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后呢？”

    “我看見他墨鏡的下面了?！表炏Ｕf，“他眼睛的那一塊臉，好像是空的?！?/br>
    蘭波：“他是殘疾人嗎？”

    “不是那樣的……蘭波?！?/br>
    “哧——”

    又一輛列車到站了。

    許多人沖她面朝著的方向走來。

    “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表炏］p聲說。

    “什么？”

    “其實，第一天來的時候，你跟我說感覺這里的人很奇怪的時候，我就那么想過了，但是當時我不敢告訴你，而且當時我只是覺得是我在犯神經?！?/br>
    蘭波：“那么，現在你敢說了嗎？”

    思索片刻，頌希走進了等候的列車。

    這輛列車的下一站是三區，花神集團的所在區，是她在這座城市里稍微熟悉一點的地方。

    角落的座位照常為她空下。

    “嗯?！弊诮锹涞目兆?，頌希握緊扶手，環視著列車中的每一個人，“我發現，我們好像一直在遇見一樣的人?！?/br>
    “是這樣的?！碧m波說。

    “他們也一直都在固定的位置做著重復的事情?！?/br>
    “沒錯?！?/br>
    “然后，他們似乎也一直在對我們說一模一樣的話?！?/br>
    “是啊，小希，我們每天都在聽?！?/br>
    “但是，就像那個黑市販子一樣，當我對那些人說出了不太尋常的話時，他們就不會再理睬我了?！?/br>
    “我之前還以為這是城市人的邊界感?！碧m波說，“現在看來，可能不是這樣了?！?/br>
    或許……

    應該證明一下嗎？

    看著右手邊戴著頭巾的女人，頌希小心地搭話：“你好?！?/br>
    她每次都坐在這里。頌希以為因為這正是什么固定的下班時間點。

    女人轉過臉：“哦，你好啊。雖然我不太喜歡在車上遇到搭訕的人，不過你看起來似乎有話要說?！?/br>
    頌希：“你的工作是？”

    女人：“我是一名財務咨詢師。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一個能讓你賺錢或是有趣的行業?！?/br>
    因為問的是很尋常的問題，所以便形成了一段完整流暢的對話。

    列車從城市的上空呼嘯而過。

    “……這、這樣啊?！?/br>
    “嗯。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她說。

    “那?！表炏Ｑ柿艘豢谕倌?。

    “請問，你知道這座城市的月亮是假的嗎？”

    女人：“……”

    仿佛沒聽到她的問題，女人轉過了頭，回到剛剛的狀態中去了。

    看著她，頌希一屁股坐過去，幾乎是在追問。

    “不好意思，那我用敬語：請問您知道嗎？”

    “……”

    “為什么不理我？”

    “您好，請問您聽不見我說話嗎？”

    女人隨著列車一晃一晃，只是看著窗外：“……”

    看來，這個問題一定就是不尋常的問題了。

    就像她今天對黑市販子說的一樣，也像之前跟保安的交流一樣，還有更多時候她等著取外賣時和老板的交流一樣。

    “理理我好不好？”

    “……”

    頌?；剡^身來。

    是的。

    這座城市里，似乎有很多人，每一天都在固定的軌道上重復著相同的事情。

    似乎有很多人，對“不尋常的問題”無法做出回應。

    可是，在正常的工作生活中，人們的生活軌跡往往都是固定的，也很難有機會特意詢問陌生人“不尋常的問題”的。所以即使這些人選擇不做出回應，之前也只會讓人覺得，哦，大概中心城是這樣的吧……

    畢竟，在目前為止接觸到的人里，她真正有多次實際交流的，只有江城、惠梨香和宋安旭。

    至于其他的……

    都只是裝點在固定生活軌跡中的“其他人”而已。

    人類的生活就是這樣。從表象來看，都只是在固定的軌跡里，進行星球環繞般的周期運行。

    又有誰能保證自己的每一天不是單調的重復呢？

    有誰能保證自己的一生，不止是僅僅在重復某一天的固定內容呢？

    因為沒有和“其他人”更深入的交流，所以，也沒有什么機會發現其中的異樣。

    但是現在……

    抓著扶手，頌希站起身，走到了列車中間。

    并沒有人在意她的舉動。

    “你們好啊——”

    頌希大聲打招呼。

    像突然發病的人。

    城市的燈光透過車窗，將狹長車身氤氳成光怪陸離的隧道。

    正常來說，她的臉皮并不足以支撐她做出這么社交恐怖分子的舉動。

    可是，車廂中的人置若罔聞，甚至沒有人去看她一眼。

    大家都跟著列車一晃一晃。

    頌希扯開嗓子，喊道：

    “晚上好啊——中心城的人們——”

    “為什么——你們都不理我啊——”

    “為什么啊——”

    只有軌道的運行聲。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就要把她在車輪下碾成泥。

    “哪有這樣的呀，你們真的是活人嗎——”

    “還是說，你們根本都是假人啊——”

    ……

    此話一出，她被自己愣住了。

    “你們……”

    “不會真的是假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