新恢復了紅潤。 程音精疲力竭,體力不支倒伏在他的胸口,耳畔傳來規則而清晰的心跳,她的淚水轟然決堤。 那真是宇宙間最動聽的聲音。 事急從權,性命攸關的情況下,采取任何行動都合情合理。 但等警報解除,事態恢復正常,程音便意識到——眼下這一攤凌亂,似乎有些難以收拾。 她失態了。 趴在季辭身上,哭得不人不鬼、涕泗橫流。由于腎上腺素飆升太快,緩下來之后,她渾身上下虛脫無力,半天沒能直起身。 這個姿勢,實在不成體統。 程音的臉已經很燙,臉頰所貼之處,男人光裸的胸膛更加熱力驚人。 她勉力支起胳膊,肌rou顫抖得難以為繼,暗自祈禱他千萬不要此時醒來…… 然而剛一動彈,便覺他胸口微震,聲音仿佛從胸腔直接傳入了她腦中:“知知?” 程音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骨碌從季辭身上爬了起來。 她連多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返身撲出去找手機——忙忙撥號,撥120,告知對方目前病人已清醒,無需再派來救護車。 “季總,您要是沒事,我先走了?!?/br> 講電話時她全程背對季辭,邊說,邊踉蹌往門口去,期待他能幫她收拾完這個爛攤子,假裝一切都很正常。 季辭從來都是個體面人。 她對他有信心…… 然而今晚,這個體面人卻不打算讓她走出這扇門。 身后傳來迅疾的腳步聲,程音以為他又出了什么狀況,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這一轉身,便被他就勢按在了門上,勁道之大,令她完全掙脫不能。 “你又在搞什么鬼?”季辭俯身質問。 程音驚住了。 玄關有燈,光線自頭頂流瀉,被他的身形所遮罩,黑影巍峨如玉山將傾。 男人襯衣半敞,烏發濕透,一掃平日的溫文模樣。喉結往下,大片結實的胸腹敞露,迫著她視線無處安放,只能抬頭與她對視。 那雙素來寧靜無波的眼,正透過鏡片沉沉將她望定,目光似有墨浪翻卷,風雷暗生。 程音盡可能維持冷靜:“季總,您說什么?” 他輕嗤:“季總?又玩什么新把戲?” 他邊說,邊摘下被汗珠沾濕的眼鏡,瞇眼看了看,隨手扔飛到不知何處。 對話驢頭不對馬嘴,眼神混沌難辨清明——程音基本確認,此人當下,可能不太清醒。 怎么又出了新的癥狀,他生得到底是哪種??! 季辭人不清醒,動作也沒個輕重,但凡察覺程音有掙扎的意圖,便要更牢地將她禁錮。 幾個來回,她已完全動彈不得,處處與他相貼,觸手之處皆是熱燙肌膚,隔著薄薄睡衣,幾乎將她焚毀。 她滿面通紅,不敢妄動,試圖曉之以理:“季辭……你要做什么?” 見她氣息不勻,他總算憐憫,給了她些許喘息空間:“該我問你?!?/br> 單手扶門,略撐起身體,他轉頭掃了一眼背后:“酒店是你定的?” 程音:……還真是。 他又低頭看了眼襯衣:“扣子是你解的?” 程音:……也無法反駁。 她欲辨而無言的模樣,在他看來便是認罪。 既已認罪,自當伏法。季辭慢慢低頭,鼻息微微,犀冷消毒水味夾雜薄荷煙氣,聲音輕緩而深沉:“該我問你,總是帶三哥來這種地方,到底要做什么?” 這個問題程音無從回答,所有將發出而未能發出的聲音,都被他狠狠含入了口中。 程音這輩子,不能說完全沒有吻過季辭——畢竟年少趁他睡著時偷親過,做夢鬼迷心竅時癡想過——但千想萬想,她都不會想到,季辭親吻人的時候,實際上竟是這種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