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根本沒有必要跟她匯報,她務必想方設法,控制住這種單方面的“熟人心態”。 恰好電梯回到了66樓,程音欠了欠身,打算借機離開,卻聽季辭道:“我來這邊開個會?!?/br> 程音:“……哦?!?/br> 話題中斷一秒,她沒能接住。 電梯門開合,她也沒能趕上。 從前他倆就不怎么能聊,大多時候是她一個人在聒噪,現在她學會了閉嘴,沉默便成為了永恒主題。 最終打破這場沉默的,是餐廳的服務生。 年輕人快步追出,見程音還在,欣喜遞上一張黑卡:“小姐,這是柳先生的信用卡,剛才您忘在桌上了!” 程音:…… 她沒動,也沒說話,倒是季辭,對服務生溫和微笑:“請這位先生自己來取吧,你們應該有他的聯系方式?!?/br> 那微笑讓服務生后背發冷。 上位者真是嚇人。 * 電梯再次返回時,程音面紅耳赤,逃也似地擠了進去。 沒逃掉,季辭也一并走進了電梯。 原本他身量就高,身形還比年少時英武,站在狹小空間,壓迫感不言而喻。 程音低著頭,只覺渾身熱浪滾滾,說不出的丟臉。 她有心解釋幾句,又覺得百口莫辯,只會越描越黑,畢竟剛才與她相約的,確實是柳亞斌本人。 縱然出于無意,看在旁人眼中,恐怕也是她有意為之。 電梯一停,程音立刻奪門而出。商場的底層人煙稀少,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讓她覺得無所遁形。 直到她跑出商場,一頭扎進下班的人群中,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才稍稍平定了一些。 轉身她卻發現,季辭竟如影隨形。 “您……也去坐地鐵?”大約是大腦宕機,程音問出一個相當荒謬的問題。 且不說季總有車有司機,他這一身隆重華麗,如何搭乘公共交通工具。 “送你回家?!彼幕卮鹨矝]有更合理。 男人穿黑色塔士多,身姿挺拔,沿著臺階走下了喧鬧的國貿地鐵站。 對面的滾梯徐徐而上,奇異的目光紛至沓來。而他視而不見,穿得像剛在電影節走完紅毯,拿著手機站在閘機前方,研究地鐵二維碼的使用方法。 程音招架不?。骸拔易约耗芑厝ァ?/br> 季辭態度堅決:“有話要跟你說?!?/br> 程音無奈,掏出手機給他刷了張同行票。 地鐵不是交談的場所,直到出了站,走在東城靜僻的街市,季辭才重新開口。 “那天的事,多謝?!?/br> 他沒有具體道明細節,程音卻聽懂了,他在為停電調查的事,向她致謝。 “不用謝?!?/br> 她的回答十分簡約,不打聽、不刺探是職場禮儀,何況對方是季辭。 他是多有邊界感的一個人。 這個想法還在腦中盤旋,忽然季辭再度開口,換了另一個話題。 “你下回,不要單獨和柳亞斌出門?!?/br> 他神色冷峻,態度明確,其中也許包含對她的鄙夷,程音難以分辨。 若是早年,她一定竹筒倒豆子,把姜曉茹坑她的事細細道來。如今,她不再做這無用之功。 淺淺應了一個“哦”,她想今天的談話應該到此結束,正符合他們交情的深淺。 誰知季辭又來了一句,這一句顯然超出了應有的邊界感。 “你們身份懸殊,不對等的交往,對你沒有好處?!?/br> 程音呼吸驟停,她壓了壓情緒:“沒這個野心,我進公司,打工而已?!?/br> 路邊有棵古老槐樹,盤根錯節,恣意生長,將墻壁擠至坍塌,后雖重修,痕跡依然明顯。 她踩著滿地槐花,想象花瓣在腳下破碎,似乎在空氣嗅到淡綠色的,悲傷的氣息。 往事從不可能真的一筆勾銷,他情緒如此緊繃,恐怕是在擔心她再度瘋狂,將他作為攻略對象。 不自量力,自作多情,狗皮膏藥……在他心中,她就是這么個人設。 果然,季辭思慮沉沉:“你最好,還是盡快換一家公司……” 槐花在腳下被碾壓成泥,程音忍不住搶白:“季總,請問我這段時間,有打擾到您嗎?” 季辭停下腳步,終于正眼看她:“什么?” 程音認真自省,入職一周以來,她始終表現良好,和從前判若兩人。 凡是季辭出現的地方,她一般能躲則躲,從不主動靠近,生怕礙了他的眼。 即便如此,他還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程音分辨不出,胸中翻涌的那股情緒,究竟是羞恥、憤懣還是委屈。 眼淚不爭氣地往外冒,她不想被發現,用力眨掉了淚花,迅速將頭壓低。 “我想,我一直欠您一個道歉?!彼K于找到機會,說出了這句遲來的對不起。 一旦開了頭,后面的話似乎也沒那* 么難以啟齒。 “很對不起,我以前年紀小,做事輕浮,給您帶來了不少困擾?!?/br> “回想往事,我自己也很后悔?!?/br> “但是這份工作,真的是我憑本事找的,也想憑本事干下去。懇求您,給我個機會,我保證不會像從前那樣不懂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