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出發君臨,頸澤迷夢
校場邊緣,劍刃碰撞鐵制假人的嗡鳴聲不絕于耳。 瓊恩沒命地揮劍,亂無章法,完全是亂砍一通,要是被羅德里克爵士看到他一定會挨罵。 可此時此刻,瓊恩什么都顧不上了。 他的meimei,阿波羅妮婭,為什么接二連叁的不幸發生在她身上?為什么每次她出事自己都不在她身邊?事后更幫不上半點忙?他重重地砸下一劍,假人內部的木支架折裂,同時他的大腦也震得嗡嗡作響。 瓊恩將劍插在泥地里,以此才能支撐脫力地身子。要是能換得他meimei平安蘇醒,就是讓他落得跟這假人一樣的下場他也愿意。 “瓊恩!她醒了!阿波羅妮婭小姐——”喬里大步穿過場地,喊道。 “呯嗙!”長劍掉落,瓊恩拔腿往城堡跑去,一腳兩叁個臺階上樓。 阿波羅妮婭正在喝班叔叔投喂的玉米湯,突然望見氣喘吁吁的瓊恩沖進來,一開始她心里很驚訝,當他撲在她床上低低哭泣時,她感動地意識到哥哥是為自己的蘇醒喜極而泣。不一會兒,羅柏和席恩也來了。 奈德站起來,拉著好友和弟弟離開,因為他考慮到要給這叁位兄妹留些空間。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瓊恩拾起班楊叔叔離開前,眼神示意過他的玉米湯,一邊小心地喂給meimei一邊問。 “好多了……”阿波羅妮婭說真的。之前叁個長輩在她屋內,公爵父親,國王陛下……班叔叔她倒是親近熟悉的,但他并沒有主導談話氣氛的意思。于是,房間里雖然沒有冷場,但也有種說不出的古怪。而這古怪是她幾乎難以忍受的。 瓊恩擠出一絲笑容。羅柏和席恩也明顯松了口氣。 見此,阿波羅妮婭實在不忍心說那件事,她垂眸,猶豫道,“國王的隊伍明天就要走了,父親剛剛說會帶我一起南下?!?/br> 叁個兄長的臉色齊刷刷變得凝重起來。 羅柏疑問道,“為什么?你可以留在臨冬城?!?/br> “因為塞外之王……父親擔心等大部隊走了,他還會回來找我。但是如果我去了君臨,他就抓不著我了?!?/br> “我不會讓他這么做的?!毕髡f,臉上少見的沒有笑意。 “謝謝你,席恩?!?/br>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之前一直沉默的瓊恩開口了,“我的meimei,你想去君臨嗎?” 親哥哥緊緊抓住她的手,深灰近黑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她,像是在挽留。 阿波羅妮婭搖了搖頭,低語道,“我不知道……”其實她最想和班楊叔叔還有瓊恩一起去長城,可是守夜人軍團中沒有女人。那么留在臨冬城,還是南下去君臨似乎都沒太大差距了?!拔以趺聪胗帜茉趺礃幽??父親要帶上我,更關鍵的是,國王陛下也開口說希望我去?!?/br> “那你更該拒絕了……”席恩幽幽地說,表情憤怒而古怪。 “我不能……”阿波羅妮婭立即說,“勞勃國王親自從野人手中救了我,我感激他,也不能違背國王的意思?!?/br> “你是對的,就連父親也拒絕不了國王的旨意,”羅柏嚴肅地說,這是他近來練就的,還不很成熟卻已經有了幾分領主的氣勢,“那么,你有什么需要的嗎?meimei,我去給你準備?!?/br> “我可以自己來,謝謝你,羅柏大哥?!卑⒉_妮婭說,她接過玉米湯碗喝下最后一口,然后用手撐著身子坐起來,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對了,我有禮物要給你們。之前一直沒有機會?!?/br> 她反手在枕頭底下摩挲了一會兒,只見叁條深色腰帶迭在手心,最上面的是黑底灰狼圖騰,給羅柏。深藍底白狼圖騰,做給瓊恩;墨綠底金海怪圖騰,送給席恩。 注意到咧嘴笑起來的羅柏,阿波羅妮婭怯聲道,“抱歉,羅柏,你那條是我第一次做的,圖樣有些走形?!?/br> “事實上,非常神似,”羅柏摸了摸窩在床腳的桑妮,她溫順地發出呼嚕聲,“灰風確實比其他小狼的嘴更尖長?!?/br> “很明顯,我這條繡得最好?!毕鏖_心地炫耀著;瓊恩費力很大功夫才不至于打擊他,“那是因為你家的家徽只是幾根扭曲的線條?!?/br> 這天,他們一直在阿波羅妮婭房間里待到深夜,談論著童年時候的趣事,說著說著,席恩和瓊恩老是互相吵嘴,羅柏在中調?!l也不舍得離開,只有途中輪換著出去小解或者拿吃的,而且彼此誰也沒提該走了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清晨,來幫忙收拾行李的茉丹修女看到里面的情景,簡直老眼發黑,一口氣沒提上來。瓊恩那樣緊地環抱著熟睡的阿波羅妮婭,鞋子也沒脫的腿隔著被子搭在他親meimei身上;羅柏趴睡在床邊;臉上蓋著一條墨綠色帶子的、仰面躺著的男人,白毛冰原狼窩在他上衣卷起的裸露肚皮上。修女認出來是席恩·葛雷喬伊。確認自己沒看錯后,茉丹修女瞇起眼睛,把小狼趕下去,然后抄起擱在墻邊的掃帚像是只蓄力的老母雞,緊接著重擊在這條“臭海怪”身上。 “嗷!”狼嚎聲響徹整個城堡…… 即使臨冬城的城堡已經消失在地平線兩周了,阿波羅妮婭仍然忘不掉這個雞飛狗跳的早晨。她靠在馬車的小窗框邊,回想著,嘴角浮出一縷閃爍的不好意思的微笑。 “阿波羅妮婭小姐,隊伍好像突然停了?!边@時候,馬車小窗里傳進喬里·凱索提醒的聲音。 “發生什么了嗎?喬里——”阿波羅妮婭撩開前簾,探出身子問。兩周前,阿波羅妮婭怎么也不敢想她能坐在馬車里進行旅程,更想不到父親的侍衛隊長喬里·凱索會擔任她的車夫。當父親和國王組織隊伍去營救她的時候,喬里正如他的伯伯羅德里克,也是其中一員。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阿波羅妮婭都很感激他。 她側過頭望著他,眼神羞怯而努力地想表示親近。 這位侍衛隊長兼馬車夫的臉,似乎在短暫的一秒鐘內被午后的太陽曬紅了,他有些結巴地說,“還、還沒到傍晚……今天筑營地的時間這么早嗎?”他瞥了她一眼,喉結滾動,然后掩飾性地正色望向前方,結果還真被他發現了,“前面好像有什么事情,人們聚集起來了?!?/br> “我們能去看看嗎?”阿波羅妮婭立即問。她想下馬車活動活動。 喬里估摸著短時間內應該是走不了了,而且他不愿拒絕她的要求,“當然可以了,阿波羅妮婭小姐?!?/br> 他扶著她下馬車。 “謝謝?!钡乐x后,阿波羅妮婭好奇而謹慎地往前走。 頸澤的道路很窄,周圍樹叢幾乎延伸到堤道上來??諝怅帩穸衬?,如同一條條小蛇扒在裸露的皮膚上。 等她靠得夠近,阿波羅妮婭發現是兩位加入隊伍的騎士,單膝跪在國王面前。他們的鎧甲做工精細華麗得如同藝術品。 其中一名騎士穿了一套雕工繁復,上了瓷釉的白鱗甲,燦爛得活如一片覆蓋初雪的潔白大地,白色銀線和鉤扣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雙肩垂系著象征御林鐵衛的純白披風。待他取下頭盔阿波羅妮婭才發現他是個老者,頭發已經全白。雖然如此,他看起來卻老當益壯,一舉一動甚是優雅穩健。 他的同伴年約二十,一身精鋼打造的深綠鎧甲,綠如密林。 當阿波羅妮婭看清他黑玉般的及肩長發中間的面容時,忍不住被吸引得往前走了兩步,從人群后方艱難地扎進前排。因為那位年輕騎士簡直是少年勞勃走出夢境。 國王大聲對他們叁人的到來表示歡迎。阿波羅妮婭這才發現還有第叁個人。他形容憔悴、神情冷酷,在硬皮衣外罩上鐵灰色的鎖子甲,式樣平凡且歷盡滄桑。在他的右肩之后,可以見到一把臟污的皮革劍柄。 她想開口問問喬里,這叁個人都是誰。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很快,那位白發蒼蒼的御林鐵衛竟然越過國王,徑直朝阿波羅妮婭走來。 隨著他突如其來的舉措,所有的視線跟隨著集中在了她身上。 他已經站到了阿波羅妮婭面前,就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來講,這是一個近得不合適的距離。 他一瞬不瞬地直視著她,抬手像是要觸碰她。 阿波羅妮婭很想躲,但憑借直覺她沒感覺出惡意。喬里擋在她身前,提醒地念出了對方的名字,“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br>