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不知道哪里是黑暗的邊際,只能哭著往前走,一步一滑,突然摔了個大馬趴。 有人用腳絆了她。 “是誰?”她跌坐在地上,汗毛倒豎,哭泣都暫停了一瞬。 她確定剛才踩到了什么,還聽到了一聲悶哼,她的視力不好,聽覺卻很靈敏。 周圍一片寂靜。 風莫名停息,樹也佇立不語,只有冷空氣凍住整個世界。 寂靜中,她聽到了一串細微的腳步聲,踩著雪向她走來。 是人嗎?還是動物?是活人嗎? 她大驚失色,手腳并用連連后退,腳步聲卻如影隨形,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迷路了? 你mama呢? 你也沒有家嗎? 幾句模糊的呢喃,落在了她的頭頂,破碎低回,幾乎分辨不清詞句。 那是一個男孩的聲音。 第02章 面試 面試還沒結束,程音就知道,這次她又陪跑了。 求職對她而言是個難題,本科畢業時便是如此。當時她休學兩年,小孩三歲,面試官聽說她是一個未婚單親mama,無不大吃一驚、敬謝不敏。 整個求職季結束,程音顆粒無收,從此下定決心賴在高校不走。 要說多熱愛學術倒也沒有,她只圖一個住宿免費、食堂便宜——十塊錢就有葷有素,能讓她和孩子都吃飽。 要不是遇到了實在不想惹的麻煩,她能一直把象牙塔給坐穿。 書既然沒法再讀,程音只好再出來找工作。 問題是她今年二十七歲,比三年前更沒有競爭力,很多公司看完她的簡歷,連筆試機會都不肯給。 高齡應屆,單親娃媽,戶口本上赫然一個“未婚”。如此奇葩的個人資料,再加上她那相當標準的花瓶長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踏實搬磚的人。 接連吃了十幾回閉門羹,程音不得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假使真拿不到任何offer,她就先去送半年外賣。 這份活兒門檻低,來錢快,她手頭還有幾千積蓄,正好夠租個小房子,再租一輛電瓶車。 碩士畢業送外賣,在這些年的求職寒潮中,也算不得什么大新聞。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義。 其實早上出門的時候,程音對今天的這場面試,還抱有不小的期待。 柳世集團是業內數一數二的醫療企業,在香港與上海兩地上市,其創始人是國內知名企業家和慈善家柳石裕,有著不錯的個人口碑。 大公司的企業文化確實文明,不拘一格降人才,以程音的簡歷,居然一路過關斬將,進入到了最終面。 如果能被錄用,作為管理培訓生,她將獲得每年十多萬的起薪,和一個穩定的職業上升通道。 可惜,在最終輪的面試中,她遇到了陳嘉棋。 陳嘉棋是程音的本科同學、研究生師兄,當年跟她關系不錯,后來莫名反目成仇。 某次她在會議室被導師sao擾,被陳嘉棋撞了個正著,他非但沒有施以援手,還一臉嫌惡,扭頭就走。 沒多久,系里就傳起了她的閑話。 話里話外說她投機討巧,和很多人保持不正當關系,是z大新聞系的學術妖姬。 妖姬別的本事沒有,只靠美色來刷學分。人皆傳言她妥妥直博——誰能想到,她連考博都找不到門路,因為根本拿不到本系的推薦信。 直到陳嘉棋畢業,流言才有所收斂,想是這位正道君子看她不慣,背后沒少推波助瀾。 今天好巧不巧,她迎頭撞到了他手里,恐怕會被斬立決。 也罷。 有這尊大神在,她也過不了什么安生日子。時至今日,她的校內郵箱還經常收到sao擾消息。 甚至前兩天,她去取答辯材料,學校打印社的老板都跑來跟她耳語:論文打印費可以不收她的,給摸就行。 程音貌美,家貧,帶著一個“父不詳”的小孩,渾身上下都是素材。被人編排了這么多年,她在z大早已“名聲在外”。 這名聲若是傳到了職場,恐怕只會比現在有更多的麻煩。 在陳嘉棋淡淡諷刺的目光中,程音草草結束了她唯一進入最終輪的面試。 可以預見,在她離開會議室之后,人力資源部會獲得一份有關她糟糕私生活的補充說明。 柳世集團的大堂美輪美奐,出自某個國際知名設計師的手筆——這樣一家公司,用人必然也很講究。 程音抬頭看了一眼極具設計感的公司logo,低頭將面試材料扔進了垃圾桶。 * 同一條街。 車輛絲滑行駛,季辭低頭翻閱印了柳世logo的文件,突然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一個熟悉的身影隱隱閃過,似有心電感應,他立刻喊了一聲“停車”。 坐在他身邊的女人詫異轉頭,季辭這才意識到,他在他小姨傅晶的豪華商務車上,駕駛艙與乘客艙之間設有隔斷,司機根本聽不見聲音。 眼見那個身影走下了地鐵口,季辭幾乎想伸手去拉車門。 傅晶很少見他如此,好奇地問:“怎么啦?” 她的聲音溫柔清脆,眼神中有明亮的好奇,完全不像五十多歲的人,仿佛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要讓車掉頭嗎?我不趕時間?!彼χf。 人潮涌動,恢復了熙攘的市井常態,眨眼間,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